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1.16.2(2/2)
大哥跟着纪承上了中间那辆车,梁师傅被人请到了后面的车上。
半个小时之后,纪承把大哥带到了一处装修得富丽堂皇的大酒店。
“爹,这是我的买卖,你就住这儿吧,明儿我陪你去砖机厂办事儿。今儿您先别着急,咱爷俩儿好好唠唠,中不我奶身体咋样了您跟我说说家里现在都变成什么样了呗”路上大哥已经跟纪承说了是来秦岛砖机件的,到了酒店,纪承一边把大哥往顶楼的套房里送,边叫人安排饭,梁师傅早有底下人给安排了住处。
“行啊。你小子也得跟我说说,怎么闯下这份儿家业的”大哥也好奇纪承这些年的经历,他看纪承,真跟看自个儿孩子差不多,从小看着长大的嘛。一个没爹的农村孩子,突然间变成了这个样子,他出于关心,也得问问清楚啊。
“行,咱先吃饭。完了,咱爷俩慢慢唠。”饭很快准备好了,到了餐厅,梁师傅已经在等着了,满满的一大桌子,几十个菜,一看都是顶顶名贵的好东西,梁师傅坐在那儿,手不是手,脚不脚的。一看大哥和纪承进来,呼拉一下子就站起来了,把坐着的椅子差点儿没刮倒了。笑得特别的不自然。他干了大半辈子维修工,一直都在农村待着,哪见过这阵式啊,这半天儿,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
“梁师傅,别紧张。这是我一个特别好的大哥的儿子,算是我干儿子吧。纪承啊,这是我厂里的大师傅,干的就是你爸原来干的那个活儿。姓梁。”大哥给两人做介绍。
“梁师傅好,您坐。”纪承的态度很亲切。
“哎,哎……”梁师傅满嘴答应着,再说不出来别的话。
“你小子这是整的啥事儿啊,这么老些东西,就咱仨人儿,吃得了嘛。这不浪费嘛。败家也没这么个败法儿啊。”大哥一坐下,就开始念。
“嘿嘿,没事儿,吃多少算多少,不浪费。”纪承就笑,那表情,好像大哥不是在训他,是在夸他似的。
纪承那一顿饭基本就没咋吃,竟照顾大哥了,不是忙着给夹菜,就是给盛汤的。连那虾蟹啥的,都能给大哥剥好了送到碗里,照顾得要多周到有多周到。
“跟我说说吧,你这些年是咋过来地”吃完了饭,回到房间,大哥就问纪承。
“还能咋过呀。当初我买的火车票是到中州市的,到了那边儿,连吃饭钱都没有了。刚开始在饭店里当保安,干了半年吧,后来我听电视新闻里说南边儿发展的好,能挣钱,又去了南边儿。也是从保安开始的,认识了我老板,他是黑|道起家的,我跟着他混了五六年,后来他被仇家寻仇,自己挑断了手筋脚筋,想求个全尸,在家里等着死。是我拼着一条命硬把他从家里背出来的,我带着他躲了两个月,伺候了他两个月,他不愿意那么窝囊的活着,趁我出去给他买药的时候,自杀了。临死的时候,用嘴咬着笔在纸上给我留的信,把他的财产都留给我了。
爹呀,你说咱能心安理得的用人家那钱吗我把那些钱取出来,给他爹娘送去一多半儿,剩下的,都给了当初跟着他混的兄弟,让大伙散了。我不想大家伙儿最后都跟他一个下场儿。后来,我就离开了南边儿,到了秦岛。这些年,我也挣了些钱,我寻思着开个小店儿消消停停儿的养老就得了,哪天要是让仇家找着了,死哪算哪吧。
谁知道当初的那些个兄弟,好些个后来都奔着我来了。我也不能看着他们饿死啊。就收留了他们。道儿上混的,到我老板那个级别的,一共就那么几个,互相也都认识,秦岛这边儿的,我到这儿的时候,他们就知道了。念着我给老板送了终,没有为难我。后来,那些兄弟过来,我是说什么也不想再走那条道儿了,但是我们这些人,要文化没文化,大字不认识几个,能干啥呀
我就开了个,虽说是游走在灰色地带。但我不走黑,咱也算合法的买卖了。人是越聚越多,买卖也越作越大,这不就到了今天了嘛。”
纪承说得挺简单,大哥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别说是秦岛这么大的城市了,就是老都县城里,干他们这一行儿的也不少,大哥都认识,向来敬而远之。但是对他们的“生意”还是有些耳闻的,过的都是打打杀杀的日子,一个穷小子,混到今天,怎么可能像他说的那么容易。
“纪承啊,你以前干啥了,我管不了,以后你想干啥,我也管不了。我就一个要求,你可不能碰毒啊,那玩意儿太坑人了。丧良心哪。你要有那事儿,你也别告诉我,等我走了,你就当没见过我,以后见着我也当不认识,我就谢谢你了。”大哥听完了就跟纪承摊牌,老关家祖祖辈辈本本分分的,向来与人为善,可不想沾上这些个贼呀匪呀的。
“哎妈,我的亲爹呀。我就那么不识数儿啊我要是沾上那些事儿了,敢上你跟前儿来吗别说你了,我奶要是知道了,不把打劈了我呀我在您家里住了一个多月,我奶把自个儿吃偏方的鸡蛋都给我吃了,我婶儿竟给我做好吃的。这点儿做人的道理我还能学不会呀我是混了几年,现在那里,还有这个酒店,有些事儿免不了,但是毒,我从来都没碰过。爹,我们那个道儿,和他们,不是一路的。”纪承都让大哥给说笑了。
“那就好。那就好。”大哥拍着纪承的手,对他表示肯定。
“咱家里现在咋样儿了还住在高官屯儿吗你奶身体还好吧太爷爷还在吗我爷身体肯定杠杠地,我婶儿给您生了几个孩子呀是弟弟还是妹妹呀”纪承就问大哥家里的情况。
“家里都好,都好。不住在老屯了。搬到县里了,跟你老姑住一起呢。家里一个闺女一个儿子,闺女下学期上三年级了,儿子七岁了。你太爷爷也在呢,身子挺硬实的,你奶身体也还行,吃药维持着吧,你爷那是让你说对了,身体杠杠地,骑自行车回老屯,我都骑不过他。”大哥就简单说了说家里的情况。
“真好。”纪承没再多问,知道家里都挺好了,就行了。
“你今年二十五了吧结没结婚,有没有孩子呢”长辈们总会关心这个话题。
“爹呀,你真糊涂啦我现在这个情况,那些个烂事儿还没抖落干净呢,结啥婚呀,那才是真坑人呢。我那老板就一辈子没结婚,我没完全抖落干净之前,就不祸害人家闺女了。”纪承无奈的笑。
“哎……能脱身还是尽早离开这是非圈子吧。”大哥虽然这么说,其实心里也明白,想脱身,哪那么容易,那么多人指着他活着呢,再说了,这么大的家业,有几个人能舍下呀!
爷俩东一笤帚西一扫帚的,聊了一宿。
第二天,吃完了晚饭,纪承有事儿回了,特意安排了人,开着他的车,带着大哥和梁师傅去砖机厂办事儿。
砖机厂的门房儿一看见纪承那车,都没也上前问,直接就给开了大门,给大哥开车的那人跟大哥说,纪承的车就是一张名片儿,在秦岛城,就没有去不了的地方。
往年大哥来买件儿,是见不到砖机厂的厂长的,他们这种小客户,顶多就是销售员接待一下就行了,这一回,那销售员都没资格露面儿,大哥要订的件,厂里也答应了,转天儿就给发货,运费全免了不说,售货价还给打了八折。
临走的时候,那位六十多岁的老厂长,拉住大哥的手,走在后面儿,偷偷的问他,“老弟呀,纪总跟你是什么关系呀”
“纪承啊,我儿子。”大哥腰杆一挺,说的特别的理直气壮。
“哎呀,老弟呀,你有这样的儿子,你咋不早说呢这些年,我们可是太怠慢了。”老厂子使劲握了一下大哥的手,“赔罪”的意思很明显。
“您老太客气了。”大哥的态度就笑,不是他不想说啊,是原来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儿子”流落在外啊。做人要谦逊,做官要低调,做生意要高调,这是一位老前辈交给大哥的道理,他在家也常常这么交弟弟妹妹还要小辈儿的。
事儿办完了,简直不能更顺利了,转天,零件就发货了,纪承非留大哥再住两天,大哥只好让梁师傅先回家,厂子里还等着零件用呢,也得他回去修理。
大哥又在秦岛多留了三天,纪承推掉了一切事务,陪着大哥巡视了一遍他的产业,又带着大哥在秦岛周边儿玩了两天。这是大哥不放心砖厂,着急回家,不然,他还要带着大哥往更远的地方去玩呢。
大哥走的时候,纪承一直给送到站台上。
“爹,这些钱你拿着,给我奶买点营养品吧。”大哥快上车的时候,纪承拿出来一个手包,直接把包塞到大哥手里。
“你的心里,我代你奶领了,钱就不用了,好不好家里现在不缺钱用。”大哥没打开那包,看厚度也能猜出个大概数儿来。
纪承说什么都不接那钱,最后都快哭了。
“那这样吧,我拿一万。是这么意思吧。好吧。车快开了,我就走啦。你自己在外面儿好好地哈,我说那些话你往心里去,别不当回事儿,走吧走吧。我上车了。”大哥被纪承说得没办法了,打开那手包,里面果然是十万块钱,拿了一沓出来,放在包里,又交代了纪承几句。转身上了车,到了软卧车厢里刚坐下,火车就开了,从车窗里还能看到纪承在站台上看着他呢,就跟他挥。转脸儿,眼泪都下来了,心里特别的不是滋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