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王令 大结局 中(2/2)
自打她怀孕后,琴笙根本不让老金离开她身边,一直都在替她看诊。
老金抬手托了一托楚瑜的手腕,摸着自己的小胡子正色道:“小夫人所托,老朽定当尽力,但是您也应该明白,生死有天命,如花叶枯荣,并不是都能随人力所动。”
楚瑜看着老金,大眼里闪过一丝黯然,随后轻叹了一声:“我明白的,我比谁都明白。”
毕竟她是死过一次的人。
目送老金几个进门去给苏老夫人诊治,楚瑜转身出了门和红袖几个准备去花厅,却发现苏念灵正眼巴巴地站在院子里等着她。
“念灵,你怎么不在花厅里坐着,虽是三月了,但海风仍凉,仔细着凉。”楚瑜便迎了过去。
秋念灵看着她,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我这也是没法子,家里的老头儿这会子不知道犯了什么倔,非要去后面的山上看海。”
楚瑜一愣:“义父,可是他身子不好啊!”
秋念灵揉了揉眉心,神色有些哀戚:“前些天是我娘的忌日,父亲心情很不好,当年父亲和娘的定情地就在海边,还有月光石算是定情信物,如今到了月光岛,他就想着看海。”
楚瑜闻言,迟疑了一会:“我记得咱们这个院子附近就有一处海滩,上山就不必了罢了,否则按照义父的腿脚,还不定有什么事儿!”
红袖在一边听见,也道:“是,咱们这院子附近有海滩,若是亲王殿下愿意去看看海,就去那里好了,不必上山。”
秋念灵眼睛一亮:“那就太好了,走走,赶紧陪我去打发老头儿去,他也是有些日子没有见着你了,可想念你了呢。”
说着,她顿了顿,有些忧伤地道:“如今,你和三爷被南国公陷害,背着这样的叛国罪名,也不知这次一见,下次又是何年何月才能再相逢。”
楚瑜笑了笑,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一边走一边道:“是,离开上京之后,就不曾再见过义父了。”
随后,她拉住了秋念灵的手,认真地看着面前的美人道:“谢谢你们,念灵,愿意冒着这样大的危险来探望我们。”
秋念灵反手握住她的手,温柔地道:“说什么傻话呢,我们是姐妹,老头儿是你的义父,我们都知道你和三爷是被陷害的,亲人之间不就该互相扶持么。”
……
因着红袖要去为楚瑜取狐裘披风,又要派护卫仔细跟着,秋念灵先派了自己的侍卫去将廉亲王推到海滩上去。
她等着楚瑜一起出来,再一起去了海滩。
这里的海滩离楚瑜的院子不远,砂砾有些粗糙,还有不少礁石,既不合适泊船,也不合适垂钓,虽然不远处是一处渔村,但几乎没有人往这里来。
楚瑜远远地就看见廉亲王坐在轮椅上,静停在沙滩上,静静地看着远处的大海波澜起伏,碎浪撞破礁石,银珠飞撒,长空之上有海鸟蹁跹而舞。
清俊削瘦的中年男人,眼神看不清,只是那侧影便像是有许多故事,在那景里,倒显得天地都像一幅沧桑的画。
“看看谁来啦!”秋念灵笑嘻嘻地抢先几步上前,对着廉亲王道。
廉亲王顺着秋念灵的目光看过去,对上楚瑜。
楚瑜看着廉亲王,笑眯眯地道:“义父!”
廉亲王看着面前娇俏的女子过来,目光闪过温情和一丝迷离的笑来,随后目光落在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上,又变得清明了起来,清明到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凌厉。
楚瑜看着他的目光有些异样:“怎么了,义父”
廉亲王随后再抬头的时候却恢复了平常含笑的慈和模样:“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感慨,原本那个灵动俏皮的小丫头,竟都有了孩儿了,忽然间,就觉得我们都……老了。”
说着,他叹息了一声,向楚瑜伸手:“过来,丫头,让义父好好看你,每次一别都是半年见不到你,你都会变个样子。”
楚瑜闻言,失笑,随后松开了红袖的手上前,红袖等人也都识趣地退开了一些距离,同时在海滩边戒备。
楚瑜在廉亲王的跟前蹲了下来,仔细地替他将毛毯拉好,随后将手搁在他的膝上,仰头看着廉亲王:“义父,我们每个人都会长大,也会变个样子,但是您只要记得,小鱼心里,你们永远都是初见的样子,您永远都是那个唯一让我想起父亲的人。”
也是让她第一次发现原来权贵的圈子里还有‘善意’的存在。
廉亲王看着膝下的女孩儿,神色动容,脸上的肌肉似有些颤抖,但是随后还是轻轻地笑了笑,抬手温柔地抚了下她的发髻:“父亲么,丫头啊,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生身父亲是什么样子呢”
“我的父亲”楚瑜倒是一点没有犹豫地耸耸肩,她本来就是一个来自异世的魂,哪里会去想自己这辈子的母亲和父亲什么样子。
不过既然廉亲王问了,那么……
“我想,如果我有父亲,我希望他像您的样子,永远抱着一颗与人为善的稚子之心,身处高位,也不会怀挟偏见。”
楚瑜墨玉大眼里含着笑意,看着廉亲王。
廉亲王看着面前的女孩儿,神色却渐渐沉默,有些复杂地淡淡道:“嗯。”
………………
云州城
“玉安郡主的父亲”一名着着圆领长袍,披着灰鼠锦缎披风的修长斯文年轻官员忽然转过脸看向自己面前的侍卫。
“是,封大人,那位被您带回来的女囚说她知道玉安郡主的父亲是谁,她要用这个与您交换她活下去的机会。”那侍卫恭敬地道。
封逸看着面前自己的亲信侍卫,微微眯起流转着冰冷莹光的修目:“你看她说话神情,有几分可信”
那侍卫略一沉吟:“属下看,只怕十有可信。”
封逸闻言,唇角微微勾起一丝复杂寒凉的笑。
从云州之后,南国公虽然不能说完全信任他,却也给他托付了更多的信任,所以云州城的大小事不少都落在他的手里。
其中一个就是陆锦年。
楚瑜走的时候,并没有杀了她,而是将陆锦年交给了他,这是她的体贴,大约是担心之前陆锦年曾经对他不好,将她留给他处置。
但是,当年他为了接近陆锦年和为家族平凡,详细调查陆锦年过去的时候,发现这个女人,或者说她的家族有些地方很有些让人讳莫如深。
比如,当年的陆家和封家都算是明烈太女阵营的世家大族,但是最后,落得不好下场的只有封家,忠心耿耿的封家在宸王统治时期就没有落在好,而最后在兴平帝登基之后,竟以宸王党羽的罪名死在自己人手里。
可是当年的陆家,却仿佛左右逢源,宸王时期,他们虽然也受到了打压,但是并没有什么伤筋动骨之事,倒是兴平帝登基之后,很是得宠。
他这一查,就发现了一些异样的端倪——
当年的陆家暗中很有可能与宸王有所勾结,对南太后和明烈太女一系倒像是阳奉阴违,虽然这种情况其实普遍存在那些百年世家大族之中,毕竟能在激烈的一次次皇权斗争里,存在了这么多年,多少都是有些自己的能耐的。
比如——对敌对双方明里、暗里以不同的方式都示好,尽量谁也不得罪。
但是陆家能在宸王那个心狠手辣的疯子手里斡旋出一片自己的天地,想必不是一般示好就能做到的。
他这么一查,就发现很可能陆家给宸王充当了一种暗中走狗的职责。
比如,当年的苏家大小姐苏灵娘就是明烈太女的首席女官,也是个惊才艳绝、有宰辅之才的人物,嫁给了廉亲王,可见是极得南太后和明烈太女的信任、欣赏,她也确实没有辜负了明烈太女的恩宠。
一直在明烈太女与宸王的斗争里出谋划策,屡出奇谋,逼得宸王退避三舍,名声恶臭。
宸王极为厌恶于她,也曾派人刺杀她,奈何这位首席女官身边和明烈一样有重兵防守。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子,却在一次重阳赴宴上,忽然莫名其妙地在路上失踪了,直到一年之后,她才又逃了出来,而那时她几乎奄奄一息。
后来才知她原来是被宸王抓了囚禁起来,逼她改旗易帜,这位苏女官受尽折磨,偏九死不悔,最后才寻了机会逃了出来。
而当年邀请这位苏女官赴宴的就是陆家家主。
虽然当时没有查出这陆家有什么问题来,但是封逸在看到这段历史记载时,心中便很有些异样。
此后,这位苏女官在府邸里调养生息,同时再次复出,为明烈太女担任军师,即使怀上了廉亲王的子嗣,她也不曾歇息过,殚尽竭虑。
然而一年后,她生下廉亲王唯一的女儿——秋念灵的时候,却也是明烈太女大势已去的时候,困守宫城与宸王成了犄角之势。
秋灵娘曾经策划了营救明烈太女的计划,计划极为惊险却也精妙非常,却不知怎么就走漏了风声。
从此太女被囚东宫,而苏女官刚刚生下了小郡主秋念灵一个月,就从月子房里被宸王的人给抓走,这一次,宸王不在逼她改旗易帜,而是将她架上了法场。
身为明烈太女的首席女官和军师。
她要承受的是——千刀万剐之刑。
虽然封逸一直觉得宸王这种行为不像泄愤,更像是一种对被囚禁的明烈太女和仍然试图的恐吓威胁与精神折磨。
而苏灵娘,到底不愧是有女相之称的巾帼,从容就义,法场上含笑而立,三天要受三千六百刀酷刑,竟一声吭,最后第三天连行刑侩子手都颤抖着不忍,最终冒死一刀在她心口上,了断了女相英魂。
场面何其壮烈,在场百姓无不潸然泪下。
大雪纷飞之中,廉亲王抱着襁褓里的幼女跪在宫城前两日两夜,求宸王放过自己爱妻一条性命,最终得闻噩耗,昏倒在宫前。
最后明烈太女,与宸王一同葬身东宫萤焰之中。
南太后在南国公、苏家老夫人的扶持下,掌下大权,扶持兴平帝上位,垂帘听政。
清算宸王势力,封家莫名因为宸王党羽的罪名,百年大族尽遭屠戮,南国公亲自下令抄看了他的家。
但明显更有疑点的陆家却青云直上,陆锦年甚至差点嫁了当时的烈皇子,成为太子妃。
竟没有人发现苏念灵的计划泄露风声,被宸王抓住的那个把柄,却是因为苏念灵传信的一个侍卫,因为实在太紧张,与友人在酒楼里喝酒误事,竟让宸王的探子听去了消息。
那个约侍卫喝酒的友人,看似与陆家无关,他着力细查,却发现那友人却是陆家家主的门生。
两次苏念灵那里出的纰漏都与陆家有关,这种事情,竟然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怀疑。
封逸当时,就忍不住冷笑了。
“这世上哪里来的那么多巧合,必是有心人为之才有了巧合。”
而陆锦年作为陆家报以最大期望的继承人,必定会知道许多内情和秘密。
果然,现在那个女人落到绝境之后,便开始想要保命的法子了。
只是,他却没有想到对方抛出来保命的的诱饵,竟然就是这个消息——她知道楚瑜的父亲是谁!
“走罢,去看看。”封逸理了理自己的衣襟,转身向门外而去。
监牢里,一阵的臭味弥散在空气里。
一个干瘦的女子身影蜷缩在角落,手里捧着一个大碗,正狼吞虎咽地吃着碗里的饭菜,哪里还有当年牡丹御史的风范。
“若是有人与我说有一日,陆御史会沦落到这般地步,我一定会嘲笑对方脑子有问题。”封逸坐在凳子上,手里端着茶,轻品了一口,看着那个穿着囚衣的女子,淡淡地道。
那女子搁下了手里扒拉空的碗,差点被噎得翻白眼。
“要喝水吗”封逸看着她,微微一笑,示意身边的人将茶水给陆锦年递了过去。
陆锦年喉咙里发出一种沙哑难听的声音:“多谢。”
说着她大口大口地将杯子里的水里喝光了。
她喝完了水,瞥见了坐在监牢外的封逸那好整以暇的模样,目光在他干净的衣袍上停了好一会,忽然怔愣了许久,好一会才低低地笑了起来:“封逸,本官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你会和我这样相见,我还记得当初……。”
“陆大人,你是来与我话当年的么,那真是抱歉了,虽然感激您的提拔之恩,但是如今我的上头长官是南国公,总不能为了您,违背国公爷,败坏了前途。”封逸淡淡地道。
陆锦年顿了顿,低低地干笑一声:“封逸,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一个为了向上爬不择手段的人,我欣赏你这样的人,只是没有想到你取代我的位置会这么快,不过你确实有能耐。”
她抬起头,看向封逸,挺直了背脊,依然做出傲气的模样:“好,我可以把这件事告诉你,但是你能给我什么”
“陆大人,您在朝廷的官员序列里,已经是个死人了,虽然玉安郡主一行人逃走的时候太匆忙留下了你一条命,可您也别忘了,当初您和国公爷的交易是您必须拦下玉安郡主,他会给您恢复身为牡丹御史的荣耀,但是结果呢”封逸搁下手里的茶盏,看着陆锦年,仿佛有些怜悯又仿佛哀其不争。
“难道你现在还有什么筹码可以和国公爷谈么”
陆锦年一僵,是的,她没有什么筹码了。
可那是她最厚报名的东西,难道就这么叫出来么
“您是担心您说出来的东西,牵扯到陆家么,可是您别忘了,陆家早已放弃了你,只有我这样的孤家寡人,不为任何人,只为自己活着的人,才有机会得到国公爷的信任,您说呢”
封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这个女人眼里的野心和她的骄傲、,从不面上的那种义正言辞的样子,所有的义正言辞不过是她塑造自己伟光正形象的工具罢了。
而那一句“陆家早已放弃了你”,瞬间令陆锦年心里的防线全部崩溃。
她一咬牙,闭了眼,有些凄厉地低低笑了起来:“是啊……我做了一切不过都是了家族荣耀,可是现在呢……。”
随后,她睁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神色有些诡谲地道:“这位玉安郡主,现在对外说是苏家二房长子遗落在外的血脉,只是大概你们都不知道,她是苏念灵的大女儿,也就是苏老夫人的亲生女儿!”
封逸闻言,挑了挑眉,心中一跳,但脸上仍然做出一种惊讶的表情来:“哦,这怎么可能,我们都不曾听过此事!”
小鱼是苏灵娘长女的事儿,只有苏家极少亲近的人和楚瑜周围的亲信才知道,连南太后他们都不知道这一件事情的真相。
陆锦年是怎么知道的
陆锦年冷笑一声:“你们大概不知道罢,当年的苏念灵第一次被捕,被囚禁了一年,就是那一年她生下了楚瑜那个小贱人!”
封逸微微眯了眯眼,挡住眼底的怒色,只道:“继续。”
陆锦年神色愈发地诡秘,古怪地盯着封逸:“嘿嘿,封逸,你真的要听下去么,若是听完了,你就和我一条船上的人了。”
封逸看着她眼底的兴奋,心中微动,没有继续说话,反而做出一种犹豫的样子来。
陆锦年见状,却仿佛怕他跑掉一般,立刻道:“当年的宸王为了离间明烈太女的阵营,使了计抓了苏灵娘,当时所有的人都寻不到她的下落,可其实有人是知道她的下落的,那个人就是你现在主子——南国公,可能连南太后都不知道她这个亲侄儿当年勾结了她的死敌宸王罢!”
封逸闻言,瞬间震住了:“你说什么,难道……”
“没错,就是你所想的那样,南国公就是楚瑜的父亲,他强了当年的苏灵娘,这也是为什么苏灵娘宁死也不说出孩子父亲是谁的缘故,楚瑜就是个奸生子的小贱人!”陆锦年看着封逸那震惊的表情,不禁得意地嘿嘿笑了起来。
封逸呆了好一会,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但是,你之前为什么不说”
陆锦年轻蔑地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丝怨毒:“我为什么要说,这是我保命的杀手锏,何况这父女两个,没有一个好人,都要害本官,本官巴不得他们骨肉相残!”
封逸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你既然恨他们,就不怕我将此事告诉南国公么”
陆锦年笑了起来,一脸阴狠的得意:“嘿嘿,封逸,你知道了你主子的丑事秘密,你就算将我捅出去,他会容你活着么,可你若不说,因为我早留了后手,就算我死,你家国公爷也会迟早知道这件事的,到时候你就是知情不报,别说你想要高官厚禄,你以为他还会容你活着”
“你……原来陆大人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下官身上。”封逸有些了然地看向陆锦年。
陆锦年凑到牢房门口,扒拉着栅栏站了起来,盯着封逸,恶狠狠地道:“没错,你原来就是一条狗,跟谁不是跟,可本官不同,本官是天下第一才女,是陆家嫡女,是天下士子的荣光,是牡丹御史,清流文官之首,生来就是要接受万种朝拜敬仰的,怎么可以落得如今这样的恶名死去!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所以你必须像以前那样帮我!”
封逸看着陆锦年热切如火的目光和因为而扭曲的面孔,随后慢慢地站了起来:“呵呵,是么”
……
出了牢房,封逸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血色,忍不住蹙眉,有些颤抖地用自己手里的帕子擦了擦手,随后往地上一扔。
“您何必要脏了自己的手,这些事情交给属下来处理就是了,您没事罢。”一边的亲信侍卫看着自家主子这般模样,不禁有些担心。
封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没什么,我很好,立刻准备飞鸽传书。”
“是!”侍卫立刻抱拳道。
“等等……此事事关重大,我现在还是立刻亲自去一趟月光岛,我记得廉亲王和苏老夫人这会子应该从上京出发去月光岛有些日子了,你们马上给唐门的人传信,让他们想办法,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见到玉安郡主!”封逸沉声道,心中不知道为何莫名地一阵阵不安。
如果他要是去的迟了,只怕小鱼见了亲王和老夫人之后就会离开,毕竟她已经有孕了,如今大陆上对她而言并不安全,他若是琴三爷也不会让小鱼在大陆上呆太久的。
最主要是,他希望南国公对廉亲王的去向一无所知,但是如今他身在云州,南国公却回了上京,他掌控不了南国公的动向,实在是令人心焦。
“是。”侍卫赶紧转身匆匆离开。
封逸看着窗外枯树上开始冒出的绿芽,修目里莹光流转,深深地叹息:“但愿我还来得及。”
但愿……
………………
月光岛
“若你的父亲并不是这样的人呢”廉亲王看着面前的女子,忽然问。
楚瑜怀孕后,也不能久蹲,她便站了起来,耸耸肩:“他是什么人,又与我何干,前半生他既然在我最需要的时候不曾出现过,以后也就不必再出现了,因为我已经不需要了。”
廉亲王愣愣地看着她好半晌,随后点点头,又看向一边的秋念灵慈爱地一笑:“念灵,为父想要吃你亲手做的桂花圆子,你可否去替父王做一碗”
秋念灵看着自己父亲这般模样,便知道他是有话要与楚瑜说,虽然她也很好奇,但还是善解人意地点点头:“好。”
待看着秋念灵的背影消失在来时路,廉亲王方才转脸看向楚瑜,楚瑜也若有所思地看向廉亲王,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今儿的廉亲王很有些古怪,欲言又止,仿佛想要告诉她什么关于父亲的事情,而这件事,她却觉得一定是自己不想要知道的事情。
廉亲王看着楚瑜的神色有些复杂,又似带着一点讥诮:“你这个凉薄的性子却一点不像你母亲,倒是像你的……。”
“我的谁”廉亲王说话的声音最后忽然放的有些低,楚瑜有些听不清。
说话间,红袖忽然转身警惕地看向远处,竟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远处的那个渔村方向忽然有大批马匹策马奔来。
那些骑士和马匹仿佛都是受过特殊训练,竟直接在礁石上飞踏而来,每人手上都有长刀,在日光下反射出一种狰狞的冷酷感。
“是官府的船!”水曜忽然看向远处的海面冷声道。
楚瑜一愣,转脸看向海上,果然看见远处有数艘大船从海面上逼迫过来,仿佛将他们全部都围困在了沙滩之上。
“小鱼,你们立刻和亲王一起就先走!”红袖目光一寒,梭然手腕一转,翻出一把长剑来,又向天空蓦然抛出一枚烟火弹。
“碰!”白日焰火的响起,也伴随着一阵巨大的炮声轰鸣。
“轰隆!”一朵巨大的火花瞬间爆开在了沙滩上,就炸在楚瑜不远处,砂石四溅。
“义父小心!”楚瑜见状下意识地去推了一把廉亲王。
而她自己也了飞身而起,同时那头红袖一行人也瞬间冲到楚瑜面前,水曜厉声大喝:“武卫摆阵!”
武卫们手腕一抖,原本缠绕在手腕的铁片一下子就变成了一块盾牌,瞬间探出来,一下子就展开成了一面圆盾,挡住那些飞溅的砂石和烟火。
廉亲王也被自己的侍卫挡在了身后,护住了身子。
“真是巧啊,这算是熟人相聚么。”一道讥诮深沉的声音忽然在众人面前响起来。
楚瑜转脸看过去,却正对上南国公那冰冷的目光。
他身后死大批不知从何地冲出来的士兵们,将他们团团围住。
她扶着红袖的手臂站了起来,抬手蹭掉自己脸上的烟灰,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肚子,冷冷地看向南国公:“你们想干什么”
“本国公想干什么,你不会不知道,玉安郡主。”南国公看着他们冷笑一声,眉目冷酷。
随后,他看向廉亲王,一脸惋惜的模样:“啧,真是的,我还以为你会聪明点,之前你去祭拜看灵娘的时候,我就警告过你,为了这些贱种,不值得付出自己的性命,可惜,御庭你还是依然固执单蠢如当年。”
廉亲王有些狼狈地被侍卫们搀扶起来,他的轮椅已经被炮火轰坏了,他讥诮地看向南国公,神色凌厉:“呵呵,我单蠢,也比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要好!”
南国公看着他怨毒的目光,忽然轻笑了起来:“我原本想看在灵娘的份上,饶了你一命,如今你修怪我无情。”
随后,他扫了一圈周围的人,挑眉道:“念灵竟不在这里,你倒是挺幸运的,他看不见你死的样子。”
楚瑜冷笑一声:“看不见谁死的样子,你么,南国公,你真的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一手遮天么,别忘了这里是月光岛,怎么算也是海道的范围,你以为你能对抗得了过曜司”
“我知道曜司是海上霸王,我也不以为自己能一手遮天,毕竟你当初能从我手下走脱,我只是更谨慎小心而已。”南国公微微一笑,随后一挥手。
忽然又是一阵巨大的轰隆声响起——“砰!”
地动山摇,令人所有人都震了震。
“这里地下……。”霍三娘脸色梭然大变。
霍二娘阴沉着脸,抽出了自己腰上的弯刀:“他们事前埋了天雷弹和黑火药!”
“没错,这下面是随时会将咱们所有人全都炸上天的分量的西洋天雷弹和引火药,我们说话可要轻点。”南国公阴沉着脸,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
“你猜猜,曜司的强大海军,还有你身边的这些武卫能不能让你在这里全身而退”
众人一片静默,脸色铁青,脚下都是天雷弹,随时能被炸上天的感觉,实在让人忍不住连呼吸都放轻,鼻尖也渗出冷汗来。
谁都知道,就算武艺再高强,血肉之躯又怎么能抵挡这些天雷弹!
一时间,场内只有冰冷海风掠过的冰冷呼啸声。
楚瑜面无表情地看着南国公:“可你也别忘了,你自己也踏在这天雷弹上面,难不成你也不想活了,所以杀敌一千,自伤八百”
南国公看着她,深沉的面容上却露出一丝近乎轻渺而淡漠的笑容:“如果我说是呢”
楚瑜没有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心中慢慢地紧张了起来。
因为她知道面前这个男人的话,是真的。
对方眼底的那种淡漠和漫不经心,是真的将他自己的性命当成一种完全不重要的东西,轻如鸿毛。
“值得么,为了仇恨,还是不对原主的仇恨,连自己的性命都放弃。”楚瑜冷冷地开口,她是真不明白。
她一个外人都能明白琴笙分明也是受害者,这些人到底为什么将所有的账都算在他的头上。
难道一切不都是秋玉之的错么!
“值得,那个畜生就不该有任何后人,他的血脉就不该被传承。”南国公负手而立,看着楚瑜微微勾起唇角,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闪过一丝狰狞。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楚瑜蹙眉,防备性地护主自己的肚子,看着他,忽然讥诮地道:“南国公,你已经疯了,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为什么疯,可你为了实现你复仇的目的,连至亲亦可杀,你已经和你憎恶的那个男人没有区别,你和秋玉之是一样的人。”
“住口,休要将我再与那个畜生摆在一个位置上,否则休怪本国公也让你不得好死!”南国公似乎完全不能忍耐和接受自己被楚瑜摆在和秋玉之一样的位置上,成熟俊毅的容颜上闪过一丝暴戾。
楚瑜看着他,却忽然轻蔑地笑了起来:“难道你现在就会放过我们么”
南国公看着她,却眯起了眸子:“你若是乖乖地过来,跟本国公走,你肚子里的野种一定要死,但看在你体内还流淌着苏家血脉上,我也许还能保住你一条性命。”
一边的李君武也看着楚瑜笑得温和:“是,玉安郡主,你出身高贵,又何必和与奸贼魔头的孽子为伍,玷污了苏家血脉,您若助我们拿下那魔头,国公爷必定向太后请命,再为您配嫁得好姻缘,以您的资质,何等优秀男儿嫁不得,就像您说的,为了一个那样的男人,赔了自己和老夫人,还有廉亲王这么多人的性命,值得么”
楚瑜看着面前斯文的中年男人,眯起了眼,淡淡地道:“看样子,李军师也是与我夫君有仇了。”
“宸王那样的魔头,仇家遍天下,您与他的孽子为伍,必终生不得安宁!”李君武目光也冷了下去,甚至闪过一丝腥红。
“你也说了与你们有仇的是宸王,不是三爷,却依然偏执若此,要找我夫君复仇,可见当年是根本没有能耐找宸王的麻烦,所以如今以大欺小,什么下作手段都使出来了……。”
楚瑜微微勾了下唇角,轻蔑的目光从李君武扫到了南国公的脸上,最后在他的脸上顿住了,一字一顿地道:“宸王好歹本身就是个魔头,坏得人神共愤,而你们学着他泯灭了人性,学着他的手段,却没有他的能耐,还要去勾结外虏,通敌叛国,用几十万百姓性命做祭,恕我直言——诸位就是垃圾。”
“你……。”李君武到底是读书人,自诩文人雅士,脸上顿时现出一种窘迫恼恨的红晕来。
南国公抬手就挡住了李君武,看着楚瑜目光阴沉冷戾地道:“你非当我们这些过来人,根本不知道当年我们这些先辈在宸王手下经历了什么,杀妻灭子,满门被屠,所以根本没有资格来说这种话,没有我们当年为你们遮风挡雨,神州大地早已陷入那魔头手中,受尽摧残,不信你问问你那义父!”
廉亲王一直没有说话,坐在轮椅上,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只是脸色异常的苍白。
楚瑜看了眼廉亲王,眼底闪过担忧的光,随后看向南国公的目光轻却愈发地轻蔑和讥诮:“别的我是不知道,也许也没有什么资格说,但是我知道的事实就是当初你们根本没有能力去向宸王复仇,现在便以为柿子能捡软的捏了,可惜……。”
她顿了顿,冷笑一声:“就算你们泯灭了人性不要说三爷你们捏不动,连我这个柿子都偏偏是个冻柿子,砸死你们一个两个臭不要脸的还是可以的!”
说着,她不顾红袖的阻拦,刷地一下拔出手腕上的软剑来,冷冷地指向南国公:“有什么手段,你只管使出来,我倒是要看看你能炸出个什么王八蛋来!”
她自打怀孕后,最近这个小暴脾气实在是忍耐不得,看着这些道貌岸然的混蛋做出这种样子,还敢打她肚子里的小崽子的主意,她非砍死这些混蛋不可!
“敬酒不吃,吃罚酒,若是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折在这里,琴笙那魔子就算不死也疯了,倒是可以让他尝尝这被杀妻灭子的滋味,呵呵。”南国公看着楚瑜,危险又冷酷地笑了起来,朝着楚瑜一行人,比了个手势。
“逆贼,一个不留。”
说罢,他和李君武便策马退开。
随后无数官兵就朝着楚瑜冲了过去。
“擒贼先擒王,拿下南国公!”楚瑜厉声道,随后手中长剑一抖,竟直接以剑为暗器,就这么拿剑朝着南国公掷去!
水曜也立刻领着几名武卫瞬间如饿虎扑羊一般,足尖一点,猛地向南国公飞掠而去。
南国公身边的侍卫们也非吃素的,即刻也冲了上来去拦水曜,水曜等人武功非常,但对方一时人多,短时间内还真挡住了水曜等人的去路。
而楚瑜的内力非常,一把软剑携着开金裂石之力直破空而来,南国公身边的人哪里能挡得住。
南国公也没有想到楚瑜竟然真的不顾自己埋下的那些天雷弹,说动手就动手,连武器都不要,直接上手就要取他性命,他自诩也无法避开此招,打算一咬牙就试图以肩膀相迎,努力避开致命处。
却不想面前忽然晃动过一个人影,直接替他挡住了楚瑜的夺命剑。
“嗤!”利刃入肉的声音刺耳非常,血色飞溅开来,直让南国公脸上肌肉一颤,抬手就扶住了替自己挡剑的李君武:“君武,你!”
李君武靠在南国公胸口,楚瑜的长剑已经破了他的心房,他痛苦地看了南国公一眼:“国公爷,君武一条性命赌在这里,还是要托您……替……替君武和……君武一家复仇。”
说罢,他吐出一口鲜血来,眼里已经没了生气。
“君武!”南国公扶住李君武,眼底闪过狰狞的恨色,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他整张脸都有些扭曲了起来,咬牙切齿地怒瞪向被众人护在中间的楚瑜,抬手就要对身边亲信下令:“炸,一个不留!”
他的亲信侍卫们看了眼正将楚瑜、廉亲王一行人围在中间的士兵们,有些迟疑,但是最终还是立刻分头去行动了。
他们都知道南国公这次带着这些士兵们来,不过是为了利用他们的命困住玉安郡主和她身边这些武功高手,所以就算被一起炸成肉泥,国公爷也不会动容,不过是人形的武器罢了。
但是却不想,就在此时,一道清冽得近乎厉啸的声音由远及近地响起:“住手,国公爷,快住手,否则您一定会后悔的!”
被侍卫们护在身后的廉亲王听到那声音,忽然眯起眸子,冷冷地看向远处。
南国公原本并不打算理会,但是那道声音呼啸不停,却莫名地让他忽然心烦意乱,他不耐地冷冷转头,却看见不远的渔村处一道人影策马狂奔而来,对方因为太过焦急和赶路的缘故,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狼狈,发髻歪斜。
“封逸”
说话间,封逸已经策马奔道了南国公的面前,喘着大气地看着他,一张斯文俊秀的容颜上此刻满是汗水,他看了眼被困在数百士兵们中的楚瑜,又看向南国公,大喘了一口气:“国公爷!”
南国公看向他,目光森冷地扯了下唇角:“打断了本国公策划的行动,有一个让我满意的理由,否则后悔的一定是你。”
封逸看着南国公,神色复杂而凝重,轻声道:“国公爷,相信我,这个理由一定会不止让您满意。”
他顿了顿,看着南国公的眼,一字一顿地道:“这个理由就是——玉安郡主,也就是楚瑜小姐,是您的女儿,您的骨血。”
此言一出,南国公一怔,随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封逸片刻,忽然轻勾了下唇角,抬起手中的长剑就朝着封逸劈头残忍地砍下去:“本国公就知道你和楚瑜果然有所勾结!”
封逸面不改色,只在那剑劈下来的霎那,忽然低低地问:“您忘了当年在宸王殿下监牢里和苏女官度过的那些日子了么!”
那一把剑瞬间就停在了封逸的脖颈左侧不到半寸之处,几乎贴上了他的皮肤。
“你……。”南国公死死地瞪着封逸,面色变幻若风云涌动,仿佛要将封逸的脑子瞪穿了一般。
封逸忽然开口:“您是不记得了么,当年您与苏女官在监牢里度过的那些日夜后,您是怎么承诺过苏女官的么,您是不记得了么,您被宸王逼到律方,九死一生,是什么支撑着您活下来;您是忘了,您千里之外的律方赶回,却只能在法场之下立了一夜,目送着苏女官离开人间,陪伴她走完了人生最后一刻”
他的每一个字,都宛如巨锤不断地狠狠敲打在南国公的脑中,震得他手中的长剑几乎握不住,脸色苍白如纸。
“你……。”
空气里仿佛有瞬间的窒闷,让人难以呼吸,又仿佛有无数寒风掠过,南国公这是第一次觉得海边的春天也这么的寒冷,冷得他毛骨悚然。
“你到底怎么会……怎么会知道!”南国公慢慢地开口,却忽然一把扯起封逸的衣襟,目光腥红狰狞地盯着他。
封逸看着南国公,丝毫没有挣扎的打算,只是不闪不避:“下官怎么会知道,因为这是陆锦年所言,当年的陆家就如同您一样,双面奉承,阳奉阴违,他们的家主,也就是陆锦年的祖父担心宸王有朝一日会登基,也看好宸王,便表面上对明烈太女效忠,但暗中对宸王行动有所支持,苏女官两次行踪泄露和机密泄露,便是他们的作为,所以当年您与宸王的事情,他们也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是您……。”
封逸看着南国公,端详着他夹杂着气急败坏和愤怒紧张到此刻震惊的表情,有些似讥又似讽地道:“看起来您似乎一无所知,否则按照您的标准,连我们封家没有能在南国公抓捕前夜顺利带苏女官离开,都要被扣一个谋逆帽子满门抄斩流放,陆家此刻应该被您挫骨扬灰才是。”
“你、撒、谎!”南国公眼中不知何时爬起了血丝,脸颊上的肌肉缓缓地抽动,他几乎不能控制地收紧了手掌,目光森然地一字一顿地道。
封逸被他卡住脖子,几乎要背过气,他却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忽然从自己袖子里取了一叠信件蓦然甩在了南国公胸口:“自己看,谁撒谎。”
南国公低头看着自己胸口那些有些泛黄的信件,片刻之后,他终于颤抖着松开了手,打开那些信件,慢慢地翻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耳边的那些喊杀声仿佛穿越了时光,让他回到了许多年前,一切仿佛犹如昨日发生一般,历历在目。
南国公看着信,许久,终于闭上眼,额头上青筋毕露,他颤抖着捏紧了手里的信,眼中仿佛流转着泪光,他浑身僵硬,竟似彻底被化作了木雕石刻一般。
那些信件都是当年陆家的秘信,还有陆锦年的手写书,容不得他不信。
“咳……咳……。”封逸低声咳嗽着,看着南国公的模样,眼底闪过痛快,甚至杀意,敌人的痛苦就是他的快乐,他一点都不介意让这个毁灭了自己童年和家的男人更痛苦一点。
他微微低头,凑近南国公的身边,琴笙道:“怎么样,国公爷,您现在还有什么打算,要炸死您和苏灵娘唯一的女儿么,那是她在监牢里独自一人生下的孩子,没有产婆,没有大夫,她一个从未生产过的女子,受尽折磨,在充斥着恐怖与黑暗的牢房里为你九死一生产下的女儿,她至始至终为了保住你和明烈太女、南家、皇室的联盟,一直对她被囚禁期间发生的事情守口如瓶,独自一人承担了一切,直到死去。”
“而你们的女儿,虽然被苏老夫人暗中以留下冠以苏姓,但是最终还是在一年后,被宸王的人当着苏老夫人的面抓走,从此不知去向,你知道当年宸王把那个女孩儿卖进了哪里么,她被卖进了青楼,十二三岁那年她为了清白不受辱,投了水……如果不是后来运气好,被老胡一家捡到,她又忘却了前程旧事,一切重新开始……偏偏在她历遍艰险之后,收获了自己的幸福,却又遇着了你这个要杀了她的父亲。”
“够了!”南国公梭然抬头厉喝,抬手间,手上的剑架在了封逸的脖颈上,目呲欲裂地狞声道:“苏千城……苏千城那个贱人……竟然瞒着我,她早知道了灵娘还有孩子,她居然敢瞒着我,那该死的贱人,她是在报复!”
其实这一点,南国公倒是冤枉了苏千城,苏千城之所以没有告诉南国公楚瑜是苏灵娘的私生女儿,而是告诉南国公楚瑜是苏家长房流落在外的女儿,不过是因为她对南国公是真的有些动了意,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与楚瑜攀比出身的心理,不愿让更多的人知道苏老夫人还有嫡出的女儿,更隐忧南国公认为楚瑜会比她更有利用价值。
苏千城本就是多思多忧多心之人,对身边最亲近的婢女亲信,都不会全心托付所有的秘密,何况一个她只是略微意动,双方只是互相合作利用的南国公呢
只是此时,这一切在南国公眼里,都成了苏千城对她的隐瞒。
封逸看着他,倒是一脸平静,随后摊开了手,微笑:“现在到了您选择的时候,也许,是否要继续,我只是为了您好。”
但这一句轻飘飘的‘为了你好’里面几乎难掩封逸满满的恶意。
他现在很确定,苏老夫人只将楚瑜的身世交代给了皇帝陛下,而皇帝陛下并没有将苏家这件‘丑事’透露给已经与自己离心的南太后,大约是怕南太后还要利用这件事起幺蛾子。
否则南太后知道了此事,南国公没有理由一无所知。
南国公看着他,闭了闭眼,巨大的冲击几乎让他一瞬间回不过神来,浑身颤抖,却最终还是没有将手里的剑切下去。
好一会,他仿佛用尽了毕生的气力嘶哑地吼了出来:“住手!”
一声令下,他的亲卫们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但是下一刻,他忽然转身一剑狠狠地砍在一名亲卫的马匹上:“本国公的命令,你们是不是没有听见!”
“嘶!”马儿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马头瞬间被他砍下,马身轰然倒下,血溅了那惊恐的亲卫一身一脸。
其余亲信们惶然惊醒,立刻转身喝令所有的士兵们停手:“住手,所有人都住手!”
但是,他们很快发现,其实不必他们呵斥,大部分的士兵都已经失去了战斗能力,他们全都齐齐呆住了。
不知何时,许多青影提着腥红双剑飞梭在混战的战场上,仿佛铁血修罗开辟看了修罗地狱,地上早已血色蔓延,尸横遍地,哀鸣遍野。
而他们原本的目标——玉安郡主,此刻正安然地栖在一个气势非凡的修挑蓝衣人怀里,男人脸上戴着狰狞的青龙面具,只露出精致的下半张脸。
“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男人低头问着怀里的女子,语气温存得与他的面具截然不同。
楚瑜靠在他怀里蹙蹙眉,摇摇头,有些心不在焉,神色诡异地看向远处南国公和封逸的方向。
他们身居上风处,她身居下风处,再加上得了唐墨天的百年内力之后,她的听力简直不要太好,而封逸他们说话的声音可不算
小,即使在这么喧嚣的杀戮修罗场上,她也能听得见对方在说什么。
而她也相信身边的男人也听到了他们说的话,她迟疑了一下,眼神有些复杂地转回男人的身上:“琴笙,封逸说的……是真的”
她一直以为琴笙的身世够复杂,够悲哀和痛苦了,可是她不知道原来从那么年前开始,她的原身和他就有了这样的纠葛,真真是一段……孽缘。
如果按照严格意义上而言,他是她杀母仇人之子,她也是屡次要置他于死地的敌人之女,可是……
“那又如何,你在乎么”琴笙扣住她细腰的手微微一收,薄唇边泛起漫不经心的笑。
楚瑜闻言,顿了顿,也轻笑了起来,懒懒地道:“关我屁事。”
本来就关她屁事,就算南太后忽然发现她是遗落在外的女儿,都不关她的事儿。
琴笙低头在她耳边幽幽道:“我以为你会忽然痛苦地纠缠于是否要与我为敌,为你母亲报仇的煎熬里。”
“你以为我是水曜么,戏多。”楚瑜没好气地对着琴笙翻了个白眼,随后朝着琴笙轻嗤了一声:“不过真要追究,你这不是向我这个苦主肉偿血债了么,海王殿下”
不说别的,连养大苏灵娘苏老夫人都不曾觉得琴笙是凶手之子,她什么立场去演这一场戏
水曜提着剑,刚刚挑开了一个扑上来不知死活的官兵,随后打了个喷嚏:“哈秋!”
琴笙静静地望着怀里的人儿一如从前的模样,忽然轻笑了起来,带着一点莫测,还有无人察觉的放松。
不是不介意的,他是敏感之人,尤其是在她的身上,他经不起一点可能是区域她的风浪。
他看向远处缓缓走过来的南国公,讥诮地扯了下唇角:“不过看起来,有人不这么想,大概是还想要认回你”
楚瑜没有说话,只面无表情地看着走近了南国公和封逸。
南国公看着楚瑜,神色几乎可以只用一个词来形容——复杂到茫然。
可是在看见她身后靠着的男人之后,他的面容上闪过一丝狰狞,但最终还是强行忍耐了下去一般,将目光停在楚瑜身上,喑哑着开口:“小鱼……我……我……。”
我了半天,南国公却觉得剩下的那半句话是如此艰难地无法出口。
“你是她的亲爹,怎么这么句话很难说出口么”一边一直不曾说话的廉亲王忽然轻笑出声,声音里带着一种诡谲冷意。
南国公看向一边的廉亲王,却见他被他的侍卫缓缓地推了出来,南国公的脸色瞬间出现了一种诡谲的复杂与痛苦,不由自主地别开眼。
“怎么了,南飞烟,不敢面对本王么”廉亲王看着他,忽然轻嗤了起来:“你不是要炸了这里么,别停,继续动手罢。”
楚瑜看着廉齐王,下意识地开口:“义父!”
“住口,本王没有你这种义女!”廉亲王忽然声音尖利了起来,一向平和的目光里闪过一丝狞色,看向南国公,笑容冰冷入骨:“南飞烟,你不炸是吧,要不要我替你炸,你在沙滩里埋下的每一处天雷弹,我都一清二楚,你下不了手,我来替你下手怎么样,说来没有我,你也弄不到这么多天雷弹罢,毕竟这些东西都被曜司的商行暗中垄断了”
楚瑜愣住了,嘴唇翕动了下,却忽然有些茫然,心中有些空空的,她仿佛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廉亲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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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穷匕首现,所有的过去都展露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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