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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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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岁。”夏英杰答道。

苏卫国十分自信地说:“你的谈吐和你的作品所表现出来的思想。观念,已经不能和你的年龄成正比了。你固然进过高等学府,但是人的生存意识决不是从中国的教科书里可以学到的。我想,要么你的生存环境比较特殊,要么,就是你身后有一个好教练。”

“也许。”夏英杰说,“但是我现在关心的是你的经纪能力,万一我的书稿还值几个铜板,就得靠贵人帮忙。”

苏卫国介绍了自己作为经纪人的业务实力。

当代中国,书商无疑属于先富起来的那一部分人,而苏卫国则是这个群体中较为成功的一员。他拥有两百多万元的经济实力,关系网四通八达,出版界朋友遍布大江南北,强大的发行网络可以渗透全国每一座城市。他有自己的信息收集程序,有自己的编写人员,他可以和全国数千个书摊中的任何一个摊主取得联系。

夏英杰问:“在你看来,什么是好书呢?”

“我是学法律的,经商只是这几年的事。”苏卫国先说明了这一点,然后接着说,“所谓好书,就是指既能赚钱又不触犯法规的书。仔细分类,可以把读者分为政界人士、准文化人、闲散游民等诸多类型,盯住读者的口袋投其所好。中国人都知道,读者口味与法律法规有时候是有冲突的,作为书商两头都得罪不起,所以就得在这两者之间游戏。法律和读者都是第一位的,既要保住性命,又得赚取利润。”

夏英杰说:“政府三令五申不许买卖书号,这对你们会有影响吗?”

苏卫国笑笑,说:“协作出版,这是中国的特产,很大程度上成了买卖书号的一种默契,在全国已是公开的秘密。国家制定的稿酬标准早已经过时了,作者根本不要指望能从出版社捞到好处,出一本书,作者不往里倒贴就不错了。”

就这样,他们在饭桌上谈了一个多小时。

临别时,苏卫国问:“夏小姐,你这本书最快什么时候能完稿?”

“如果顺利,可能在七月份。”

“那好,我等着。”苏卫国说,“写完后你可以按名片上的号码打电话与我联系,看过稿子我们再谈具体条件。如果可能,也可以把这种供求关系以合作的形式固定下来。”

“靠写书活命,我还不敢有这个自信。”夏英杰笑着说。

双方在饭庄门口道别了。

上车后,江薇问:“感觉怎么样?”

“至少不像是个骗子。”夏英杰说,“如果与他合作比出版社更实惠,当然还是要多挣几个了。万一真发点小财,你江薇功不可没。”

“那又怎么样?再请我来吃一顿了?”

“自己人,还用得着这种俗套吗?”夏英杰故意这样说。

江薇开心地笑了。

离开饭庄,她们立刻去国商大厦接王海。路上,夏英杰到邮局把信发了,寄出了文稿竞价报名费,又在一家办公用品商店买了两千张专用打印纸。

宋一坤在家里等候王海的到来。

他已经从江薇打来的电话里得知夏英杰面见书商的事,尽管他心里认为没有必要,但口头上还是同意了,毕竟多一点信息、多一条渠道并不是坏事。况且,江薇已经安排好了,这里面还有一个人情和面子问题。

三点钟过后,门铃响了,王海在夏英杰和江薇的陪同下,出现在宋一坤面前。

久别重逢,王海显得格外亲热,一口一个“坤哥”,从箱子里取出两条奥地利名牌香烟和精美的工艺火柴,还特意给夏英杰带了不少国外名牌化妆品和高级巧克力。而宋一坤则淡淡地应酬了几声,对礼品没有兴趣,也缺乏热情,似乎不是接待一个远涉重洋的朋友,而是接待一个邻居。

王海对宋一坤的性格则真的是见多不怪。

夏英杰从厨房出来,将热气腾腾的茶水端上,给在座的每人倒上一杯,看见桌上的化妆品便责怪道:“王先生,你大老远来看一坤,心情已经尽到了,还买东西干什么。”

王海嘿嘿地笑着说:“我没有多少文化,是个粗人,不会买东西,也不会送东西,如果有的失礼怕地方还请嫂子多原谅。”

“打住。”夏英杰笑着说,“以后不许叫我嫂子,我还没转正呢,说不定哪天一纸休书扔过来,让我怎么下台?”

夏英杰的语气里多少含点抱怨宋一坤的意思。宋一坤全当没听见,起身去书房取了一千元现金递给她说:“今天吃饭,你肯定借江薇的钱了,马上还了。”

江薇笑道:“错啦。今天碰上个正人君子,那书商怕将来在交易上补人情,所以各吃各的,没花多少钱。”

夏英杰接过钱说:“这钱还得用,因为林萍来了,刚巧和王先生坐的是同一班飞机,还带着她的男朋友。我得去南都饭店照应一下。”

“林萍?”宋一坤记起来了,问,“她来干什么?”

“她要出国了,来道别。”

“坐飞机来道别?”宋一坤忍不住微微一笑,“谱儿不小嘛。”

夏英杰说:“我晚上得陪林萍吃饭,管不了你们了,就委屈你们一下自己搞点吃的。江薇下午还有公事,我顺路就过去了。”

江薇说:“我晚上有饭局,如果太晚就不能接王先生了。”

“王海坐出租车回去。”宋一坤说。又对夏英杰说:

“把东西收了,忙你的事吧。”

夏英杰找了一只礼品袋,将桌上的化妆品和巧克力全部收进去,只剩下两条烟,然后提着袋子与江薇一起走了。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宋一坤把王海带来的香烟拆开,取出一支点上抽了几口说:

“不错,就是劲儿小了点。”

王海问:“坤哥对我不太满意,是吗?”

“是的。”宋一坤说,“把金龙打成残废,太过分了,他现在妻离子散,这辈子算完了。”

“哪是他自找的。”王海不服气地说,“偷税是我干的,既然坤哥替我顶罪了,我总得给你一个交待,不然我成什么人了?再说,连补带罚那么多钱,你被判了,公司垮了,这么大的损失,他刘金龙还不该负点责任?”

“算了,过去的事不提了。”宋一坤压抑地叹了口气,问道,“你在江州日子不短了,没到林枫家里去看看?”

“看了。”王海说,“你出手就是一万,我给少了拿不出手,也给了一万。其实,我的日子也不好过。”

“那是你胃口太大了。”宋一坤说,“你把红旗都插到维也纳了,又杀回来干这么大的场面,资金紧张是正常的。”

王海想说“根本不是那码事”,可话到嘴边又不好意思说出来,只是含糊地笑了两声,转而道:“一晃快两年了,坤哥一觉睡了这么久,听说懒得连翻身都得让人帮忙,是不是该动动了?”

宋一坤喝了一口茶,不紧不慢地说:“玉南那边我委托人搞了一个专利产品,投产以后应该有点效益。阿杰这本书快写完了,估计也会有一笔可观的收人,有了知名度以后,前景会更加乐观。我是既抓物质财富也抓精神财富,一切都按部就班,没什么要动的。”

“哦,是这样。”王海牵强地附和了一句,流露出的那种心态分明是不愿看到这种结果。他打起笑脸说,“坤哥,我可是把丑话说在前头,有一天我要是混不下去了,就来投靠你。”

“笑话,”宋一坤说,“你们都是干大事的,讲的是大场面大气派,不能同我这个奔小康的相提并论。再说我的庙太小,房檐就那么高,想站直了就得碰破脑袋。”

“那我就蹲着。”王海呵呵一笑,而后又感慨地说,“要是上海的公司不倒该多好哇,那样做生意才真叫过瘾,好像不知道怎么回事儿钱就从天上掉下来了。我一直搞不明白,你怎么会知道哪里有生意,哪里没生意?你怎么知道该找什么人谈,该怎么谈?”

“多用点脑子,什么都有了。”宋一坤语气平缓地说,“中国解放四十多年了,乱哄哄斗来斗去,到现在才想起来立法,谈何容易,无论怎么转轨都存在一个历史的惯性,所以才需要摸着石头过河,而越走水越深,摸到一定程度就摸不着了,就需要科学制定导向。这个过渡时期不是每一代人都有运气赶上的,这就是说,中国到处是机会,到处是漏洞。有资料表明,中国的国有资产每天要流失一个亿,这些钱到哪去了?是流进了一部分人的口袋里。”

“可惜,没能流进我的口袋里。”王海遗憾地摇摇头。

宋一坤继续说道:“按照进化论的说法,在宇宙气候发生大裂变的时候,一部分猴子适应了地球的变化,渐渐演变成了人,而另一部分猴子错过了机会,结果过了万年以后依然是猴子。”

“我懂,我懂。”王海一连说了两声。其实他什么也没懂,只是心里一个劲儿地想:“说什么也得往坤哥这堆儿里凑,凑进去就不再是猴子,就能进化成人。”

他们谈了两个多小时,多半是宋一坤在说。宋一坤的话听上去似乎很不连贯,像一个缺乏主题的谜,亦动、亦静,既有四平八稳的轻松,又有偶尔一露的锋芒,像是教给对方的韬略,又像是讲给自己的心机。虚实之间,王海像在听一部天书。

宋一坤只字不问王海和孙刚在维也纳的情况,也绝口不应江州合资企业的话题,只是兢兢业业地对牛弹琴。

夏英杰踏着红色地毯走到六楼西侧走廊的末端,林萍的客房门锁着,漂亮的锁柄上挂着一个精致的小牌子,上面写着“请勿打扰”四个字。

她只得离开,到一楼大厅的总服务台往客房里打电话,接电话的却是杨小宁,他很热情地说:“林萍正在洗澡,她得准备一下晚上去歌舞厅跳舞。如果夏小姐不介意,请先到我的房间稍等,就在隔壁。”

“不必了,我在一楼大厅里等她。”说完她放下电话。借等人的这段时间又去了商务中心,向经理说明情况,提前请了一天假。

半个多小时以后林萍总算下来了,仍然是那样艳美,她总能使一部分目光随着她的脚步移动。夏英杰从大厅一角的沙发上站起身迎过去,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下。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林萍歉意地说。

夏英杰笑笑,把礼品袋递给林萍说,“你老远来一趟,我也没什么东西可送的。刚巧一坤的朋友送来点东西,我看还拿得出手,就借花献佛了。”

林萍打开一看,兴奋地说:“好家伙,全是名牌货,这得不少钱呢。看不出,那个傻帽儿还会买点上档次的玩艺儿。”

那个傻帽儿,就是指王海。

夏英杰知道,王海是赤手空拳在江州打天下的,如今是华侨,居住在世界名城维也纳,拥有三百多万元人民币的经济实力。但是她不想说这些,因为在一个“公主”眼里,一切都是渺小的。她只是感慨地说:“没想到才半年你竟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那是路线对头了。”林萍得意地一笑,接着说,“阿杰,你现在的日子不好过,这些东西还是你留着用吧,省得花钱买了。”

“我可不敢开这个头,用惯了就不要吃饭了。”

“那我只好收下。”林萍把礼品袋提在手里说,“时间还早,我先把东西送上去,然后咱们出去转转,就咱们俩,到海口最热闹的地方去。”

林萍上楼送东西,很快就回来了,她们一起出了饭店,叫了一辆出租车去海秀大道。

夏英杰陪着她,出了这家商场又进那家商场,看完了时装看首饰,看完了鞋子看内衣。夏英杰来岛上半年了,从来没敢这么奢侈过。充其量骑着车子在马路上观望几眼。今天借这个机会她足足地过了一把瘾,饱了一回眼福。

两个人又渴又累,夏英杰建议到咖啡厅喝点冷饮。她们进了一家名为“玫瑰园”的咖啡厅,这里幽雅的气氛最适合谈话。

夏英杰用吸管喝了一口柠檬汁,说:“如果不需要保密的话,能不能告诉我你去了法国以后打算干什么?”

林萍说:“杨小宁的父亲在巴黎开一家很豪华的美容店,我打算先在店里做一两年学点技术,然后自立门户,自己开一家美容店。当然,开始先干点小的,以后会越来越大。”

“那得需要一笔不小的投资。”

“钱不成问题。”林萍自信地说,“我得奖挣了八万,又借了一些,凑够十万元。不够的钱杨小宁会给我出的,我们早晚是一家人,他倒不希望我去闯,但是我这人要强,非得干点自己的事不可。”

“你是怎么认识杨小宁的?”更英杰很关心这个问题。

“在北京的一家歌舞厅里。”林萍说,“玉南电视台搞了一次十佳商场活动,颁奖晚会上十名选美大赛的获奖玉南小姐,都参加了,后来由十佳商场出钱组织一次旅游,到北京玩了三天。”

“才三天,而且又是在歌舞厅里认识的,可靠吗?”夏英杰又问。

“我准知道你会这么问。”林萍有些不悦,皱着两道修饰得很漂亮的眉毛说,“如果杨小宁靠不住的话,那你的那位就更靠不住了。别忘了,你是在看守所认识他的,而且还不到三分钟,难道歌舞厅还不如看守所干净?难道三天还不如你的三分钟可靠?”

夏英杰哑口无言,她真的无话可说了,脑子里不由想起哪本书上读过的一句话:要愚蠢的人接受真理,原来并不比让癞蛤蟆上天更容易。而此时不要说真理了,就连一个正常人的思维程序都无法被对方接受。她只得笑笑说:“你怎么了?关心你也错了?”

林萍也恢复了笑容,说:“你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己吧。老实告诉你,我来海口就是为了让你看看我的变化,刺激刺激你的神经,好让你碰出点灵性来。我的良苦用心,你懂吗?”

夏英杰只是微笑而不做回答。

出了“玫瑰园”,天色已黑,海秀大道满街灯火,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广告闪烁不停,真成了一个花花绿绿的世界,海口的夜生活拉开了帷幕。

夏英杰站在路边叫出租车,这时林萍拉了她一把,指着不远处的一男一女说:“你看,那女的拉客呢。”

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确实在拉客。夏英杰没有理会,叫住一辆出租车便拉林萍上去了。

车子都开出老远,林萍这才回头鄙夷地说:“这种事我在北京也见过,真让人恶心。这种女人还活个什么劲儿?放到我身上,我早死了。”

“还是多想想晚上吃什么吧。”夏英杰说,“今天是我请客,你可别错过了这个大好的机会。”

“饶不了你。”林萍开心地说。

这一晚,一向精打细算的夏英杰实实在在地铺张了一回,她陪着林萍和杨小宁在饭店的高级餐厅吃了一顿,又陪他们在歌舞厅玩了两个小时,钱像流水一样花着,只为不让林萍感到冷落。

当她乘出租车回到家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而明天她还得陪林萍,尽管她的时间十分宝贵,尽管文稿竞价活动一天天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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