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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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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吉吓了一跳似地望向老师,然后喃喃说:“为什么这么问?”

“听说少年嫌恶他脚镣的伤痕,憎恨着那个伤痕,还说那是地狱的记忆,如果把脚切断丢掉,纳森的灵魂就可以不必在天国受到狱中的记忆折磨,所以才把脚切断丢掉——爱德是这么说的,但我总觉得这番感伤的说词不符合爱德的个性。奈吉,我觉得这话像是你会说的。”

“是我。”奈吉俯下头去。“那伤痕真的令人不忍卒睹。他明明是无辜的,真是太残忍了,居然被脚链弄成那样……所以我刚才听爱德说要把切断的部分拿来约翰阁下这里时,就拜托爱德把脚丢掉。可是我也很犹豫,把脚丢掉真的好吗?因为我听说如果尸体不完整,在最后的审判之日就没办法复活。”

“奈吉,继续说完那晚的事。”法官催促。

“我怎么样都睡不着,所以点亮烛台,下楼查看。解剖室没有人,所以我去了实习室。接下来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

“我是忽然醒来的。”爱德在被指名之前先开口了。“然后我听到声音。不,我可能就是被那声音吵醒的。因为不见奈吉的人影……而且他一直没有回来,我忍不住担心起来,便下楼去查看。我听到的声音,是奈吉取出切断工具的声音。接下来的事,就像我先前所说的。”

“奈吉,你记得纳森说要途原稿过去的出版社名字吗?”

“不记得了。”

“爱德,我还有一个问题。我听你们的老师说,无脸尸体不是在实习室的解剖台上,而是在壁炉底下找到的。”

“爱德,我很感激你的好意,但我觉得还是应该把一切都告诉约翰阁下才对。”丹尼尔说。

“好的,就依老师的意思。尸体是在壁炉底下找到的。我和奈吉为了取出藏在壁炉的『六个月』,一起钻进壁炉底下,就是在那个时候发现的。我知道您接下来要问什么。为何要对约翰阁下您隐瞒这件事,对吧?”

“大言不惭地对我说那具尸体『忽然出现在解剖台上』的人就是你呢,爱德。”

“是的,是我擅自决定这么说的。理由我后来向老师和同学们解释过了。知道壁炉构造的人没有几个,所以我们会第一个受到怀疑。我希望约翰阁下能够不带成见地公平搜查。”

“真伤脑筋。”法官的苦笑带着叹息。“你想的未免太多了。”

“老师有时候也这么说我。”

“所以爱德有时才能想出异想天开的惊人点子呀。”丹尼尔又为爱徒辩护。

“那么知道壁炉构造的有哪些人?”

“我们五名弟子都知道。老师之前并不知情。老师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壁炉只要会热就好,对它的构造毫无兴趣。我想女佣和男仆也不知道。若非是烟囱清扫工人,其他人没事不会钻进那种地方。不,就连烟囱清扫工人也不会清扫炉底。”

“真是的,你也好,奈吉也好,全部多此一举,隐瞒重大事实,徒然搅乱搜查。你们知道故意妨碍搜查是犯罪吗?”

“约翰阁下。”丹尼尔慌了。“他们不是有恶意的,都是出于对他人的善意而做的。请您不要把有为的年轻人当成罪犯看待。我在这里虔敬地请求您。”

“奈吉,你怎么会知道壁炉的构造?”

“只要看到隔板中途弯折、前后移动的样子就知道了。而且,我也在书上看过鲁珀特王子的壁炉。”

“爱德、奈吉,纳森寄宿的人家,还有他寄放古诗的书店店名,无论是哪一边,若是想起来,都立刻通知我。不,你们一定要想起来。”法官叮嘱说。“事关搜查进展,这样甚至无法立刻将他的死讯通知给他的家人。只有萧迪奇这个地名线索,要查出来太花时间了。”

“真是漫长的一天。”

离开法官官邸后,丹尼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您一定累了吧。要叫轿子吗?”奈吉关心地说。

“不,也没累到那个程度。”老师露出笑容。“我才四十二岁。跟二十岁前后时比起来,体力是衰弱了不少,可是奈吉,老师还是比你强壮啊。你看起来比我更疲惫不堪。”

“对了!”丹尼尔拍了一下手。“我们去酒馆吃晚餐吧。”

“老师请客吗?省了一顿饭钱,太好了。”奈吉强颜欢笑。

“寄宿弟子的薪水很少嘛。”爱德也配合说。

平常寄宿弟子的晚餐是自行解决。不是去市场买现成的,就是在便宜的店家外食。

“薪水只有那么一丁点,真对不起啊。”

“啊,只是玩笑话。”

日头还没沉落,影子在路上拖得长长的。

一群火鸡发出嘈杂的叫声,摇摆着路过。它们是农夫是从雅息士或根德等近郊地区徒步赶来市场卖的。火鸡的脚上套着皮革小靴,以免磨伤了脚。后面跟的是鹅群,鹅没有火鸡那么顺从,绝对不可能帮它们套上皮革小靴,所以脚上涂抹了焦油来保护。往来的马车和货车必须闪避家禽大军。企图离群跑掉的家禽,会被赶禽人用长鞭赶回来。被阻挡去路的轿夫破口大骂。

“好了,约翰阁下能成功让鹅穿上鞋子吗?”

丹尼尔望着鹅群沾满泥沙的脚,如此喃喃道。“让鹅穿鞋”是意指不可能的俚语。

“约翰阁下的话,一定可以吧。”爱德微笑。

三人进入酒馆。

“二楼有空位吗?”

“请。”

这是一家改造住宅而成的店,所以二楼有许多包厢。

点了炖高丽菜和烤鹅后,“法官为了让鹅穿上鞋子,爱德,需要你将知道的一切告诉他啊。”丹尼尔说。“你好像还有所保留。”

“在告诉法官之前,我要先告诉老师。”

“说吧。”

“关于『founta』这个词指的是谁,我想到一个只有我和奈吉才知道的人物。”

“是谁?”

“这不好向老师启齿。”

“刚才亚伯告诉你,说可能还有一个人知道壁炉的构造,然后你说不好告拆我那个人是谁,那个人跟founta所指的是同一个人吗?”

“无论是亚伯还是我,都没有指控那个人就是凶手,请老师不要感觉受冒犯。”

爱德迟疑了一下,接着说下去:“亚伯告诉我的是,上一任屋主是不是知道壁炉的构造?”

“那里虽然是我的住居,但我也不晓得是向谁买来的。因为买下那整栋建筑物的是我哥哥,我等于是向哥哥租房子住。只要问问哥哥,应该就可以知道上一任屋主是谁。可是这怎么会难以向我启齿呢?”

“老师除了解剖与实验以外,对俗务毫不关心,不过买下房子的人因为付了一大笔钱,应该会里里外外仔细检查过一遍才对。”

丹尼尔稍微想了一下说:

“也就是说,罗伯特知道壁炉的构造?”

“亚伯就是不好告诉老师这件事。其实我也想到了,可是还是不好说出他的名字。即使不必亲自钻进壁炉里面查看,应该也听说过那是鲁珀特王子式的壁炉吧。”

“哥哥知道壁炉的构造,这或许有可能。可是爱德,难不成你是要说,是哥哥把那具无脸尸藏在壁炉里的吗?”

“不,我只是说他有可能是知道壁炉构造的人之一。然后关于founta所指的人物,奈吉,你还记得吧?我们认识纳森的隔天,不是又在『马修斯』跟纳森见面吗?”

“嗯。”奈吉露出僵硬的笑容。“当时原本停住的喷水池突然喷出水来,把路人……”

“淋成了落汤鸡。”爱德说,转向老师说:“那是纳森、奈吉和我三个人共同的体验。所以我猜想纳森留下喷水记号,有可能是在指那个路人。”

“路人?这太模糊了,那个人跟纳森有关系吗?”

“不知道。只是那个路人,就是可能知道壁炉构造的那个人。”

“爱德,你是指罗伯特吗?这可是毁谤。”马铃薯变红了。

“我只是陈述我所知道的事实。”

丹尼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们把事实跟推测分开来看吧。纳森的右手食指、中指和无名指的指头沾上了污渍,这是事实。”

“污渍应该是墨水痕吧。纳森应该是用三根指头画下了founta的记号。这只是我的推测,可是我认为这个推测有很高的盖然性。纳森并不知道罗伯特医师叫什么名字。”

“这炖菜不太好吃,涅莉做的还比这个像样。奈吉,你怎么了?无精打采的。”

“不,我没事。”

“你的素描甚至让那个人感叹呢。”

丹尼尔说到“那个人”,露出牙齿,做出用力一咬的动作。

奈吉微微地笑了。

“他把素描还回来,帮了我大忙。”

“话说到一半呢,爱德。无脸男藏在壁炉底下,这是事实。然后知道壁炉构造的有你们五名弟子,这也是事实。”

“是的。然后罗伯特医师或许也知道,这是推测。”

“你认为这推测有很高的盖然性。”

“是的。”

“话虽如此,也不能断定就是哥哥把少年纳森……那个……”丹尼尔还是说出了那个难以启齿的字眼。“加以杀害,或是杀害身分不明的无脸男。”

“当然无法断定。”

“纳森不知道罗伯特的名字,这表示他后来也没有见过罗伯特吧?”

“不清楚。”

“罗伯特完全没有非杀他不可的理由。”

烤鹅送来了,对话暂时中断。丹尼尔用刀子切开饱含浓稠脂肪的肉。

“这烤鹅就把涅莉的菜比下去了。”

“关于涅莉……”

“涅莉怎么了?”

“她经常告诉我许多事。”

“她对你有好感,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你盘子里的肉总是比别人都大块。”

“老师注意到了吗?真稀罕。”

“我可没你们想的那么迟钝。奈吉,今天我就把最大的一块肉切给你吧。那个子宫里的胎儿素描实在是画得巧夺天工。”

“这是奖品吗?老师简直把我当成小孩子了。”奈吉轻笑。

“会吗?然后呢?爱德,涅莉告诉你什么?说她爱你吗?”

丹尼尔也察觉爱德不是要说这些,可是他对于踏入该谈的正题感到迟疑。

“涅莉与伊莲小姐的奶妈很要好。”爱德回到正题。

“奶妈……哦,弓街探员好像会经提到呢。”

“布雷那家伙说,要偷也该偷伊莲小姐奶妈的尸体,那样就不会闹出事来了。还说小姐过世后,奶妈悲伤过度,在小姐的墓前服毒自杀了。然后老师说真是可惜,您也想要那具尸体。”

“对,我想起来了。”

“奶妈诺玛和涅莉一样是爱尔兰人,当然是天主教徒。伦敦的天主教教会没有几所,而且都位在仿佛不为人知、隐密冷僻的秘密地点。因为如果势力茁壮起来,又会遭到弹压。涅莉是在教会认识诺玛的。虽然主人是贵族,但诺玛并没有因此变得盛气凌人,很照顾比她小的涅莉。两人知道彼此的故乡是邻村以后,交情益发亲密了。听说诺玛提过,她都会寄钱回去给故乡的年老父母。她父亲生病,家中穷困,而且她很想把父亲接来伦敦,请个好医师诊治。”

“然后呢?”

“小姐亡故稍早前,涅莉在星期天的弥撒见到诺玛。听说诺玛看起来十分苦恼。诺玛对涅莉坦白说:『我被逼着说……小姐是被黑男人……』听起来像是实在憋不住而说溜了嘴。她虽然向神父告解,但仍然郁郁寡欢。涅莉就是告诉我这些。”

“黑男人?让伊莲小姐怀孕的是黑人?不可能,这里又不是殖民地,黑人与小姐没有关联。伦敦不能履用奴隶。虽然有一堆清扫烟囟、鞣皮这些不下于奴隶活的血汗工作。”

“约半年前,也就是小姐怀胎的那个时期,曾经发生过一起事件,有奴隶在被送往新大陆的途中发起叛乱,劫持船只。”

“哦,是啊。”

“我听说奴隶在船上受到的待遇非常凄惨。”奈吉表现出愤怒说。“听说比牲畜还要不如。”

“原来你跟埃德蒙·伯克(注17)一样,是个废奴论者吗?奈吉?”

丹尼尔说出与维克斯同为攻击政府两大台柱的人物名号。

“奴隶劫持的船只因为暴风雨,无法返回西非,在泰晤士河口附近靠岸,许多奴隶逃进了伦敦。”爱德不怎么显露感情地接着说。“虽然立刻就被逮捕了,但也有人逃进市内,那些人也很快就被抓到了,但如果是那个时候发生的事,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关联。他们被扔进监狱,由伯克先生等人担任他们的律师,审判还在进行当中。这场审判辩论奴隶到底是持有人的财产,或者他们也具有身为人的权利。据说遭到奴隶商人贩卖的那些黑人并非战争俘虏,也非欠债卖身,而是在西非和平度日的平民百姓,被担任奴隶商人爪牙的其他部族如狩猎般撇下天罗地网抓来。可是一旦得手的财产权遭到侵害,商人们才不会默不吭声,因此审判迟迟没有结果。”

“那个胎儿百分之百是白人啊。”

“是的。问题在于诺玛说『被逼着说』。有人逼诺玛这么说。”

“爱德,你为什么一直没告诉我?”

“我不是故意隐瞒,只是这是别人家的丑闻,所以涅莉告诉我时,我也没当一回事。解剖小姐后,我发现胎儿并非混血儿,但这也不是什么好说嘴的事,也没机会说出来。可是我认为还是应该告诉老师一声。”

“与其告诉我,你更应该告诉约翰阁下。”

“不,我不能跳过老师,先告诉治安法官。”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罗伯特医师是伊莲小姐的主治医师。”

“你怎么会知道?我一直到刚才听哥哥提起,才知道这件事呢。家兄闯进来骂人时,要你离席回避,你应该没听到才对呀?”

“是涅莉告诉我的,在提到诺玛的事的时候。”

“嗳,爱德,你真是无所不知,比我知道的太多了。就连哥哥的事你也这么清楚。”

“老师,就算这里是包厢,太大声还是会被外头听到的。”

侍者过来询问甜点种类,丹尼尔压抑住激动的情绪。

“本店推荐的甜点是『奶油雪』。”

“就点那个。”

“可能要花点时间制作。”

“没关系。”

侍者离去后,丹尼尔把手肘支在桌上,双掌撑住额头。

“奶妈撒谎说让小姐怀孕的是个黑人。不,被人强制这么撒谎。究竟是谁逼她这么说的?又是逼她向谁说?”

“事实如何我并不清楚。”

“推测就好。”

“纳森告诉我的事里头,有一点令我感到可疑。”

“你会这么支吾其词,是因为内容可能会让我不愉快吧?但我还是非听不可。”

“纳森把他的作品送去书店——店名我忘了,不过纳森在那里认识了伊莲小姐。当时伊莲小姐突然身体不适。纳森好像没有发现,但跟后来发生的事放在一起想想,当时伊莲小姐应该是怀孕三个月的状态。”

丹尼尔重新坐好,催促下文。

“后来两人开始交往……不过也只是纳森在茶馆为伊莲小姐朗读书本而已,但听说伊莲小姐的态度很大方。她是个深闺千金,即便对象不是逃亡的奴隶,若是被什么人玷污了清白的话……”

“遭人强奸的话,是吗?”丹尼尔用了大剌剌的字眼。

“是的。实在不可能像那样平静度日,她应该会害怕地关在家里,也不可能不带随从就独自外出。听说她去书店时是自己一个人。尽管未婚,却怀有身孕,而且态度开朗。这么一来,就有两种可能性了。一是对方与她两情相悦,最近预定就要成婚。当然,在婚礼前就发生肉体关系,是应该受到责备的不端庄之举。还有另一个可能是,她没有发现自己遭到玷污了,是被人用乙醚等手段迷醉,在这段期间遭到污辱。”

侍者恭恭敬敬地端上盛装在玻璃大器皿上的“奶油雪”。

淡黄色的奶油上,打发加热过的蛋白保留着服务匙挖取的圆弧,宛如好几座浮岛般漂浮其上,看起来赏心悦目。侍者将甜点分舀到三人的盘中后,离开包厢。

丹尼尔的食欲有些减退了。

“奈吉,关于这件事,你有什么想法?”

“我不擅长推测。”

“迷昏伊莲小姐,让她怀孕的对象是白人。”爱德接着说。“那个人逼迫奶妈做伪证,说小姐是被黑人侵犯了。为了什么?因为那个人不能与伊莲小姐结婚。他的身分低微,或者是已婚。奶妈向谁撒了谎?向伊莲小姐的父母撒了谎。没有男女经验的伊莲小姐可能迟迟没发现自己怀孕,但奶妈应该第一个察觉了。没多久母亲也发现了。父亲大发雷霆。听到奶妈说对象是黑人,准男爵猛烈地斥责女儿。她臀部的伤痕,应该是被父亲鞭打的痕迹吧。”

“你刚才一直强调罗伯特是拉夫海德家的主治医师,你是在暗示什么?”

“我对罗伯特医师并没有好感。”爱德口气明确地说。

“这我也发现了。”

“罗伯特医师太过分了。”奈吉的声音带着愤懑。“他把丹尼尔医师的功绩全部占为己有,甚至连爱德的功绩都是。”

“没有罗伯特医师的资金援助,就无法进行解剖学研究,这我也十分明白。”爱德说。“让法官盯上罗伯特医师,绝对不是我们乐见的情况。”

“不,如果是事实,就应该彻底查明。”丹尼尔说出违心之论。做为资金来源,哥哥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关于伊莲小姐的事并非事实,只是推测罢了。”爱德说。

“如果把推测全部排除,思考就不会有进展。砒霜检验装置也是经过无数次的失败完成的成果。”

“我是因为讨厌罗伯特医师,才想到这样的假说。老师可以这样想无妨。我没有任何证据,完全是想像。罗伯特医师用乙醚麻醉伊莲小姐,做了不可原谅的行为。他是主治医师,多的是机会。待怀孕再也瞒不住的时候,他强迫诺玛告诉准男爵对象是黑人。暴怒的父亲责打女儿,这给了伊莲小姐自杀的动机。”

“你是说他想把伊莲小姐逼到自杀……?”

“也可能是更可怕的事。万一未婚的女儿生下混血儿,那可是一大丑闻。父亲逼女儿喝下砒霜……毒杀女儿,这也是有可能的事。”

丹尼尔微微呻吟。对于尸体,他可以冷静地视为解剖材料对待,但牵涉到骨肉相残的凶案,他连想都不愿去想。

“或者是主治医师被重视家声的父亲委托,开了砒霜让小姐服下。站在主治医师的立场,这并不困难。”

做工精致的蛋白浮岛没人品尝,就这样逐渐萎缩下去。

“最有可能的是——这真的难以启齿——就是主治医师安排好伊莲小姐自杀的状况后,趁事实曝光以前加以毒杀。”

“这真是毫无根据的推论。”

“说是妄想也行。”

“奶妈为何要听从主治医师的命令,对准男爵撒谎?”

“为了钱吧。请回想一下涅莉的话。诺玛要送钱给故乡的父母。父亲患病,家中贫困。如果有钱,她想要把父亲接来伦敦看医师。”

丹尼尔用汤匙前端戳了戳萎缩的浮岛。

“主治医师说,『我给你钱,让你把父母接来伦敦,并为你父亲医治』,于是诺玛答应了。事后再杀了诺玛堵她的嘴……不过这全是我的妄想。”

爱德支吾了一下。

“虽然还有一件事想告诉老师,但内容几乎形同诽谤中伤,所以我一直犹豫不决……”爱德说。

“是什么事?”

“一言难尽,等回去我再禀告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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