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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都是鸟儿惹的祸(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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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的可以不理,但董旷的不能不理,西凌行省的最高首脑表示,太史大人前几天受委屈了,务必要开大宴为太史大人压惊并接风,遍邀全城官员名流,在“陶然居”席开十桌。

太史阑“欣然”带着她家景泰蓝赴宴,景泰蓝前段时间跟着太史阑历经战火,战时粮食管制,虽然没饿着他,但大多时候饭食简单,把小肚子里的油水刮去不少,最近对各种美食正处于充满感情和向往的阶段,听说有大餐可吃,当即流了一地口水。

董旷总督府的马车接太史阑母子赴宴,路过那两座小楼时太史阑瞄了一眼,心想我们的乔大人是去呢还是不去呢还是去呢那晚听说她对着愤怒的百姓表演了半夜,倒还真博得了很多不明真相的百姓的理解,前天西局在昭阳城的分局正式启用,乔大人最近也忙得很。

她坐在马车里,一边欣赏外头景致,一边和景泰蓝说闲话,扯到现代那时灌水混论坛抢沙发,有时候沙发一秒钟就没了得挂在天花板上,景泰蓝听得呵呵笑,问:“什么是沙发呀”

“第一个回答你的人是沙发。”

“板凳呢”

“第二个。”

“天花板是第三个”

“对。”

小子若有所思,忽然道:“以前他们议事,说好多好多话,然后第一个说,臣附议,第二个也说,臣附议,第三个也是……好烦。以后叫他们改成:臣沙发!臣板凳!臣天花板!……多好。”

太史阑:“……”

然后她觉得,有些过于现代的东西,还是别教给这小子的好……

马车在陶然居门口停下,早有总督府的幕僚以及一群乱七八糟的她的“下属”在门口等着,有人殷勤地替她掀起帘子,太史阑带着景泰蓝以及几个随从长驱直入,在堂倌的指引下,七拐八绕走了好一截,才到达请客的真正所在,一座四面通风的水上凉阁,远远看见董旷都一批人都在那,太史阑不由也赞叹一声,道:“这酒楼规模不小。”

“太史大人。”她身边一个眉清目秀的青年官员忙笑道,“陶然居是本地第二大酒楼,以景致优雅,菜色丰富而闻名,董大人有重要宴会,都喜欢在这里举行。”

“第二大”太史阑随口问。

没想到这样规模的酒楼,在昭阳城居然不是最豪华的。

那青年官员微微犹豫一下,才道:“城外流云山庄,才算是昭阳城第一富丽豪华之地,以往京中贵客,以及重要贵宾,都在那里招待,董大人想着路远,怕您车马劳顿,才安排在了城里。”

太史阑想着怕不是怕她劳顿吧都是坐车有什么劳顿的只怕那是个销金窟美人窝,因为她是女宾,才不安排在那里吧。

“名字不错,谁起的”她随意赞。

青年官员的神色微微有点不自然,抬头看了看自己未来的女上司,之前他当然听说过太史阑的鼎鼎大名,以为必然是个威武雄壮,身高八尺的女汉子,不想本人仔细看着,却有种野性和精致共存的美,很少见的气质,只是这位女上司的冷峻和简练,让他有点吃不消,见惯了官场上打哈哈说废话,这位新上司的短句风格,让他一时摸不清,她是真的没兴趣呢,还是暗示呢还是别有深意呢

可怜的官场老油子琢磨了很久,觉得太史阑是在询问这座山庄的背景,凑前一步,小心翼翼地道,“实不相瞒太史大人,流云山庄背景雄厚,这名字嘛……是康王殿下亲自起的。”

康王那么这座山庄是他的别业王公贵族在各地经营生意也是常见,太史阑随意点了点头。

她没注意到,景泰蓝在听见康王的名字时,轻轻皱了皱鼻子。

“你可算来了!”董旷带着一大批人立在水亭边相迎,笑道,“可叫我们饿着肚子好等。”

“大人。”太史阑向来宠辱不惊,不过欠欠身子。

事实上她也一向不太晓得什么叫宠和辱,宠她的保不准她嫌烦,辱她的……都立马拍回去了。

董旷早已知道她的性子,不以为杵呵呵一笑。

官场上,一个动作一句对话一个表情都是信号,此刻从一品总督和这位四品府同知的彼此态度,令所有人都微微讶异。

官场上同样等级分明,董旷平日里上下级官架子可没少摆,这么随和大家还是第一次见,震惊之后立即对太史阑肃然起敬。

这个肃然起敬的后果是,官员们纷纷让太史阑先行,哪怕职位在她之上。

而太史阑这个从来不理会什么规矩道理的官场新丁,也毫不客气,牵着景泰蓝就走,人群在她到来之前哗啦一声裂开,再在她走过之后唰一下合拢,留下无数饱含深意和掂量的目光,以及——新一轮的厮打。

和通城时吃饭就席需要厮打一样,昭阳城走路顺序也需要厮打,“您先请——”“您先请”“您请”“您请”……屁股分向两边,脑袋各自相冲,一不小心脑门就撞在了一起,揉揉脑袋继续“您请”“您先请”。

景泰蓝笑呵呵趴在太史阑肩上,想起当初在通城酒楼吃饭被挤在最后,还要一路杀过去的麻烦,觉得麻麻当官儿就是好,官儿越大越好,嗯,下次封麻麻一个什么样的官儿呢公公咋样

“今日设宴为你接风。”董旷笑道,“另外,也给你介绍认识一下我昭阳城的贵客,你是昭阳新同知,你也知道,昭阳城前任府尹刚刚调离,新府尹还未任命,目前由你代理总署昭阳府,掌管昭阳一地的治安民政诸般事宜,所以这几位贵客,日后便要偏劳你好好照顾了。”

太史阑听着不对劲,——董旷的语气似乎有那么点释然轻松,那么点幸灾乐祸,还有那么点……

还没想清楚,已经进了水亭,说是亭,其实极为轩敞开阔,左右一字排开铺了锦袱的案几,足足有三四十席,在顶头左席,有几位男子,并不理会进来的官员士绅们,自顾自饮酒谈笑。

一位松花绿锦袍,浓眉大眼的青年笑道:“听说今儿咱们有眼福,要见见日下南齐第一奇女子。”

“劳兄说得不错。”另一位肤色白皙,眉目俊秀的少年道,“不过依小弟看来,这奇女子或许是奇了,一个女人,和男人争胜,杀人放火,无所不为,确实够奇,但南齐若以这样的女子为第一,那就是贻笑各国了。”说完呵呵一笑。

“那是。”一个皮肤微黑,面目精悍的男子立即接道,“这样的女人怎能算好女人南齐女子,向来以温婉贤淑,南国风情闻名天下,如今竟将这样一个女人捧为第一,这齐人的眼界,可果真是一年不如一年咯。”说完哈哈一笑,转头道,“司空世子,你说是不是”

几人对话声音虽然不高,但众人刚刚进来,听得那叫一个清楚,此时还没反应过来,目光随着最后说话的那男子一转,便看见一个背影。

那人靠在水亭边的栏杆上,一袭青莲色冰绡长衫,腰间没有束带,简简单单又飘飘洒洒,奇怪的是,这样似乎没什么式样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不过一个背影,忽然便让人恍惚,觉得清、觉得美、觉得细腻而珍贵,像看见西天神祗的青玉池里,亭亭着的雪莲花。

他似乎没听众人说话,正侧身,伸手去戏池下红鲤,红鲤色泽鲜艳,鳞片边缘泛着细碎的金光,而他修指如玉,指甲晶亮若透明,一抹雪色衬着那艳丽的红,众人的目光禁不住都有些痴痴的。

此时他专门玩鱼,似乎没把同伴的话放在心上,直到那男子又问了一遍,才淡淡道,“南齐,能有什么好女子”

他的声音极淡,极轻,是玉指在风中拨琴,一串音符悄然四散,只留余韵袅袅,让人记忆,让人沉醉,却又无法捕捉,只觉得好听,却留不住。

南齐众人们都觉得耳朵舒服,又沉醉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狂妄!”一个青年官员,首先愤然掷袖,“化外之民!”

更多的人是在看着太史阑,很明显人家这是冲她来了,这位近日已经成为西凌传奇的女子,会怎样应对

太史阑什么反应都没有。

她四面看看,选了一个看起来最轩敞,最舒服,最通风,还方便逃席的位置,牵着太史阑,大步过去。

她当然知道这席面是有规矩的,不过她所能遵守的规矩,也不过是主位不去抢罢了——主位要给钱的。

她往那方向一走,几个出言挑衅的男子都变了脸色,太史阑走到座前,看见座上还放着一件青莲色的绸披风,很明显昭告此位已经有主人了。

太史阑抓起那件披风,揉巴揉巴,一扔。

那群傻住的挑衅者眼睛睁大一圈。

那池边戏鱼的人终于回过头来。

众人眼瞳都缩了缩,随即再睁了睁。

满眼都是被丽色炫目的昏眩。

眼前的人肌肤如雪,微尖的下巴细致玲珑,唇色轻红纯正,脸上的颜色鲜明清丽得让人难忘,让人想起那些轻、薄、亮、滑润之类的美好而易碎的词儿,但如果视线往上一扫,触及他的眸子,瞬间便觉得,仿佛看进了另一个人的魂灵里。

那双眼睛,大而沉黑,却不是纯粹的黑色,透着点碎金的光芒,依稀还有点别的颜色,却辨不清,那些无法辨别却又真实存在的色彩,都凝化在那双沉沉的眸子里,便显得光芒绮丽,像把漫天日光星光月光都揉碎了掰开了,统统毫不吝惜地装饰了他,人们在那样的眸子面前失神,看见深邃,看见黑暗,看见永不见底的骄傲、冷漠,和神秘。

这个少年,看脸的下半截,人们会以为他是哪个著名小倌馆的头牌,只有惊人的美貌;再看脸的上半截,立即会觉得前头的感觉都是荒唐,眼前的明明是最清贵,最骄傲的王子,下巴微抬,每个姿态都是尊荣。

水亭稍稍安静了一刻,为这样的容光。

不过这安静很快被不懂风情太史阑打断——她只是瞟了那人一眼,然后把景泰蓝往那位置上一墩,小子立即抓起桌上的水果就啃。

旁若无人的母子,也让四周静了静,随即那群人愤怒的声音便响起。

“哪里来的野女人!敢抢占世子的座位!”

“董大人,你们南齐怎么会有这样无礼伧俗的人天啊,真是不可想象!”

“她是女人吗”有人退后一步,怪模怪样托着下巴端详太史阑,啧啧称奇,“看着面貌是女人,行径却比男子还粗鲁,南齐真是世风日下,连这样的人也能进入董大人的宴会!”

太史阑原先是短发,来南齐后长长了,但一直没有空打理,就束了起来,她一向不喜欢复杂的打扮,所以只用黑色绸带简单束几圈,倒分不出绸带和头发哪样更黑。她一般也是男装居多,偶尔女装也是女骑装,一切从简单方便出发。

至于她的面容,近期倒显得比原先轮廓要柔和些,中性气质里女性的感觉更鲜明了些,太史阑自己不太满意,觉得想必是和容楚那个娘娘腔混得太多的缘故。

这样的面容气质,衬上她高挑的个子,和历经血火的沉着冷静气质,更添几分独特魅力,虽然人们对她的欣赏感受见仁见智,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女子,因其特别而拥有吸引人的力量,因此都有些愤愤不平,觉得那批人是睁眼说瞎话了。

太史阑就好像没听见——不懂欣赏她的人都是猪,她不和猪说话。

气氛一时有些僵,挑衅的人得不到回应,那感受更加尴尬,一个个脸色开始发青,董旷见势不好,急忙招呼众人入座,因为气氛不对,众人也记不得厮打座位了,都赶紧按照自己的级别身份入座,生怕坐慢了,这边架就打起来了。

众人都入座了,只有那个最后转身,座位被太史阑占了的青莲色长袍男子,凝立不动,一双华光异彩的眸子,盯住了太史阑。

“司空世子,请这边坐。”董旷亲热地招呼他。

这少年却伫立不动,只冷冷盯着太史阑,冷冷道:“你,起来。”

太史阑忽然一抬头。

她听出了这声音。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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