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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晴天的水族馆(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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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星期天。半泽和竹下二人坐在大阪站前的大阪希尔顿酒店二楼的酒吧里。这是半泽经常光顾的酒吧,店里面很宽敞,椅子坐上去很舒服,和旁边桌子之间的距离也比较远,不用担心谈话被别人听到,酒也很不错。

“情况如何,你们那位支行长那儿?”竹下一边说着,一边不怀好意地笑着。

半泽耸了耸肩膀,说道:“他就是自作自受。现在估计是生不如死吧。刚过中午的时候我给他发了邮件,不过目前为止还没有收到回复。”

“再怎么不好,总归也是你上司嘛,稍微对他仁慈点儿吧。”

“我已经对他很仁慈了。”

“这是礼尚往来吗?”

竹下大声笑了起来,突然又戛然而止。

“来啦。”

板桥走了进来,慌慌张张地在宽敞的店内四下张望,看到轻轻抬起右手的竹下后,加快脚步朝二人走了过来。

“来啦,坐那边吧。”

竹下一边给一身便装打扮的板桥让座,一边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

“我问过未树了,她也有自己的难处,处境也很艰难啊,不过她还是答应帮我一把。”

板桥表情严肃,一说到女人,他就不由自主地变得扭扭捏捏起来,看上去非常滑稽。

板桥把夹在两腿间的牛皮纸信封放到了桌子上。半泽拿过去,打开一看,里面是纽约港湾证券为东田签发的证明书的复印件。资金运用情况和余额一目了然。

复印件共有两份。

“这些就是全部了吧。”

虽然半泽的话更像自言自语,并没有问谁的样子。板桥压低了声音说道:“这是东田不在家的时候,未树悄悄帮我复印的。据说都是你们银行的支行长教给他的,让他在这个证券公司里操作资金。东田就按照他说的办了。”

“这些真的是全部了吗?”竹下问道,“没有其他的了吧?”

“东田带到神户那所住宅的文件应该只有这些了。听未树说,他家里还有一些现金,不过应该数目不大。”

虽然谈完了事情,板桥并没有立刻起身离开,他向前探了探身子,说道:

“我有一个请求,竹下社长,半泽先生,这件事能到此为止吗?我求你们放过我们吧,到时候请你们一定要说我们跟这事没什么关系啊。”

“放不放过你,还要看结果而定。”竹下冷冰冰地说道,“如果进展顺利的话,我们会考虑的。”

“怎,怎么会这样!这和前面说的完全不一样嘛!不是说好了帮你拿到这些,就不追究我和未树的吗?”

“一开始就和那女人没关系。”半泽开口说道,“问题在于你。”

“拜托了,就是这个问题。我早就说过了,我再也不想跟着东田混了,我只想和未树两个人平平安安地过日子。您要是不放过我的话,我就什么梦想、希望都没了啊。”

“没有梦想和希望的可是我们啊,这点你要搞搞清楚哦。”竹下毫不留情地回应道。

“好啦,我们说过的,只要事情进展顺利,如果能够好好弥补给我们带来的麻烦和损失的话,我们也会考虑放你一马的。还要看你以后的表现啦,就凭两张复印件就想一笔勾销吗?你也是个生意人,你觉得世界上会有这样的好事吗?”

板桥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一下子泄了气,低下了头。

“这件事对任何人都要保密。”半泽直树盯着板桥,叮嘱道。

“你要是敢告诉东田的话,我就彻底毁了你,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我绝对不会让东田知道的。我也跟未树强调过了。所以,所以,能不能不要查封那些资产啊,否则他就会知道是谁泄露出去的了。”

“你就那么怕东田吗?真没出息,自己的女人都和东田睡到一块去了。”竹下冷笑着说道。听到这话,板桥的脸色不由得一变。

“没有那回事!她和东田没有发生过任何肉体的关系,只不过是被他叫到家里喝喝酒什么的。”

“她不是一直睡在他家吗?”

“怎么可能?!”

真是愚蠢到家了。不过,从她肯把这些文件带出来这件事来看,这个叫未树的女人,也许已经开始对东田断念了。虽然板桥浑然不觉,但她绝对是一个不好惹的女人。

“谁知道呢?”竹下鼻子里哼了一声,把脸扭到了一边。

半泽接着问道:“你就说我怎么知道他们的消息是从哪来的。这些事你对那个女人也不要乱说。”

“那接下来我该怎么办呢?”板桥一脸无助地问道。

“你就和以前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然后——”

“然后怎么样?”

“带着你的女人逃跑。”

板桥瞬间目瞪口呆地看着半泽,然后赶紧道谢:“太感谢了,太谢谢您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匆匆地站起身离开了。

“真是个没出息的男人。没问题吧,就这么让他跑了?”

“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而已。”

半泽一边说着,一边凝视着板桥带来的资料上面的数字。余额有十几个亿之多。

“什么时候动手?”竹下问道。

“明天。”半泽答道,“马上就办手续申请临时扣押。”

“太好了!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把竹下金属的债权也一起收回来吧。”

“真的能收回来吗?”

“当然可以。”

半泽面带微笑和竹下互相注视着说道。

“为债权回收,干杯!”

半泽举起装着鸡尾酒的玻璃杯,和竹下举起来的啤酒杯,碰在了一起。

2

透明水箱的另一侧,海葵那细细的触手无力地飘浮在水中。在无数人的注视中,仿佛想要去抓住某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一样。

简直和现在的我一样啊,浅野不由得在心里暗自感叹。

稍微移动了一下视线,突然看到自己那张一脸严肃盯着水箱看的面孔正映照在玻璃上。

这里是水族馆,今天他带一家人来这里玩。孩子们都玩得兴高采烈。怜央一直围着浅野转来转去,一刻都不舍得离开爸爸身边。佐绪里讽刺怜央是个小跟屁虫,其实自己也非常高兴。

“爸爸,快去看鲸鲨吧!”

“按顺序看呀,怜央你个小跟屁虫!”

佐绪里在拉着浅野手的怜央头上戳了一下。

“好疼呀!”

“佐绪里,你自己还不是一样,小跟屁虫。从刚才就一直缠着爸爸。”

“我就要缠着爸爸!”

看着佐绪里鼓起腮帮子的小脸,利惠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说:“真拿你们没办法。”

真痛苦啊!

浅野从来没觉得家人的存在,竟然是如此沉重、如此痛苦、如此令人牵肠挂肚的事。

我,不配做你们的爸爸。

“爸爸,快过来呀。快点儿嘛!”小学二年级的儿子在喊他。

儿子非常尊重浅野,经常说:“我爸爸是最棒的。”利惠经常把怜央这样称赞爸爸的话讲给浅野听。

“爸爸,上次的社会考试,我考得特别好呢。”佐绪里一边走,一边随口说着自己的事。

“要能一直都考这么好就好了呢。”

利惠忍不住笑着接口说道:“就你话最多。”

“下次再继续努力!”

“嗯嗯。我一定要像爸爸那么努力才行,加油!”

浅野仰头看着天花板。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血直往头上涌,手心里都是冷汗,已经湿乎乎的了。

带着孩子们来玩的这个水族馆,在浅野担任支行长的大阪西支行所在的辖区内。

穿过绵延不绝的钢铁批发商业街,就能来到这个坐落在面朝大阪港的天保山上的一个大型游乐场。

路上,利惠告诉孩子们:“这一带是妈妈和爸爸工作时常来的地方哦。”不过孩子都不太感兴趣,随口答着“哦”“是吗”之类的。

在孩子们眼里,那种地方有什么好玩的呢?

从大阪中心直到港湾附近,这一片是最煞风景的区域。

那种杀气腾腾的光景,甚至透过车前面的挡风玻璃,直接侵蚀着手握方向盘的浅野的心。

看看鱼就能喜笑颜开,孩子们那种轻易就能得到满足的天真,那无邪的笑声,刺痛了浅野的心,仿佛是在拷问着他的那些虚伪行径。

“老公,你不要紧吧?”突然,利惠悄声地问道,“你脸色看上去不太好呢,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我没事。”浅野好不容易挤出一句回答。

“是吗?”利惠的表情暗淡下来。

胃里一阵揪心的痛。如果,如果没有那些事的话,就可以堂堂正正地用灿烂的笑容回应妻子,面对孩子们了。然而,此刻的浅野,背负着过于沉重的负担,只能表达出和本意完全相反的冷漠。

而利惠也许已经感觉到了,浅野的心里一定藏着某个刻意隐瞒的秘密。

现在浅野的生活中,随处都弥漫着疑神疑鬼的氛围。

这样的状况越发让浅野感到消沉,失魂落魄,更让他感到厌倦。

利惠终于忍不住向他发问,是在下午三点过后。那时候他们走累了,在咖啡馆找了个空位坐下来休息,孩子们则又跑去看鲨鱼了。

浅野盯着菜单在看,然而却有一种冷漠的感觉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利惠不由得抬起头来,用非常认真的眼神看着浅野,说:“我真的很担心你。”

“什么?”

“担心你啊。”

“你说什么呢。”

痛苦的感觉在心底里膨胀开来。同时,他也觉得很麻烦。在孩子们面前好不容易忍住没有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此刻却表露无遗。妻子的表情阴暗下来,问道:“你没事吧?”

“当然没事。”浅野眼神空洞地回答着。

妻子继续说道:“今天让孩子们先回去,我让妈妈帮忙照顾一下孩子,她答应了。刚刚我打电话过去拜托的。只要在新大阪站把孩子们送上新干线,妈妈会在东京站接他们的。”

“你怎么擅作主张……”

“对不起。不过,就让我再在这里待一晚吧,求你了。”

“随便你吧。”说着,浅野扬手叫来了服务生,虽然他还没决定点什么。

“花”给他定的期限是明天。

估计今天晚上,还会有邮件发过来吧。说不定此时正在发呢。而此刻,也许那个“花”也正在等待着浅野的回复。

这么一想浅野就更加坐立不安了。此时的他正站在了人生最大的分岔口上。现在根本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他想坐在电脑前面等着,他想和“花”好好交涉一下。

傍晚时分,把孩子们送上近乎满员的新干线之后,浅野和妻子在梅田吃了晚饭。然后以“还有工作没做完”为由,把妻子一个人留在了宾馆里,自己回到了支行宿舍。

慌慌张张赶回到宿舍后,浅野立刻冲到有电脑的房间里,连上衣都顾不上脱,就赶紧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一连上网,他立刻看到来了好几封邮件。一看发件人的名字,浅野的心脏立刻“咚”地猛跳了一下。

是“花”。

做好心理准备了吗?你的人生已经彻底完了,支行长先生。

发送时间是下午六点四十分。

“可恶!”

浅野狠狠地咂了下嘴。正是在去水族馆等地方的这段时间里收到的,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

他慌了,赶紧回信。

白天我外出了。我刚刚读完您的邮件。一切都按照您吩咐的办。请您告诉我,我该做些什么?无论如何请给我个机会跟您谈一下,万分感谢。

发送。电脑画面中,出现了发送的进度条,很快消失了。浅野长出了一口气,瘫坐在了椅子上。

已经跟妻子提前打过招呼了,如果太晚的话就不回宾馆了。他洗了个澡,冲了一杯咖啡,坐在电脑前面严阵以待。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跟妻子回宾馆。今天晚上是生死关头。

然而,对方却迟迟没有回信。

明天就是“花”设定的最后期限了,就这么完了吗?还是说,还有一线生机?

心绪难宁,而且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浅野的心里像长了草一样,被折磨得坐立不安,焦躁不已。

三十分钟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

怎么办?该怎么办?他不停地重复着没有回答的自问。难道是对方根本不在乎我回不回信?还是说因为我回复得太迟了,对方等得生气了?

但是,过了两个小时左右,有邮件进来的提示音把浅野从无休止的痛苦思考中拉了回来。

来自“花”的回信,漫长得令人窒息的两三个小时,说是受刑也不为过。

他赶紧满怀希望地打开邮件。然而,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谢过罪了吗,支行长先生?你自己承诺过的哦。该怎么向银行,还有你的部下们赔罪呢?

“谢罪……”

干巴巴的,微弱的声音从浅野的嘴唇里挤出来。

“谢罪……吗?”

对方打了他一个猝不及防。

又不能无视。

但是,浅野一心想着要和“花”进行交涉,由于一直过于纠结这一点,而完全没想过如果对方提要求的话,自己应该有什么样的对策。说他糊涂也罢,笨也好,实际上他的确没有想过,如果对方让他谢罪的话,他该如何应对。

第一,真要谢罪的话,就必须在大家面前承认自己所犯的罪。这对于一心要隐藏自己罪过的浅野来说,是不可能做到的。

我打算谢罪,在那之前我想和您谈谈。

等待,再等待。

时间缓缓流逝,一分钟,又一分钟。

快点回信!已经受够了!等得不耐烦的浅野,痛苦得抓心挠肝,焦躁不安。

终于,有回复了。这次是过了大约一个小时以后。

然而——

满嘴谎言的支行长先生,坐等明天吧。

“喂,等、等……”

房间里响起浅野的悲鸣。慌忙之中赶紧回信,然而手抖得几乎无法打字。

我一定谢罪。请您告诉我具体该怎么做,请给我一个说话的机会。

现在不是顾忌身份和面子的时候了。

又是漫长的等待。这时候浅野明白了,对方是故意的。他心神不宁地坐在电脑前面,连个盹儿都不敢打,焦躁地等待邮件的样子,“花”肯定心知肚明。“花”也知道,随便打出一张牌都能让浅野作为银行职员的职业生涯彻底毁灭。正是因为看穿了浅野对此事害怕得要死的心情,才在这跟他玩这个猫捉老鼠的游戏。

“求你放过我吧,我受不了了……拜托了,求你放过我吧,求你了。”

浅野双手捂着脸。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了。

他断断续续地呜咽着,“求你放过我吧,求你了……”

浅野伏在桌子上,身体扭动抽搐着,痛苦地低声哭泣着。

然而,等了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花”的邮件就是不来。在这段时间里,浅野可是哭得够惨的,最后哭得眼泪都干了。这回他又换了个发泄方式,与生俱来的任性,加上又是个蜜罐里长大的精英少爷,哪吃过这个过亏,他起身拿满屋子的东西撒起气来,一通乱扔乱砸。这会儿又把自己的所作所为忘到了九霄云外,开始恨起“花”来。桌子也被他踢飞了,拿着床上的枕头又是一顿拳打脚踢,拖鞋被扔到窗帘上,很快就把自己折腾得精疲力竭,他“扑通”一屁股坐在了床上,呆呆地盯着电脑画面。然而就在此时,有新邮件进来的通知图标刚好跳了出来。

浅野就像个没了魂的空躯壳一样,慢慢地晃悠悠地站起来,打开了新邮件,里面简短的文字一下映入眼帘,不过邮件的意思很费解,他看了很久才明白。

去向部下坦白你的罪行并谢罪,如何?怎么处置你,全凭那个部下决定。

部下……来决定?

居然要别人来决定我的人生吗?我可是支行长啊!

此时,浅野眼前浮现出的部下的面孔只有一个——半泽。

他无法忘记,前几天接受木村副部长问话之后,半泽叫住他时的那种充满挑衅的眼神。他非常痛恨自己那时流露出来的惊慌失措。

在银行这个组织中,身为支行长的他面对半泽时一直处于君临之势,然而事实是,此刻他却臣服在自称是“花”的半泽的脚下。

真是岂有此理!

他反复地对自己说着“我地位比他高”“我比他更强大”,然而这种心理暗示在那个可憎的表情面前如此不堪一击,瞬间瓦解。

心力交瘁的浅野一下子趴在了桌子上,双手抱头,痛苦万分,惨兮兮地哭泣喊叫着,反复用拳头敲打桌子。就这样不知不觉中,浅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3

半梦半醒之中,一夜就这么过去了,又到了早晨。

这到底是自己成为银行职员之后的第多少个早晨了呢?浅野一边想着这个从来没想过的问题,一边比平时更早地出了家门。

昨晚,可能是担心打扰自己工作吧,利惠没有打电话过来。这反倒正好。在那种被“花”的邮件搞得心慌意乱、失魂落魄的时候,要是妻子打电话过来,不难想象自己会说出什么样难听的话来。真对不起妻子啊!此刻的浅野完全没法保持平常心。居然能用这样的精神状态陪着家人过周末,消磨时间,自己都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

不过,不管经历了什么,天亮之后的浅野多少平静一点儿了。据说夜晚拥有让人类失去理智的神秘力量。他的确有这种感觉。

到银行是早晨八点十五分,已经有超过一半的员工坐在位子上了,桌子上都摊着各自的工作文件。

“早上好。”

看到浅野出现,大楼里此起彼伏地响起打招呼的声音。

“早。”

浅野随口应着。他注意到,位于融资课一角的融资课长位子那边没有传来打招呼的声音。是半泽。看到那张和平常没什么两样的侧脸,浅野有点儿迈不动脚步了。

他默默地走进支行长办公室,刚把公文包和上衣放进柜子里,副支行长江岛就过来找他。

“早上好,周五支行长您刚回去,我就接到了人事部田所次长的电话。他让您给他回个电话,估计是——”江岛瞥了一眼融资课长的位子,压低了声音说,“关于半泽的事儿吧。”

“知道了。”浅野嘟囔着回答道。

他一抬头,发现江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支行长,您身体好点儿了没有?”

“不要紧了。”

“是吗?另外还有一件事……”

江岛又朝半泽那边看了一眼,这次突然把音量加大了,说道:“业务统括部把上次面谈结果的报告发过来了,结果是很严重的——要改善。”

江岛应该是为了让半泽也能听到而故意提高了嗓门说的,然而背对着他们的半泽完全看不出有任何反应。

“喂,半泽!”

江岛被半泽不予理睬的态度气得顿时火冒三丈,大声吆喝起来。

半泽迈着稳健的步子,从容不迫地走了过来。真是一张不想看到的脸。瞬间,浅野万般滋味涌上心头,胃里也开始翻滚起来。

“叫我有事吗?”

“你还说有事吗?事大了!”江岛双肘撑在桌子上,愤怒地盯着半泽,“拜你所赐,咱们支行的声望一落千丈!”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指尖咚咚敲着业务统括部发过来的报告。

“都是你的责任。”

半泽一直盯着江岛的面孔,默不作声。

“你适可而止吧!”

看到半泽没有任何反省的意思,江岛气得脖子上青筋暴起,脸也瞬间涨得通红。

然而,半泽依然面不改色,面对江岛的恫吓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然后,他的视线,慢慢地转向了静静地坐在旁边的浅野身上。

浅野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谢罪——

“花”的邮件在他脑海里不停地闪现,天亮之后本来已经感觉平静的心,又被搅起了层层涟漪。然而浅野也深知,不管自己的心里发生如何天翻地覆的变化,自己的处境也丝毫不会被改变。

是你吗?半泽。那个什么“花”,是不是你啊?

恐怖在心里翻腾着,除了紧张不安之外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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