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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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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心血来潮,给堂妹打了个电话,上一次见到她,还是我读大学的时候,那是我最后一次回老家,专门去看了看她的孩子。

七年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了,还是和原来一样清脆,一下子让我也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小时候,每次放暑假,我都会去叔叔家,和她们玩一个夏天。

叔叔家在107国道旁的一个小镇里,那个小镇朝气蓬勃,借着107国道做各种生意,加油站修得很大,铲煤车络绎不绝,到处都在施工建设,空气中弥漫着永不消散的扬尘,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步入小康生活的笑意。叔叔家所在的地点正好是一个岔路口,一边是107国道,另一边是一条山路。叔叔家的房子是典型的90年代那种三层楼房,外面贴着白色的小瓷砖,窗户上是深蓝色的玻璃。似乎90年代的房子很流行白瓷砖和蓝玻璃,现在很少有这种搭配了。

小时候,我很喜欢看车,特别是那种后八轮大卡车,我经常在叔叔家门口,看着国道上那些来自远方的大卡车,一看就是半天,想象着那些大卡车究竟要去哪里,国道的尽头究竟有多么遥远。

那时时间总是过得特别慢,一天很长很长,甚至可以分成清早、上午、中午、午后、下午、傍晚、晚上等好多个部分,每个部分都能深切感受到不同的变化,每一个部分都可以做很多事情。比如清早起来,刷牙洗脸,吃一碗粉,看一会大卡车,晒一会太阳,然后去隔壁的那个大加油站闻闻汽油味,看大人拿着水龙头管子洗摩托车,似乎过了很久,一回家看墙上的钟,才到上午10点多……而长大之后,一天就是一天,没有了清晨中午夜晚的变化,一晃就过去了,好像什么事也没做。

在叔叔家的日子里,我常常在堂哥的房间睡。堂哥不爱说话,沉默木讷,只喜欢写毛笔字。他房间门口的走廊水泥栏杆上,常年放着一盆清水,盆子边搁着一支毛笔,堂哥的一大爱好,就是用毛笔蘸水在水泥栏杆上写字,一写就是大半天。他的毛笔字写得非常好,他房间的墙壁上,贴着一幅自己写的《岳阳楼记》,银钩铁划,龙飞凤舞,我初次看到时,还以为那是在店里买来的字画。后来堂哥去sc大学念书了,很少再回来,他的房间只剩下我一个人住,墙头贴的那幅《岳阳楼记》也慢慢地泛黄了。

小堂姐和堂妹的年纪和我差不多,是我最亲的玩伴,她们喜欢做家务,每天都会洗衣服、拖地板、抹窗户。她们还喜欢看电视剧,特别是台湾那边的偶像剧。那时电视上放《薰衣草》,她们也买来薰衣草项链,那项链是一个小小的玻璃管,瓶口用木塞塞住,里面是一株紫色的薰衣草,很漂亮。她们经常哼着那首朗朗上口的《花香》,声音清脆,婉转动听,“记忆是阵阵花香,我们说好永远不能忘。”

大堂姐喜欢玩,性子很野,经常见不着人。叔叔为了收她的心,给她在楼下开了个小商店,卖卖零食、洗发水、香烟。但她常常不看店,把店丢给我和堂妹。我挺喜欢看店,特别是夏日的午后,外面路人寥寥,我从店门口太阳伞下的冰箱里拿出冰棒雪糕,躺在店里的躺椅上,一边惬意地吃着,一边看着外面烈日下的107国道,看着国道那消失在远方的尽头。有时国道上会有大卡车慢慢停到路边,司机下车过来买烟,一般都是买四块五的软白沙,出手阔绰一点的买10块钱的金白沙。偶尔也有戴着金链子的本地人过来买烟,一出手就是50块钱一包的芙蓉王。

叔叔家的隔壁是一家卖米粉的早餐店,夫妇两都是兢兢业业的小生意人,他们做的米粉特别好吃,每天都会炸大盆大盆的猪蹄。那猪蹄很实在,块大肥厚,炸成金黄色。米粉也是我们那边特有的细米粉,介于米线和粗米粉之间,劲道爽滑。他们的每一碗粉都是单独做的,一个菜锅子每次最多只煮两碗粉,够味。他们很舍得下料,满满一大碗粉只要五块钱,浇头丰盛,一个肥硕的大猪蹄、一个金灿灿的荷包蛋,漂着一层红红的辣椒油,撒上一把白白绿绿的葱花,隔着老远就能闻到香味。每天早晨,他们店前的水泥坪上,都坐满了来自全国各地的司机,他们大口大口地嘬着热气腾腾的粉,啃着肥大的猪蹄,满嘴流油,有说有笑。</p>

后来我在长沙、sh、杭州很多城市吃过很多粉,都远不如他们家的好吃。大城市的生活节奏太快,匆匆忙忙的,人与人之间没有人情味,做粉也是程式化的,不会一锅一碗地做,浇头都已经提前准备好了,放在一个个大盆子里,直接夹出来放进碗里了事。浇头很简单,酸菜、肉末、卤蛋、豆干……很少见到猪蹄,猪蹄做起来太麻烦,喷火去毛,反复洗净,下锅油炸,太费功夫。粉也是粗粉,像是在水里泡得太久,胀得太大,一根有我们那里的两根粗,吃起来味同嚼蜡。

早餐店的女儿叫芳芳,儿子叫金金。芳芳很勤快,经常帮着爸妈煮粉、切葱、洗菜、晒猪蹄。金金喜欢偷懒,经常一溜烟就跑到叔叔家和我玩游戏机了。我们喜欢玩《魂斗罗》和《赤色要塞》,他玩的时间远比我少,很珍惜每一次玩的机会,他技巧比我高很多,一条命就能通关,而我要死好多次。我们经常玩着玩着,楼下就传来他爸妈的叫喊声,让他赶紧去干活,金金就只好恋恋不舍地放下手柄,跑下楼回店里干活了。

早餐店再过去,是一户老人家,那老人家有一对可爱的孙女,也是过来度假的。她们才六七岁,姐姐叫麻麻,妹妹叫丫丫,她们很喜欢跑到我们这玩。那时我十二岁,她们经常仰着小脑袋,娇声娇气地叫我“小哥哥,小哥哥”。我玩游戏机时,她们就很乖地坐在旁边,看着我玩。有时闷热的午后,开了空调,她们常常坐着坐着就倒在沙发上睡着了。等我不玩游戏了,她们就抓着我的手,要我和她们一起去玩。我就牵着她们的小手到处溜达,去楼下的商店擦玻璃,去看金金和芳芳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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