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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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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的标本面临落入他人手中的危机。”

回家之后,丹尼尔在解剖室壁炉前的椅子稍事休息,然后催促爱德继续先前的话题,结果爱德这么回答他。

“什么?!”丹尼尔忍不住直起身体。

“罗伯特医师欠了一大笔债。我是最近才得知罗伯特医师的财务状况的。”爱德有些迟疑地说。

奈吉也在场,但他没有插嘴,安分地待在一旁。

“你是怎么知道的?”

“罗伯特医师和丹尼尔老师的财产,都委托坦普尔银行管理。”

“我的资产微不足道。”

“银行很注意重要客户的财务状况。当然,银行员不会把客户的秘密泄露给其他人,因为这一行最讲求的就是信用。不过就像罗伯特医师是重要的客户,对休姆先生来说,丹尼尔老师也相当重要—不,特别重要。休姆先生的夫人难产时,是丹尼尔老师让夫人平安生产的,这件事令休姆夫妇对老师非常感激,老师也知道吧?”

“他们也很感激你。”

“十的,休姆夫妇待我不薄。”

坦普尔银行的主任雅各·休姆与他的夫人住在银行所在的建筑物三楼。银行总经理卡特莱特先生在西区另有一座壮阔的宅邸。

事情发生在约半年前。丹尼尔为了购入某商船的船长从新大陆弄到的珍奇生物,拜访坦普尔银行,进行汇款手续。爱德担心老师不熟悉实务,一起同行。丹尼尔也把爱德视为能干的秘书。

位于坦普尔门旁的坦普尔银行是家小银行,规模完全无法与针线街的英格兰银行等大银行相提并论,既古老又不起眼,但拥有极优良的信誉,在巴黎与法兰克福都有分行。

坦普尔银行的门口,总是有个穿着肮脏的少年大摇大摆地坐在一张破椅上。少年满脸痘子,个头硕大,十六岁,名叫彼得。他不是银行的正式雇员,而是负责跑腿等杂务以领取小费。他把坦普尔银行当成自己的地盘。

这天,休姆先生显得极为局促不安。“其实内子就要临盆了,产婆已经来了。”休姆先生说明。休姆先生年过四十,与丹尼尔年纪差不多,但妻子才二十出头,是初次生产。一般惯例,妇人生头胎时会回娘家待产,但夫人父母双亡,没有娘家可回。晚婚的休姆先生非常宠溺年轻的妻子。

“拖了很久了。”休姆先生不安地说。“昨天就开始阵痛了,却到现在都还没生出来。医师,可以请您去看看吗?”

丹尼尔一直都在帮忙也是产科医师的哥哥工作,因此对接生也很熟悉。透过解剖,他也十分清楚胎儿的状态。

休姆把业务交给其他行员,领着两人上三楼。布置成产房的卧室里,孕妇正在塞满马毛做成的坚硬分娩床上呻吟着,一旁的产婆则汗流浃背地用力挤压她的肚子。当时是寒风呼啸的冬天,但室内熊熊燃烧着烟煤,热得几乎连壁炉框都要烧起来似的,简直形同熏肉房。

“丹尼尔医师来了,他来帮忙接生。”休姆对产婆说,并擦拭妻子的汗水,紧握她的手,然后依依不舍地用火钳拨了拨炉里的煤,才总算离开。

依靠经验与迷信的产婆忙碌地用金币磨擦年轻产妇的嘴唇,拿蛇皮缠住肚子,在产道出口涂抹奶油,然后用全身的重量推挤产妇的肚子。

丹尼尔把产婆推到一旁去,进行适切的处置,自尊受创的产婆露出怨恨的眼神。他先让产妇服下麦角好让子宫收缩,再喂以肉桂及茴芹水滋补身体。

在生产方面无能为力的休姆先生,在门外祈祷着。

“用力、用力、不要停!”产婆激励着,丹尼尔叫她闭嘴,细语吩咐休姆夫人,叫她维持一定的节奏使劲。

夫人已经累坏了,阵痛愈来愈微弱。

“医师,要把胎儿挤出来!”产婆厉声说。“请您压肚子,我来拉出来!”

“我的皮包里有吐酒石。”丹尼尔命令爱德。“倒一杯水,溶进三颗。”

爱德准备好溶有催吐剂的水,丹尼尔要让休姆夫人服下,但看到休姆夫人半昏厥过去,便指示爱德嘴对嘴喂夫人。

“啊啊,多么遭天谴啊!”产婆扭着手叫道。

等了几分钟后,夫人剧烈地呕吐起来。

“怎么做出这么残忍的事!啊,你!你是丹尼尔·巴顿先生!切割尸体的恶魔医师!你对夫人做了什么!老爷,快把这个恶魔医师赶出去啊!”

休姆先生把门打开一条缝查看,丹尼尔用眼神表示没问题。门关上了。

呕吐刺激倦怠的子宫肌肉,阵痛再次开始了。剧痛超越了年轻夫人能够忍受的范围。

“爱德,触诊看看。”

“已经下到骨盆下口了,只差一点了。”

婴儿的头开始露出来的时候,产婆推开医师与他的弟子,伸进手指揪住婴儿的耳朵,想要硬拖出来。

“你是要把婴儿的头扯断吗?!”丹尼尔吼道,推开产婆,命令:“爱德,照我教的做。”爱德托着婴儿的下巴,旋转身体,协助胎儿降下,然后把手插进婴儿腋下,配合子宫肌肉的运动,轻轻地把婴儿拉出来。

是个男婴。

对于接下来的处置,准备实践最新妇产医学的医师,与肩负传统的高傲产婆也彼此对立。丹尼尔命令爱德用热水洗掉婴儿身上的脏污和血迹,“婴儿还没有接受洗礼。”产婆立刻阻止说。“恶魔在伺机而动。包裹婴儿的湿黏脏污,是母亲用来保护孩子免于恶魔染指的,怎么能洗掉这么重要的东西!”

“就算你是天主教徒,婴儿也跟他的父母一样,是英国国教徒。”

丹尼尔斥道,和爱德一起把婴儿轻轻地浸入桶中的热水,洗去鲜血与油垢。

爱德用干净的布轻柔地包裹住婴儿,“那种包法不成!”产婆尝试最后的抵抗。“得把婴儿拉得像棒子一样直挺,用布结结实实地缠住,让婴儿一动也不能动!婴儿的骨头很软,不绑紧点,手脚会弯掉的!受不了,年轻人什么都不仅。”

爱德不当一回事,但丹尼尔发飘嚷嚷起来:“你这吵死人的老太婆,当心我拿刑具塞住你的嘴巴!”

关于胎衣等处置又与产婆起了争执,但总而言之,休姆夫妇喜获健康的麟儿。由于丹尼尔处置得当,夫人产后也未发烧感染,非常健康地复原了。

从此以后,休姆夫妻便对丹尼尔敬爱有加,并格外疼爱爱德。产婆则到处造谣,散播恶魔医师丹尼尔·巴顿的坏话。

婴儿取恩人之名,命名为丹尼尔。

“休姆先生一定伤透了脑筋。”爱德继续说下去。“他以非常委婉的说法悄悄警告了我。他说罗伯特医师因为股票暴跌,已经是濒临破产的状态了。”

对于投资、投机,丹尼尔的知识跟小孩没两样。

“罗伯特医师不断地借贷,好像把标本收藏拿去抵押了,其中也包括了丹尼尔老师的所有物。因为罗伯特医师把标本全部当成了自己的东西。”

“我该怎么办才好?”丹尼尔惊慌失措地求助年轻弟子。

“关于抵押的部分,休姆先生并未明确地蜕清楚。”爱德对慌乱的老师蜕。“他说得很暧昧。明天我会去找休姆先生问得更详细一些。像是罗伯特医师擅自将丹尼尔老帅的标本拿去抵押,在法律上是否被认可?必须厘清所有权才行呢。视情况,可能必须找律师。”

所有权的问题应该更早解决的。可是罗伯特握有断绝资金援助这张王牌。即使保住了标本,若是没有钱,今后无论是解剖实验或是标本制作,都不可能进行了。

而罗伯特也是一样的,没有弟弟协助,他的解剖教室将无法继续经营,因此等于是拿刀抵在对方的咽喉上。不过即使解剖教室关闭了,罗伯特还是可以经营医院,继续在上流社会混下去。他对解剖教室没有弟弟那么强烈的执著。而丹尼尔若是失去了现在的工作和研究,等于是灵魂彻底被抽走了。即使肉体还活着,也只是一具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哥哥显然占了上风。

所以,就这样暧昧不明地来到了今天。

可是标本被债权人抢走这种情况,无论如何都必须阻止。

碰上生活实务,丹尼尔就完全无能。为了避免失去标本,首先该从何着手,他毫无头绪。

“这事你什么时候听说的?”

“前几天。休姆先生像打小报告似地,非常拐弯抹角地暗示了我一些事,是我擅自推敲出这些的。我一直很犹豫该不该告诉老师。”

“去厨房拿红葡萄酒来。然后叫涅莉可以休息了。”

奈吉去厨房转达涅莉。

“爱德,在酒里滴几滴鸦片酊。”

“您牙齿痛吗?”爱德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感觉睡不着。”

“只能一点唷。鸦片酊对身体不好。”

“我可是医师,知道适量是多少。”

丹尼尔喝光爱德送上来的酒,“哥哥的事我会想想。”他带着叹息说。“今天真是出太多事了,你们一定累坏了吧?去休息吧。”

“晚安。”两名弟子道晚安后,上了二楼,接着丹尼尔靠到椅背上。

查理蜷缩在脚边,以那个姿势摇着尾巴。查理的脚已经永远不会好了呢——他想起奈吉的话。两名弓街探员闯入时,为了掩饰沾上血污的手,情急之下对查理强加了痛苦。“真对不起啊,查理。”丹尼尔说,查理的尾巴摇得更厉害了。

懒惰的老狗爬起来。它是为了去迎接贝丝。房屋交界处的门似乎没有关紧。贝丝看也不看查理,一径朝桶子走去,但桶子是空的。丹尼尔把贝丝赶出去,顺道看了看标本室。

第一个吸引目光的,是海豹、豹子、獴、鳄鱼等异兽的标本。为数惊人、更具价值的干制标本及浸液标本,在要强调的部位着了色,依体系分类,陈列在架子上。

这些是他二十年来全心投入解剖与标本制作的成果。可是真正重要的、最贵重的标本,都放在哥哥罗伯特家的收藏品展览室里。比方说嗅觉神经的浸液标本。这是全世界第一个证明从脑干延伸出来的十二对神经当中第一对是连接鼻子的标本。这副标本的制作,不知道花了丹尼尔多少心血。

研究的成果也被哥哥夺走了。为了解明睾丸的内部构造,丹尼尔在精管注入水银,然后切开睾丸,让精管中复杂的迷宫显现出来。透过狗的活体实验,查明了吸收脂肪的不是静脉而是淋巴管的也是丹尼尔。这些结果都被当成哥哥罗伯特的功劳发表于世。而丹尼尔只得到了“进行活体实验的残忍无道之徒”的辱骂。

兄弟两人的认知有着巨大的鸿沟。既然必要经费是自己提供的,那么研究、实验结果自然是属于自己的。丹尼尔的标本室里所有的一切,真正的主人也是罗伯特——哥哥毫无一丝愧疚地如此自认。

实际上,若是没有这个长他八岁的哥哥,丹尼尔或许已经在故乡苏格兰成了个大酒鬼。强烈地渴望出人头地的哥哥,在爱丁堡大学修习医学、解剖学,并取得妇产科医师及外科医师执照后,来到伦敦,还取得了内科医师执照。他开设私人医院,透过高明的社交手腕,在上流社会取得了一席之地。他还前往巴黎参观解剖实习,了解到大英帝国的解剖学极为落后。回国后,他除了经营私人医院,还开设解剖教室,找来弟弟帮忙。丹尼尔最先被托付的工作,就是弄来新鲜的尸体。

丹尼尔天生就喜欢观察周遭的生物——包括尸体在内。没有受过正规学术训练的丹尼尔,在帮忙哥哥参与外科及妇产科的工作同时,几乎是凭一己之力精通了解剖技术,甚至能制作出绝妙的标本。大学里教的医学是以讲授古典教科书为主,因此错误百出。

“老师的标本面临落入他人手中的危机。”

丹尼尔反复吟味爱德的话。

鸦片酊与红葡萄酒的效果似乎略为显现了,因此丹尼尔上了二楼卧室。经过爱德与奈古历间时,他有一股想要敲门的冲动。再找爱德商量一下好了。

房里传出话声,但声音压低,又隔着门,听不清楚。

笑声?

房门突然打开了。

“老师,有事吗?”

“哦,爱德。”

“我听到老师的脚步声在门前停下来。”

“不,没什么。”

奈吉也一脸担心地探头看过来。

“如果老师担心那件事,我明天会去找休姆先生问出正确状况。我绝对不会让丹尼尔老师的标本被人夺走。”

爱德的话令人放心。

“拜托你了。”

晚安——丹尼尔摸摸两人的脸颊,拖着沉重的步伐进入卧室。

脱下衣服,重重地倒卧在床上。

脚上涂了焦油的鹅,在枕边摇摇摆摆地走来走去,丹尼尔拿着鞋子追赶着,然后落入了梦乡。

睡过头,都超过十点了。酒里似乎掺太多鸦片酊了。丹尼尔捧着醉意未退而沉重万分的头下楼一看,弟子们都已经来了。四个人。

“爱德呢?”

“去坦普尔银行了。”奈吉回答。

丹尼尔吃了涅莉准备的简单早餐。他没心情向涅莉确定爱德说是诺玛告诉她的事情。

尸体的问题就交给法官了。我必须先从哥哥的债权人手中保护我的标本。

“我也要去一赵坦普尔银行。”

丹尼尔整理好仪容,对弟子们说。

“请等爱德回来。”奈吉挽留老师说。“他会处理好的。”

“这是我的问题,不能交给爱德一个人。”

“请相信爱德。”

“我相信他。在这种问题上,比起我他可靠多了。可是我也想亲自确认状况。”

“你们在说什么?”克伦问。

“晚点再说。昨天尸体多得很,今天却一具也没有,所以今天不解剖,放假吧。”

“不,老师,或许还会有尸体送来,我们在这里待命。”

“这么大白天的,不会有人送尸体来的。”

“或许约翰阁下会为了昨天的事有什么吩咐。”

丹尼尔觉得弟子们似乎有些开朗过了头,是还在亢奋状态吧。

“老师,昨天您和法官说了些什么?也告诉我们吧。爱德在我们来之前就已经出门了,奈吉嘴巴又很牢,说除非老师允许,他什么也不会说。”

可以向弟子们坦白到什么程度?对罗伯特的怀疑不能随意说出口。丹尼尔寻思之后说了:

“再等一下吧。奈吉,你可以陪我去一趟坦普尔银行吗?”

如果把奈吉留下来,他可能会遭到其他弟子不停地逼问,左右为难。奈吉露出感激的表情。

“老师,”克伦吐露不满。“我们也是老师的弟子,而爱德和奈吉是我们的伙伴。爱德说他知道那名少年是谁,还说等他告诉老师后就要告诉我们。老师已经知道了对吧?请告诉我们吧。”

丹尼尔用眼神问奈吉:“可以吗?”

奈吉低垂着头,几乎无法辨视地微微点了点头。

“听说是爱德和奈吉两人的朋友,名叫纳森·卡连。他拥有惊人的写作才华。更进一步的事,等爱德从坦普尔银行办事回来应该就会告诉你们,再等一下吧。对了,你们就整理一下标本目录好了。”

丹尼尔与奈吉默默无语地走过通往坦普尔门的河岸街。凹凸不平的石地吸收了夏季的艳阳,吐出热气,弥漫在四下的公共马车与出租马车的马匹体味变得格外浓重。小贩的声音一如往常,喧闹无比。广场有人贩卖杯装现挤牛奶,卖牛奶的女人靠在处处光秃的短毛母牛身上,丹尼尔走过去点了两杯乳酒冻。女人在白蜡杯中倒进葡萄酒与砂糖、香料,一手拿着蹲到牛肚下,开始揉挤沉甸甸地垂晃得乳房,在杯中挤满还带着体温的温牛乳后递出来。丹尼尔又在旁边的摊子买了一个马芬。

“我刚吃完早饭,但你吃过早饭已经很久了,可不能在休姆先生面前饿到肚子叫。”

丹尼尔想设法为一脸消沉的奈吉打气,但他想得到的顶多也只有乳酒冻和马芬。

“老师简直像个体贴的老奶奶。”奈吉露出一种似笑似哭的表情。“我正好口渴了。”

丹尼尔心想,要是爱德口渴,一定会马上去点自己想喝的东西吧。

两人喝完后把空杯还给牛乳摊的女人,又走了一会儿,“谢谢老师。”奈吉说。“谢谢老师把我带出来。要是留在那里,一定会被他们围攻,要求我说出一切。要把我切断纳森四肢的原委告诉克伦他们,实在是一件很难受的事。而且我也不晓得爱德说的对罗伯特医师的怀疑,能不能告诉大家。”

背后有马蹄声接近。回头一看,是两匹马。栗色马上骑的是安,茶褐色的马上骑的是坦尼斯。

丹尼尔停步,两人在他前面下了马。

“约翰阁下想见医师。我们拜访府上,那位伶牙俐齿的弟子——克伦是吧?说医师去坦普尔银行了,所以我们赶了过来。意外地很快就追上了。”

“我要被约翰阁下讯问了吗?”

“不,没有的事。医师并不是嫌疑人,也不是以证人身分被传唤。关于无脸男尸的身分,约翰阁下有事想要请教医师。我想医师也知道,约翰阁下非常忙碌。审议诉讼的公务——这医师应该也知道——是与宋达斯阁下每天轮流,今天轮到约翰阁下。阁下希望在下午的法庭召开前,先与医师面谈。如何?银行的事如果不急,能否请医师先移驾法官官邸?”

用词虽然恭敬,但总有股威吓之感。丹尼尔察觉安因为身为女性,经常被用不信任的眼神看待,或是遭到轻视,因此不得不刻意摆架子。

“我就过去吧。”

虽然罗伯特的事令人牵挂,觉得必须快点去见休姆先生才行,但也不能不理会治安法官的要求。

“请。”坦尼斯说,请丹尼尔上了马。坦尼斯负责驭马,所以没有骑马经验的丹尼尔也可以放心骑乘。

“那我先去休姆先生那里好吗?”奈吉说。“我会转告休姆先生,丹尼尔老师晚点会到。万一休姆先生不知道老师要来访,出门办事,就白跑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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