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大汉华章(79)(1/2)
高粱叶子蛋白质含量很高, 作为禾本植物,它们的蛋白质却不亚于豆科类植物。当然, 那是专门培育出的甜高粱,但夏安然觉得同出一源,应当也差不到哪里去,就算差一些也没事,先应付过去冬春再说,先吃饱最重要。
而且其最大的优势还在于,高粱可再生力强,如果不是为了收获高粱糜子的话, 砍掉一茬又是一茬,砍完之后连着杆和叶子快速剁碎后密封去做青贮, 因为味道甜甜的, 反刍类的动物都很爱吃。
所以等到开春, 中山国需要种植的作物就又多了一种。
——这都是被中山国内那些越来越多的兽类逼的。
刘小猪失去了做糖的高粱田, 只剩下给牲畜们吃的高粱地, 内心别提有多悲伤啦!但话虽如此, 夏安然也没真委屈弟弟,他特地花了大价钱给弟弟买来甜浆。
也许正所谓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现在说起糖,刘小猪还满心怨念呢。
出息!
夏安然又好气又好笑,他蹭过去问刘发要了些不受欢迎的红糖,就出去找厨匠给弟弟做小零嘴了。
为什么不参与讨论
当然是因为他作为知情人,早就第一时间和长沙王确定好订单啦!别看那些哥哥们一个个叫价叫得比他积极得多, 到时候都得排在他后头。
奸诈的小国王悄悄捧着糖块离开,刘彘左右看看,就注意到了并没有参与讨论的皇五子刘非。
这位在小皇子中唯一属于硬汉类型的江都王一个人自酌自饮,看着这些兄弟为了一点糖连狗脑子都要打出来的样子很是嗤之以鼻。
正当此时,他感觉身边蹭来了一个热源,是皇十子刘彘。
干嘛
他挑挑眉,并不想理会,然而刘彘眨着大眼睛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他,看得刘非都有些受不了。
作为一国顶层的存在,又是一身煞气的武将(自封),刘非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样胆敢直视他的人了。
“作甚小奶娃。”他不无嘲讽地开口。
哪料刘彘眨着星星眼很认真地看着他,“五哥,九哥说你是我们当中打仗最厉害的,对吗”
被一句话搔中痒处的刘非顿时不动声色地挺直了背脊,原本撑腮百无聊赖的动作也改成了更有男子气概的昂首坐,他微微侧头,用眼角睨了眼弟弟,“自然。”
“那……”刘彘继续向着他的兄长发射星星眼光波,“那阿兄能不能帮彘儿一个忙鸭”
“说。”刘非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看情况。”
刘彘点点小脑袋,凑过来,用悄悄话的语气说:“阿兄能不能和彘儿到时候一起出兵匈奴”
哦!这个倒是可以有!
刘非干咳一声,极为矜持地点点头,“此本就是寡人所愿,本王迟早要驰骋草原,至于你想要上战场……还要多练练。”
他顿了顿,还是好奇问道:“你怎的小小年纪,就想着出兵草原了”
“因为……”刘彘握起小拳头,又给一个兄长说明了自己的志向,并且试图拉人入伙,“彘儿到时候要把阿姊抢回来!还要把匈奴公主也抢回来!九哥说阿兄很厉害,所以阿兄能不能帮着彘儿一起”
刘非愣了愣,随即嗤的一声笑了。他伸出自己那因为习武而骨节粗大的手,按在了幼弟的脑袋上,又重重揉了两下。
刘彘被哥哥揉得东倒西歪,最后还被阿兄拍了几下背。
刘非看着弟弟就和无从反抗的小奶狗似的,软软乎乎,顿觉好玩,于是又多捏了两下,“你小小年纪,想得倒挺多,这可别和你九哥学,心眼多长不高。话说哪来的阿姊要抢……”
他话没说完,便顿住了,年幼的弟弟会有如此愿望,自然是因为他们那即将要被送去和亲的姐妹。
他立时陷入了沉默。
良久后,他垂下了眼帘,感觉到了和自己方听闻这一讯息时候一样的无力感。
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声叹气,“说到底,还是我们没用……”
“阿兄,没事哒!那是因为我们还小,”刘彘拍了拍兄长的肩膀,特别自信得说道“因为我们那时候太小了不能帮阿父的忙,等我们长大了就好啦!”
兄弟二人自是不知,现下二人的背后,穿廊的外侧便站着一个男人,正是他们的老父亲。
刘启早就对儿子们聚众开小会的行为好奇不已,再加上派出去的太子又是一去无回,他实在好奇儿子们到底在作甚,便趁着藩王尚未入京还有些空闲亲自过来了。
哪儿想到他一入馆阁,便听到了儿子们的这番话。
儿子们一字一句,均化为了利刃,插入了他的心窝,万般情绪交织,一时之间复杂难言。
帝王只觉胸口一阵郁堵,喉间的痒意汹涌而上,但他压制住了这想要咳嗽的欲望。现在他要是出声,定然会惊动房中的儿子们,最后他只是捂着嘴悄悄退开。
内侍春陀立刻扶着景帝去了僻静处,并且从水壶中倒出了凉水,“陛下,水凉,且慢些喝。”
刘启小口小口饮水,见春陀要派人去灶间取热水忙挥挥手制止,“别去了,你们一去马上他们就得过来,麻烦。”
“可,陛下,这水太凉,对您身子不好,不可多饮,不如我们先回宫”春陀接过被景帝递回来的水壶,眸含忧色。
帝王缓了一下,片刻后叹了口气,“先回去吧。”
“哎,陛下您小心着些,这地还冻着,滑。”内侍忙将人扶起,他小心为帝王引路,哪知走了没两步便听闻一声呼唤,“中常侍”
几人循声望去,便见是皇九子拎着一个食盒正向此处走来,见果然是春陀,复又看到春陀扶着的刘启,小国王立刻快步上前,“父皇。”
小少年将食盒放下,对着帝王作揖,“儿见过父皇,父皇长乐无极,千秋万岁。”
“起来吧,你这是拿的什么”刘启看了眼小儿子手上的漆木食盒,咳意被压制下去后,他也有心情说上几句了。
夏安然立时将盒子打了开来,里头交叠放着若干个小漆碗,“六哥带了好些糖来,儿便拿这唤人做了些点心,阿父尝尝”
“这样。”刘启笑了一声,“那为父倒是要尝尝的。”
他拎起一根麻花塞进嘴里,一入口便是红糖醇厚又带着些焦香的甜蜜滋味,当下挑了挑眉,三两口将它咬开,发现里头还是正常的麻花模样,只不过外头裹了糖浆。
这做法倒是稀奇。
麻花味咸,糖液清甜,这一口下口味分层,最后口腔中便是满口清香,叫人吃了还想吃。
“味道倒是不错,没想到我儿还有这一手。”刘启赞道。
“儿子哪儿有这手艺,厨匠做的,我也只是提了个意见罢了。”小国王抿嘴一笑,然后从漆盒里头又拿出了一个大肚子水瓮。
这东西应当是拿勺子舀水,但这里没勺子,夏安然便只能想办法倒,只是如今的壶开口太大又没有引流的小嘴,要将之倒出难度实在有些大。
春陀见小国王笨手笨脚的忙上前接过,他动作稳当,三两下就完成了这个高难度动作。夏安然道了声谢,然后将水递给了刘启,“阿父,饮水。”
刘启伸手接过,哦哟,热水。他小口饮下,只觉得胸腹间的不适淡了不少,茶水中也是带着点特殊的甜味,他挑挑眉,“里头是放了荸荠”
“是。”夏安然点头,“彘儿喜甜,荸荠水煮后甘甜清香,他很爱喝。”
当然,除了荸荠之外其实也撒了糖,现在这个季节他带到长安的自然只有荸荠干,虽说在风干过程中果糖和芳香物质会进一步浓缩,但糖分还是会有流失,故而干货自然比不得新鲜水果甘甜……
为了哄骗嗜甜但是不爱吃素的小豆丁,夏安然就往里头撒了糖,让其变成了甜滋滋的果茶。
“嗯。”刘启点点头,也没去问这季节哪来的荸荠,他只是伸手让春陀又给倒了一杯,边饮水边招手让小国王也坐下。
天寒地冻的,在这里聊天
夏安然看了看这里四处穿风的场景,又看了一眼穿得有些单薄的刘启,想了想还是劝道:“父皇,此处风大,还是莫要久留为好。儿看到馆舍内铺设了火炕,不如到里头去吃些东西兄长们这次都带来了好些小零嘴,味道都很是不错。”
刘启看了他一眼,笑道:“你兄长带来的东西,你怎么就知道味道不错了”
那当然是因为我已经蹭到过吃的了呀,昨天晚上他是靠吃各地特产吃饱哒!
夏安然一脸无辜。
见他这副模样,刘启笑着摇摇头。
他伸出手指在虚空中点了点儿子,“你可知你那些兄长没少来向我告你的状
什么他的哥哥们是那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面子上说我们是一起赚钱的小伙伴,背后却在偷偷地告他的状
这样的行为必须要被狠狠谴责!
夏安然立刻瞪圆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状,还特别认真地凑过去问他的老父亲都是谁在背后说他坏话。
刘启第一次遇到知道自己被告了状,不想着立刻反省认错的,而是要去找告他之人麻烦的,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连自己到底得罪了哪个皇子都不自知,他这个儿子活得也太糊涂了点吧!
对于儿子的连番追问,老父亲哼了一声,回了一句“这我可不能告诉你,你自己想”就将人打发了。
夏安然在心中将有可能打他小报告的人盘算了一下,又想了想自己最近做了些什么事情,大概有数之后他一梗脖,表示儿子想好了,儿子最近可乖可乖,完全没有干坏事。
如果有人告状,那一定是黑状!
饶是刘启涵养再好,此时他也情不自禁地生出了自我怀疑之心——在就藩以前,刘胜是这个性格的吗好像不是啊,他记得儿子还挺正常来着。
所以……儿子放出去的这些时间内,这是被教歪了啊。
果然小崽子放出去的时间还是太早了吗
夏安然一眼一眼偷瞄景帝平静的神色,试图从中判断出他心情如何。
但是刘启的面子功夫太到家,靠着小国王只练到基础的表情读取技能一时半会间还真不好判定。
反倒是刘启被自己儿子用眼角观察他的举动惹得哭笑不得,他伸手点了点儿子的额头,笑骂道:“有什么直接说,你是朕的九子,又不是九女,扭扭捏捏作何”
“嗯……”夏安然捏了捏手掌心,稍微犹豫了下,还是问了刘启一个他没预料到的问题,“彘儿这次还会跟着儿子一起回去吗”
刘启闻言稍愣,他微微侧首,视线自儿子面上轻轻扫过,不答反问:“怎么,舍不得”
夏安然点点头,养刘小猪这种小朋友,感情是肯定要养出来的,毕竟一个聪明会卖萌也会卖蠢的小豆丁实在可爱又好养,每天都在堆积好感度。
他嘴唇翕动,小声嘟囔:“毕竟是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一下子要分别的话确实会不舍。”
刘启眉毛高高挑起,看着儿子的表情带着啼笑皆非,“你这把你弟弟当作儿子养”
无意间说漏嘴的夏安然立马眨巴着小眼睛摆出一副无辜状。
这装傻的姿态看得刘启又好气又好笑,他摆摆手,眉目浅浅,“那肯定不能再给你养了,你才养了一年就把他当做儿子了,再过两年这样的怕是要真叫你爹。”
夏安然闻言垂下了眼眸,小尾巴都耷拉了下来,表情极为失落。
见他这模样好像真的是失去了儿子的慈祥老父亲,刘启忍不住哼了一声,他拍了拍儿子的脑袋瓜,“彘儿到了该学习的年岁了,再不学就晚了。”
小国王微微一怔,他抬眼后对上的是老父亲平静如水的眸子。
刘启的手还没有从儿子的脑袋上拿开,顺着他的动作摸到了小少年的发冠上,刘启对上儿子骤缩的瞳孔,明白他知晓了自己的意思。
西汉的小皇子们是半散养,有不少到了就藩前也不过大概认了些字,基本没有强制学习任务,就算要学习也得要八九岁以后,才开始跟着母亲识字。
现在基本是没有针对小皇子的专业课堂的。
刘彘今年不过五岁,算虚岁也才七岁,一个五岁的小孩能学什么,又怎会来不及
答案也只有一个——治国之学,立邦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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