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历史军事 > 良臣不可逑 > 第三章 心虚

第三章 心虚(2/2)

目录

唯有被众多营帐围在中央,代表了皇家九五之尊的明黄色帐篷一旁的那一顶略小一些的帐篷里,还点着灯。

莫名其妙因为一场“赛马”而突遭横祸的悦宁公主殿下,正极其焦躁地在帐篷里转来转去,一点儿也没有要就寝的意思。而跟在她身边的两个宫女松籽与红豆,在一旁劝解了半天也不见效果,反倒被这位殿下呵斥一声不许多言,两人便只好倚在一旁,困得双眼迷蒙。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在这不大的帐篷里转了大半宿的人突然爆发了,可嘴里说出来的话还是那么两句。

红豆揉了揉眼睛,偷偷看了看外头的天色。

“殿下别气了。”红豆又硬着头皮劝道,“皇上不过一时被蒙蔽了,等明日殿下再去好好说说……”

“哼!”

“都是那个许大人和苏公子不好。”松籽赶紧换了个说法,“殿下要先睡一觉养好精神,明日戳穿他们的阴谋!”

“呸!”

唉,看来还是劝不好。

悦宁越想越觉得胸口堵得慌,突然张口来了一句:“都怪那个裴子期!”

“咦咦咦”

“哎哎哎”

两个小宫女都是一脸茫然,这事怎么能扯到礼部尚书裴子期裴大人身上

“要不是他,我也不会……”悦宁忽然瞪眼道,“总之,就是他的错!”

“对,是他的错。”

“没错没错,殿下明日去找他的麻烦,此刻先歇了吧!”

到了这个地步,也不管这位公主殿下说什么了,反正只要能哄得她就寝,睁着眼说瞎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歇什么歇!”悦宁一想到这事便觉得有些不爽,“凭什么我得被关在这受罚,他却能好好地在那儿睡觉。不成不成,我这就要去找他算账!”

月黑风高,正是夜半时分。

巡视了一整日的侍卫们的精神多多少少都有些懈怠了,尤其那两个把守在悦宁公主殿下营帐外的守卫,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似乎困倦不堪。此时突然听见窗帘处似乎有什么响动,两人惊了一跳,赶紧爬起身来前去查看。当然,那边其实不过是有人掀了帘子扔出了一只被踢坏的鸡毛毽子,而两个守卫没发觉的是,就在他们身后,有人蹑手蹑脚地偷偷从门帘处溜了出来,很快就跑远了。

公主殿下身边的两个宫女红豆与松籽,注定要一夜无眠了。

这一次春猎的营帐是以皇帝所居的那顶最大的明黄色营帐为中心,然后层层往外延伸的。靠近里边住的是皇亲内眷,而外间则是一些外臣。

但裴子期又有些不同。

虽然裴子期也属外臣,但这一回跟着皇帝出来春猎的多半是武将,即便有些文臣,也是身上有功夫的文武双全者,像裴子期这样的文弱书生,又一来便摔坏了腿,便没被安排在太靠外的位置。他的营帐甚至还离悦宁的营帐不是太远,两帐之间不过几步路的距离。

悦宁之前几乎日日都来,因而即便是夜半,她也能凭着印象,很快找了过来。

营帐里黑漆漆的,看来他是睡下了。

悦宁虽然莫名迁怒,来得气势汹汹,但真正站在帐外时,又觉得那一股气泄了大半,自己成了那个没道理的人。

其实,她真的没说一句谎话。

当时她抱着必胜的决心,打算赛马赢了那个苏岩,然后再好好奚落他一番,好让他自觉地远离自己。当时她也的确一路领先,比那苏岩要快大概一马的距离,眼见就要到达约好的小树林,那苏岩却不知怎的突然冲到了她身旁来,她一着急就挥起了马鞭,偏那苏岩离她实在太近,马鞭刚一扬起,就甩在了他的脸上……

后来

后来她气急败坏,回去就先找皇帝哭诉,说了那苏岩一箩筐的坏话。

也不知是哪一句话惹怒了她的父皇。

结果,好像并没有一个人相信她的话,都觉得她就是那个蛮横不讲理,为了赢得赛马而故意用马鞭抽人脸的刁蛮公主。

……都怪裴子期!

若他在,她的父皇也不会将择选驸马的事情交给那许初言,若他在,她大可以直接甩脸子说不要那个苏岩,连敷衍都不必敷衍,若他在,他肯定会相信自己,他肯定会在父皇面前替自己说话!所以,归根结底,都怪这个可恶的裴子期!

悦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终于觉得有些疲惫了,慢慢坐了下来。

暗夜,静寂无声,似乎总也等不到天亮,但看那天边渐渐露出鱼肚白来,又似乎不过是恍惚间的工夫。

这一日,裴子期醒得很早。

他也不知是什么缘故,明明什么梦都没有,也不能说睡得不踏实,但偏偏一清早便醒了过来,而且一睁眼便觉得脑海之中格外清明,一丝残留的困倦之意都没有。既然还早,他也没急着叫那个伺候他的小内侍常和,索性靠坐在床上,随便拿了一卷昨日看了一半的书翻起来。

翻了半个时辰,他突然听见外头有些动静。

似乎是谁在帐外跌了一跤

“公……公公公公主……公主殿下”

“啪”的一声,裴子期手中的书掉在了地上。

他屏气凝神,果真听见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很小的女孩子的声音。

只是他再怎么努力听,也没能听清楚她到底说了什么。

小内侍常和的声音倒是在寂静的清晨显得特别清晰,只听得他又结结巴巴地问了一句:“……公公公公主殿下……迷路了”

“……”

迷路

悦宁公主殿下大清早在营帐之间迷路的事很快就传开了。

对于这么一件事情,有些人信,有些人不信。

信的人,比如暂时在裴子期身边伺候的小内侍常和,他对此是深信不疑的。据他所说,原本日日都意气风发的悦宁公主殿下,在那一日的清早,十分疲惫颓唐,面色也不是很好看,甚至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靠在帐篷外边,实在娇弱可怜。

说完这些,常和有意无意地偷看了下裴子期的神色。

然而裴子期只是微蹙了眉头,对此不置可否,也没有再多问一句话。

“裴大人……”

“嗯”

小内侍常和实在不明白,但相处了这么多天,他也看出裴子期是个脾性好的人,不同于他想象中那般威严可怕的“大人”,故而,他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裴大人当时醒了吧为何不让殿下进来坐一坐”

“……多有不便。”裴子期就给出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

不信的人也有,正是素来最宠爱悦宁公主的皇帝。也不知是否因为前一桩赛马之事余怒未消,皇帝听了,似乎认定了悦宁是想要逃脱惩罚,深夜偷溜不成,又使了什么诡计在装可怜博他的同情。因此,皇帝置之不理,反倒又多派了几个守卫,再将悦宁原本要抄写的书多罚了一倍。

再过得两三日,浩浩荡荡的这一行春猎队伍终于开始收拾行装,准备要回京了。

悦宁一直没有机会再见到裴子期。

在春猎最后的几日里,她就真的静下心来,待在自己的营帐之中认认真真地抄书。

然而就在即将回京的前一日,被悦宁派出去偷偷打听消息的小宫女红豆缩头缩脑地进了营帐,面色惶恐,四肢颤抖,眼神之中似乎还饱含了一些极其复杂的情绪。另一个小宫女松籽赶紧凑了上来,谁知却被红豆一把推开了。

接着,小宫女红豆“扑通”一声跪在了悦宁面前。

“殿……殿下……殿下,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悦宁虽然平时总爱闹腾个不停,但真正静下来了,倒也还真有几分贞静淑女的模样,见到红豆如此惊慌失措,她倒是还有心情玩笑两句,“难不成父皇又想出了什么新招数要惩罚我”

红豆急切地摇摇头。

“那有什么不好的快说快说。”

悦宁见红豆神色不似往日,心中也莫名地浮上一股怪异的感觉,难不成真有什么不可预料的糟糕事红豆方才出去,正是悦宁支使的,本意是想让红豆好好探听一下那一位“堕马”的苏公子腿伤如何,脸伤又如何。虽然赛马那事的确不是她的错,但……但既然闹出这么大一件事来,她总归还是得担些责任……

“该不会是那个苏岩……”

“奴婢去时,正遇着皇上在里头,奴婢就没敢进去,只在帐外听了片刻,谁知却听见苏公子的爹苏大人……”红豆顿了片刻,在心中稍稍斟酌了一下用词,才道,“那位苏大人说,苏公子的脸上只怕要留疤,与殿下这一场赛马虽闹得过了头,但也可算得上一桩‘缘分’,不如……就……”

“就什么”

“……请皇上成就一段良缘,赐婚于殿下与苏公子。”红豆说完,赶紧又补上一句,“这话可不是奴婢说的,是那位苏大人说的!”

“……”

什么!简直岂有此理!

那个苏岩……仗着脸上的一条疤就要做她的驸马

“殿……殿下,殿下先别着急,皇上并未答应,只说要考虑考虑!”

“可父皇也并未拒绝,是不是”

“……这倒也是。”

红豆答了这么一句,才看到另一旁的小宫女松籽朝她狠狠地瞪了一眼,悔得她差点儿咬到舌头。

“殿下,殿下不必多想!不如直接去问问皇上!”

“有什么好问的,父皇近日实在不待见我,不如我也不凑到跟前去,免得越说越是上火。”其实,这么些年以来,悦宁心里都清楚,她之所以一直能在宫中任性霸道,都是因为父皇的宠爱和纵容,而她也能回回都恰到好处地把握好不触怒她父皇。可这一回出京春猎,也不知为何……她总有些心烦意乱,尤其看见她的父皇一副看穿一切的模样,她便赌气似的,张口便是顶撞,闹得很不愉快。

“殿下,要不……要不找找裴大人”

小宫女红豆不怕死地又提出了一条新的建议。

“……裴子期那个混蛋!”

最终,悦宁公主殿下咬牙切齿地回了这么一句。

天色将晚,这是御驾在此度过的最后一个夜晚,所有人都已收拾好行装,只等第二日一早便拔营回京。

悦宁这里也是一样,有红豆与松籽两个宫女指挥着大小宫女一通收拾准备,很快就整理好了。虽然这一回春猎算是出宫游玩,但玩得久了,还是难免会让人有些怀念更熟悉的宫内生活,因而几个宫女内侍看来都并未有什么离愁别绪,反而脚步轻盈,看起来十分期待回宫的样子。

悦宁自个儿却难得安静一回,坐在书案旁写了两张字,然后才喊来红豆。

“给我单独收拾几件紧身的衣裳,单独包出来放在一边。”

这又是为何

红豆嘴上答应了,心里却生了疑。

“这天儿有些热了,我要骑马回去。”

“是,殿下。”

对对,若是在大太阳下骑马,万一热出汗了,也可在路上换换衣裳。

红豆不疑有他,十分听话地又另外收拾了几件衣裳。

待到夜深人静,熄灯入睡之时,小宫女红豆只怕早将这一桩小事忘了。

悦宁躺在床上愣了片刻,听着外间红豆的呼吸声渐渐变得绵长,便蹑手蹑脚地爬起来。幸亏她机智,临睡之前弄了一盏安神茶哄骗红豆喝了,到了这时,红豆肯定睡得沉,也必定发觉不了什么。悦宁三两下穿好衣裳,长发随意一束,再悄悄地拿了点银票和碎银,拎上红豆为她准备好的那一包衣裳,一个纵身就从后边的帐帘处翻了出去。

没错!她这就是要离宫出走!

在营帐里闷了几日,又听得红豆所说的那么一个消息,按“刁蛮公主”悦宁的脾气,她哪可能还待得住!

让她乖乖听话,乖乖回宫,再乖乖听从她父皇的摆布嫁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

她可不要!

既然不能顺从,那只好……奋起反抗了!

正好,让自己的父皇好好“冷静”一阵,而自己,也可趁着这段日子,逛遍天下美景,尝遍天下美食。

悦宁迈着轻盈的小步子,感觉自己的整颗心都要飞起来了。

好在前段日子她天天出去狩猎,又喜欢四处骑马乱逛,早把这周围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了。只要翻过后边那座小山头,就能顺路下山,到镇子里去,到时在那小镇里休息一番,再买一匹马,就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了。

悦宁摸黑行路,却半点也不惧,等偷偷摸摸溜出了那些御林军夜巡的范围,她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后边这座小山包也不算高,而且因为此处是皇家围场,那山包上也常有人上去清理,既不会有什么凶猛的野兽,也有专人开好的山路。

悦宁既觉得新鲜又觉得刺激,倒不怎么害怕了,一口气顺着山路爬上又走下,竟不过大半个时辰就下了山,找到了那个小镇。

只是此时已是深夜,小镇不过几十口人家,都早早就睡下了。悦宁在那小镇子里找了大半天,总算找到了一处勉强可算是客栈的地方。说是客栈,其实也就是一户人家自己家的一栋两层楼外加一个后院,小得可怜,并且客房还有一股陈腐的气息。但看在那小二半夜被自己惊醒睡眼惺忪地来开门的份上,悦宁多塞了一小块碎银给他。

等安顿下来,她才觉得真是有些累了。

这大半夜的……她提着一颗心慌里慌张地赶了这么远的路,是该好好地睡一觉了,毕竟这里也不算安全,明日一大早,她还得继续赶路。

悦宁打了个哈欠,略微收拾了一下,就躺在了那张看起来实在不怎么舒适的床上。

身体虽然疲倦,但等她躺下来,她又觉得脑海之中糅杂着各种乱糟糟的思绪,一时之间反倒有些难以入睡。她先想到的是待到明日一早,红豆肯定会一声尖叫,紧接着,所有人都要从这一声尖叫声中得知她逃跑之事了。然后,她便想到她的父皇,她父皇平日总是很疼她,几乎对她百依百顺,可他若是知道自己这样半夜私逃,只怕要怒不可遏。她那总是温柔和蔼的母后就不同了,若是她母后知道了,大概会担忧伤心,晚上也睡不好觉。

只不知道那个裴子期会怎么样

……哼!

管他怎样,最好能令她父皇觉得此事也有那裴子期的“罪责”,狠狠地惩戒他一番才好!

悦宁胡思乱想了大半夜,终于迷迷糊糊沉入梦乡。

悦宁的这一次出走竟然出奇的顺利。

她既没遇到什么黑店,也没遇到什么小偷劫匪,更没有什么追兵。

只不过,第二日一早,悦宁醒来时,觉得浑身有些乏力,窗外天光大亮,很显然时辰已经不早了。她原本打算好早起赶路,就这么成了一个笑话。她此时依然困倦,还想翻个身再睡个回笼觉。不过,悦宁那颗晕乎乎的脑袋里多少还存了点理智,于是强撑着精神起了床。

眼前不会有红豆和松籽来服侍她了,她只能自个儿换衣裳梳洗,再下楼去问问有没有什么吃食。

但至少,这一切都是新鲜而自由的。

悦宁坐在客栈的大堂里,啃着有些发硬的馒头,喝着一碗稀粥,开始认真思索她下一步该去什么地方。

去江南!听说那里风景好,小吃也很有名。

嗯,就是有点儿远……而且听说那儿的吃食虽然精致,但北地这边的人不一定吃得惯。

正想着,她却听见店门口那个闲着没事的小二正与门外的一个婆子闲聊。

“听说山那头的围场,今日一早闹哄哄的。”

“哎哟,什么事儿啊”

“不知道,听说是走失了什么人,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小公主小皇子走丢了可看那阵仗又觉着不像,只怕是什么犯了事儿的官老爷。”那小二一脸诡秘,说了半句,又压低了声音,补了一句,“总不会是……什么漂亮妃子之类的吧闹得可凶了。”

“那可了不得。”

“可不是,听说一早便有好几队带着家伙的人朝南边去了。”

“为什么要去南边寻这是怎么说的”

“谁知道呢兴许跑的人与南边有什么牵扯,再说了,这既然要跑,哪有回京的道理!”

“这倒是。”

大概但凡民间百姓,都对那重重宫墙充满了幻想,所以闲来无事,总爱偷偷议论几句。

这算不了什么大事。

但在自幼生活在宫墙之内的人看来,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有趣。当然,听在悦宁的耳朵里,又多了一重意义,那便是她知道了寻她的人是朝南而去的。若这时她下江南,保不准什么时候就在路上遇见了。再说了,连这小二都觉得自己既然要跑,便不会回京,那么,她干脆就回京!就躲在她父皇的眼皮子底下,什么时候解决了那苏岩的事,她便什么时候回去。

回京当然好了。

京内是她熟悉的,路又近,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极为安全的。

想好了去处,悦宁心情大好,将那馒头和稀粥都吃了,上楼就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然而出了客栈的大门,她又发现了一个新的问题。

此处虽然离京城不远,但若要徒步,只怕也是不成的。可这小镇实在太小,并没有卖马的,平时这镇子里的人出门多半是坐驴车牛车,但那也要有些钱的人家才坐得起。悦宁这么个人生地不熟的外来客,想要回京城,还真有点儿难。

这可真是糟透了!

悦宁站在路边,抱着她那个小包袱,可怜巴巴,东张西望,愁眉苦脸。

恰在这时,她却听见叮叮当当一阵极其悦耳清脆的铃铛声,伴随着驴的叫声,车轱辘转动的声音,这些声音交杂在一起,既热闹又好听。

悦宁回过头,果真见到一辆驴车。

那驴子的皮毛油光水滑,模样也十分精神,昂着一颗头,竟有些气势,但见它脖子上用红绳挂了个铃铛,走起来摇头晃脑的,又显得十分不安分。不过最让悦宁意外的是,驾着这样一辆驴车的人,竟然是个穿着花布裙子的女子。那女子的年纪不大,长了一张圆脸,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头发都用一块碎花布包起来,袖子也半挽着,看来十分利落。

见着这么一个人,实在是难以让人不放下心防。

悦宁只犹豫了片刻,便走上前将那驴车拦下来了。

“这位姐姐……”

“哎”那女子赶紧将驴车勒停了,不等悦宁说话,她倒先开口了,“哎呀,这是哪家的漂亮小姐,怎么一个人在路边”

“我……我是去京城的,昨夜在这镇子里迷了路,我……然后我就……”

悦宁还没想好谎话要怎么编,越说越语无伦次起来,到最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好在那一位笑眯眯的女子似乎是明白了。

“正好我这是要回京里,你要不要来搭我这个驴车一道走。哎,这镇子可小了,没马没车的,只能委屈一下了。”

“不委屈!”悦宁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解决了坐车问题,一下便笑开了,“谢谢姐姐。”

“可别客气,走走走!”

待到上了驴车,悦宁才发现,原来这驴车后边用篷布遮了的全是一筐一筐新鲜的瓜果蔬菜,绿油油的菜叶子,红的黄的果子,漂亮又诱人。闲聊几句才知道,原来这个女子姓花名蓉,在京城里开了家小店。恰好这两日店里正在收拾,她闲着无事,便去乡下进购了些蔬果。

悦宁听得有趣,尤其听说这位花姐姐居然自己开了家店,更是崇拜得不得了。

“花姐姐,你做的东西一定很好吃!”

“算不得好吃。”提到这个,花蓉却摇了摇头,“不过,倒也不算难吃。只是在这京里头,光做得好吃,也不见得就能做得下去生意,要知道那些人不但嘴巴刁,还十分讲究花样。人人都知松鹤楼的点心好,可若松鹤楼不将门面收拾得那般富贵华丽,只怕也没那么多人去吃。”

悦宁仔细一想,这话倒还真有些道理。忽然,她心思一转,有了个主意。

这一回私逃出来,她本意是想到处游山玩水,吃吃喝喝的,可毕竟是一个人上路,多想想也觉得有些寂寞无聊。既然上天让她有这个机缘认识花姐姐这么个人,不若……她就在宫外与花姐姐好好做出一番事业来。

她要让看扁她的人都对她刮目相看!

对!尤其是那个裴子期!

他不是还说自己做饭的天分总要比他骑马的天分要高吗她一定能成功的。

“花姐姐……”

“嗯”

“其实我……无处可归,我能不能……跟着你学点手艺。我只要有口饭吃,有个地方睡觉,我可以不要工钱!”

虽然悦宁之前并没有在宫外生活的经验,但她看过的民间传奇、小说话本也不少,有些游侠小说里头,那些落难侠客也有曾为了不饿死街头而寻工的,只不过那些故事里头,为了显得主角命途多舛,遇到的多半是黑心老板。悦宁看这花蓉十分和蔼可亲,尤其聊了几句之后,更佩服她的见识。再说了,就悦宁所知,京城里的大厨多半都是男子,她这还是第一回遇见女子可当家做事的,这简直太厉害了!

花蓉听了这话,却没有立刻答应,反倒皱着眉想了又想。

“这位妹妹,我这人素来有话直说,你既开了这个口,我也就不藏着话了。”

“嗯!”

“我看你像是大户人家出身,却一个人在外游荡。我本以为你是迷了路,可听你这么说,倒像是有些内情……”花蓉稍稍思忖了一下,才又道,“不过我倒也不是那等迂腐之人,你若真想好了,我花蓉也不是不能留你,只是,我这人性子直,说话也不好听,我那店也不大,环境也不好,只怕以后的日子比你想的要苦得多。到时你若待不下去了,或是想回家了,便早早说清楚,千万别憋着。”

花蓉这番话说得极为诚恳,却也更坚定了悦宁留下来的决心。

“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

“成。”花蓉笑了。

小镇到京城也不过几里路,时值正午,这一辆晃悠悠的驴车入了城内。

花蓉所开的小食店当然不可能在什么繁华的地段,只堪堪靠近内城,算得上是个人流量大的地段,但若说有多起眼也算不上。前后一共就四五间房,前头是店面,后头是个小跨院,跟华丽与精致一点儿都沾不上边,但好在十分整洁干净,后院里还种植着一些好看的花木。

花蓉收拾了一间屋子给悦宁住。屋子不大,就一床一桌,多放了两张椅子便显得有些拥挤了,但那窗户开得大,又是朝阳的,其实很不错。

悦宁略微收拾了一番,竟然一下就适应了从那华丽的宫殿转到这陋居的生活。

“妹妹你先休息两日……”

“不必了!既然都到了,就自今日开始吧。”悦宁精神满满,道,“说好了是来做工的,怎能白吃花姐姐的。”

“哦”花蓉笑道,“既如此,那我也不客气了,今晚正有贵客要来,你若收拾好了,就同我将那一车的菜瓜蔬果都分拣好洗净了。”

“好好好!”

这些可都是她在宫中体验不到的。

洗那些菜瓜蔬果……看来好像是件有意思的事。

“等等,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花蓉仔细将悦宁上下都打量了一番,才又道:“妹妹这一身穿着打扮的确好看,但……不适合做工呀。”

书页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