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羽毛(1/2)
1960
就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来说,基娅很瘦,但很结实。她站在下午的沙滩上,朝海鸟们撒面包屑。她还是不会数数,不认字。她不再做和鹰一起翱翔天际的白日梦。或许,当你需要从泥地里刨晚饭时,你的想象力就会像成年人那样平淡无奇。妈妈的背心裙紧贴着她的胸部,长度只到膝盖。她想,自己长高长大了一点。她走回棚屋,拿上钓竿和线,直接去潟湖另一边的灌木丛钓鱼。
她正在放渔线,身后一根树枝突然啪地折断了。她立刻转头搜寻。灌木丛里有一个足球。不是熊,熊的大掌能一把将它拍扁,但从荆棘丛中传来的是坚实沉闷的金属声。乌鸦叫了起来。乌鸦和泥地一样无法保守秘密,一旦它们在林子里看到奇怪的东西,就恨不得告诉全世界。那些认真聆听的人会得到褒奖:被警示小心捕食者,或被提醒有食物出现。基娅知道,有事发生了。
她拉回渔线,卷到钓竿上,同时轻轻用肩膀顶开灌木。她走走停停,不断侧耳倾听。挨着的五棵橡树下有一块坑洞般昏暗的空地——她最喜欢的地方之一。这些橡树枝繁叶密,只有曚昽的日光透过林冠漏进来,催生出一片片茂盛的延龄草和白色紫罗兰。基娅扫视了一圈,没看见人。
一个身影在远处的灌木丛中滑过。她看过去,那身影停住了。她的心脏跳得更厉害了。她弯下腰,迅速悄无声息地钻进空地边缘的灌木丛。透过枝丫往回看,基娅看到一个大一点的男孩快速穿过树林,四下张望。看到基娅后,他停了下来。
基娅躲到一丛荆棘后面,接着挤进了城墙般厚实的灌木丛中一条兔子惯走的蜿蜒小径。她一直弯着腰,迅速而吃力地往前走,多刺的矮树划伤了她的手臂。她不时停下脚步倾听。灌木丛中热浪逼人,她喉咙渴得冒烟。十分钟过去了,没有人来。她蹑手蹑脚走到一汪被青苔包围的泉水边,像鹿一样低头饮水。她好奇那个男孩是谁,为什么来这儿。这就是去老跳那里的副作用——人们见到了她。就像豪猪露出了柔软的腹部,她暴露了。
最后,在暮色与黑暗之间,影子已变得模糊,她穿过空地向棚屋走去。
“就因为他鬼鬼祟祟,害我没抓到鱼来熏。”
空地中间是一个腐烂的树桩,表面覆盖着厚厚的苔藓,看起来像是一位躲在披风下的老人。基娅走近树桩,停了下来。树桩上笔直地插着一根细长的黑色羽毛,大概五六英寸 [1] 长。对大多数人来说,这就是一根普通的羽毛,可能被当成乌鸦的翅羽。但她知道这根羽毛很特别,因为这是大蓝鹭的“眉毛”,一根优雅地弓在眼睛上方的羽毛,一直延伸到脑后。沿海湿地最精致的东西之一就在这里。她从来没找到过这种羽毛,但她一眼就能辨认出来,因为她一直都是蹲着观察鹭鸟,与它们四目相对。
大蓝鹭的颜色是灰色雾气倒映在蓝色水面上的颜色。和雾一样,它可以融进背景,只余那蓄势待发的、专注的眼睛。它是耐心而孤独的猎手,可以为了捕食一直孤身站立;或者紧盯猎物,一步步慢慢向前,如同食肉的伴娘。在某些罕见的情况下,它会飞着捕猎,猛地俯冲进水中,尖喙似剑。
“这羽毛怎么会笔直地插在树桩上?”基娅抬头四顾,喃喃道,“一定是那个男孩放在这儿的。他可能正看着我。”她一动不动地站着,心脏又开始怦怦跳。她后退着离开羽毛,跑回棚屋,关上纱门——她很少这么干,因为纱门提供的保护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当黎明在林间悄悄穿行,她感受到了羽毛强烈的吸引力。至少再去看一眼。太阳升起的时候,她跑去空地上,小心地环顾四周,然后走向树桩,拿起了羽毛。如此光滑,几乎像天鹅绒一般。回到棚屋,她为这根羽毛找了一个特殊的位置,在所有藏品的中心。她的藏品从小小的蜂鸟羽毛到巨大的鹰尾,布满整面墙。她好奇男孩为什么要送她羽毛。
第二天早上,虽然很想赶紧去树桩那里看看有没有新羽毛,但她逼自己再等等。绝不能撞上那个男孩。晚些时候,她走去空地,慢慢靠近,竖耳倾听。没有听见或看见任何人。她走上前,脸上露出少见的、短暂的微笑——一根薄薄的白色羽毛插在树桩顶上。这根羽毛有她指尖到手肘那么长,弯成一个优美的角度。她拿起羽毛,大声笑了起来。一只热带鸟的华丽尾羽。她还从没见过这种海鸟,因为它们不出现在这一带,只有在极罕见的情况下,它们会被飓风刮过来。
基娅心中充满疑问,为何男孩的收藏如此丰富,可以赠出这样一根羽毛。
她看不懂妈妈的旧书,所以不知道大部分鸟或虫子的名字,只得自己编造。尽管不会写字,基娅也找到了标注标本的方法。她的天赋已经成熟,可以勾勒、描画任何东西。她用从五分一角店里买的粉笔、水彩在杂货店的袋子上勾勒出鸟、昆虫或贝壳,然后把它们做成标本。
那天晚上,她决定挥霍一下,点了两根蜡烛,放在餐桌上的小碟子里,这样就能看清那根白色羽毛的所有颜色,把它画下来。
接下来一周多,树桩上没有出现羽毛。基娅一天会去好几次,小心地透过灌木丛窥视,但什么也没看到。正午的时候,她坐在小屋里。她很少这么做。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