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相爱最实在(1/2)
第八十九章 相爱最实在
作者:
天弃忽然懊恼地叹了一口气,道:“白忍耐了。”
紫蕊不说话。
傻子也看得出,这不是忍耐就可以解决的问题。根本就是存心要欺辱,这里忍下了,别处还是会挑起来。所以天弃懊恼不如早点打个痛快。
真心想欺负人的人,不会因为忍让就罢手。
天弃和紫蕊只是有些奇怪,铁风雷这么嚣张当真一点也不在乎景横波的面子
黑水女王麾下每日无数人来投,势力极速膨胀,本身一身神术,更有高手如云,换谁家势力都要掂量几分,轻易不肯树敌。这王座还没坐热,还要对付兄弟们夺位的三王子,当真一点也不当回事
他们却不知道,关城的守城官,根本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只以为他们是铁星泽的护卫。
他急于讨好新王,有意羞辱挑衅铁星泽。如果能将铁星泽擒下送交御前,大王一定很高兴。
关城前早已备好数千兵士,铁甲寒光将人的视野染成一片苍青色,不容分说便出手,铁星泽和天弃避无可避,也只有一战。
两个男人看一眼汹涌的人群,再互看一眼,毫不犹豫将紫蕊向外一推。
“走!”
“回去向女王报信!”
紫蕊踉跄跌出,看见两个男人,已经被黑压压的大军淹没,一个关城一般只有百人队,此刻却有数千人立即涌出,显然早有准备。
“天弃兄,你轻功无双,你也走!”铁星泽向外推天弃。
天弃却如双足生根于地,稳稳站着笑道:“人家想知道,沉铁的大牢,待遇会不会比玳瑁好”
“你何必”
“人家还想知道,女王陛下到底把不把人家当闺蜜啦。”天弃又羞涩又不满又傲娇地哼一声,“她为紫蕊可以闯上元,就不能为我闯一次沉铁”
铁星泽被他一口一个人家,麻得浑身过电似地一颤一颤……
伪娘笑声娇媚,身姿却矫健如鹰,张开的双臂如巨翅,一掠便掠过了黑压压的人群,直奔军中主将而去,“擒贼先擒王!”
“保护将军!保护将军!”士兵们惊慌大喊。
一声惨叫,半空里抛出一只血淋淋的耳朵,似要将曙色染红,天弃快意的大笑响彻云霄,“叫你欺负人家,人家打你了啦!”
“拿下!拿下!”叫嚷声惊动全城。
铁星泽叹口气,转头看了看紫蕊离去的方向,扑入战团。
这场战斗按说没什么悬念,向来万人敌并不存在,再高的高手,面对千军万马,个人能发挥的作用也有限。两人对千军,一人一枪就足够累死人。
但铁星泽和天弃这一战,愣是将千军杀了个对穿又对穿,一条血路从人群中犁过去又犁出来,满天里溅开红红白白。遍地泥土染血粘腻,靴子踏进去一时都拔不出。
这一战,从黎明战到中午,铁星泽和天弃固然成擒,但沉铁军,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带兵的副将给天弃撕去一耳,其余众队长多半有伤,士兵死一百余,伤三百余,遍地尸首和在血泊中呻吟的伤者。
死伤惨重,守关副将牙关咬得格格直响,如果不是大王下令,不得杀铁星泽,他早就下了死手。
被擒后的两人,被捆了个五花大绑,却神情淡定,站在尸首堆中聊家常。
一个说:“人家今天杀得好痛快,早该如此!”
一个说:“都是因为我,天弃兄才受了委屈。回头定还天弃兄一个痛快。”
一个说:“我想杀了铁风雷,那才叫真痛快。”
一个说:“我念亲情,奈何亲情不念我。真要狭路相逢,请天弃兄不必顾忌。”
一个说:“当真”
一个说:“我愿兄弟敦睦。这兄弟,亲兄弟算,义兄弟也算。他人若不以亲情相念,我便只能以恩义权衡。天弃兄弟为我赴汤蹈火,我万万没有让你再为我委屈的道理。”
一个哈哈大笑,“先前我还怨你毫无男子血性,此刻才知你原来心中清晰分明。好,你这朋友,我交了!”
一个从容微笑,“共酒肉只能是朋友,共患难才能成知己。”
两人脚踩尸首,相视而笑,瑟瑟冬风下,万军不过等闲。
千军静默,一时凛然。士兵们并不太懂他们在说什么,只觉得这般从容风采,令人肃然。
士兵们也不是没见过在战场上,故作豪气的人,但那些人狂言乱语时,说不定偷偷尿湿了裤子。倒是面前这两人,不色厉内荏,从容谈笑,更令人不敢小觑。
何况还有脚下这许多尸首,告诉他们谁才是强者。
军中崇拜强者,因此此刻反而没有人再呵斥他们。
倒是被撕掉半边耳朵的那名副将,阴阴地笑了。
“七王子说大王没有亲情”他呵呵道,“话怎么能这么说呢大王可是很记挂七王子的,一听说七王子抵达沉铁,立即就派了亲人来迎接您了呢。”
铁星泽目光一凝。
那副将装模作样一拍额头,“我这健忘脾气,怎么忘记这一着呢啊呀呀这要早点把人请出来,也许就没这场误会了……”转头呵斥,“还不赶紧请夫人”
天弃眉头一皱,心想不会是铁风雷挟持了铁星泽的娘吧此刻他才想起铁星泽忍让的原因,他的母亲还在王城呢。
看铁星泽神情,似乎也有这样的担忧,天弃不禁暗暗后悔。
唉,都怪跟着女王,太顺风顺水,已经受不得任何委屈了。
一乘小轿悠悠抬来,轿子华丽精致,一看就是女用轿子。
铁星泽和天弃都有些紧张,眼看那停在三丈之外的轿子,被人轻轻掀起轿帘。
掀帘的手雪白纤细,天弃正想着铁星泽的娘保养得真好,就看见那手指上,一枚鸽血宝石戒指,艳红到惊心。
他感觉到身边铁星泽,身子一震。
他抬头,一霎间竟似见铁星泽眼底水光一闪。
天弃一震,几疑自己眼花。
身边铁星泽似乎在缓缓呼吸,敏锐的天弃听见他气息有些杂乱。
刚才一番拼杀,都没能让铁星泽乱了呼吸,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关城之下,一地斑斑血迹之中,轿子无声,凝望着轿子的铁星泽也无声。
片刻,轿子里有人轻轻咳一声,又咳一声。
声音娇弱,果然是女子。
铁星泽身子又是一晃。
天弃看一眼那阴笑的副将,心中若有所悟。
他记得当初听说,铁星泽有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却还有个一直在等他的爱人。
如今来的,只怕便是其中之一了。
果然,轻咳之后,那轿子里的人,轻轻道:“贱妾奉大王令,前来迎接七王子。王子远道而归,路上辛苦。”
那雪白手指,慢慢挂起帘上金钩,隐约可以看见轿中人乌发云鬓,是已婚女子装扮。
铁星泽便如再被打了一拳。
天弃心中暗叫不妙,和铁星泽有瓜葛的两个女子,无论哪个以已婚女子形象出现,都不大对劲。
而且那女子孤身前来,号称夫人,却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还要自己挂金钩,这又是什么意思
那女子手指一直搁在窗边,指上宝石熠熠,似提醒,又似刺激。
天弃却以他的女性心理,注意到那手腕上还有金镶玉翡翠手镯,非常沉重华丽,和指上宝石颜色相冲。
这女子给人感觉清雅荏弱,实在不像是会做这样浓艳打扮的人。
铁星泽凝视着那手指,半晌缓缓道:“你如何换了镯子”
那女子静了静,答:“大王赐了贱妾金镶玉镯,更配贱妾身份。所以当初那个白玉镯,取下来了。”
铁星泽闭了闭眼睛,又问:“如何鸽血宝石戒指不取”
“本来也取下来了,不过大王说,”女子声音柔婉,“今日既然前来迎接七弟,不妨也将当初七弟所赠之物戴上一件。你我如今也是一家人,原不必分什么彼此。”
“那,”铁星泽缓缓道,“还未恭喜琇珑姑娘,受封王妃。”
“七王子误会了。”女子柔柔地道,“贱妾只是大王第十二房妾,不敢当王妃之称。”
铁星泽袖子微微颤抖,天弃转开眼睛,麻木地看路边一具尸首,他觉得尸首比此刻铁星泽脸色好看多了。
那尸首身上十几道刀痕,他想着铁星泽此刻感受,也和那尸首死前差不多吧……
半晌铁星泽才开口,声音第一次出现微微颤抖,“琇珑,关琇珑……你纵不能再继续等我,也不该这么……自甘下贱……”
“七王子又误会了。”轿中人又轻咳一声,“贱妾完全是自愿。贱妾嫁给大王,心中十分欢喜。大王待贱妾温柔体贴,日日相伴。”她忽然笑了笑,道,“贱妾是女人,心志脆弱。贱妾早年太过幼稚,年华渐渐老去时,却有所醒悟。终于明白,和千里之外渺茫无期的虚无温柔比起来,相伴身边的良人,才是最实在的。”
铁星泽踉跄一步,足跟靠住了一具尸首,才勉强控制住没倒下。
那女子犹自不放过,还是那么轻轻柔柔地道:“七王子年纪也不小了。可早些把亲也成了吧,只是听说大王想让七王子回帝歌,促成帝歌与沉铁永世和平。也不知道萱亭小姐,愿不愿意背井离乡,随七王子永居帝歌不过她今日既然没来接你,想必也……”
“她不接,有我跟。”忽然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轿中关琇珑愕然抬头,便看见一个女子,从一棵树后转出,缓缓步来。
夏紫蕊在千军注视下,在铁星泽旧爱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得挺直。
腰背笔直,裙角不动,每一步步距相同,精准得似乎用尺子量过。
这样走出来的步子,翩然又庄重,最是宫廷上佳气度。
她相信自己,虽然走在尸首之中,但此刻的步态,为一生最美最高贵。
她就是要走出最美最高贵的步伐,好撑起那男子踉跄的自信。她要让关琇珑看清楚,被她弃如敝屣的那个人,依旧有人愿意跟随。
哪怕此刻她并没有完全想好,但那几句对话,让她决定必须这么做。
心底有火在烧,她脸容却平静,昂起的脖子最优美和骄傲的弧度。
晨曦里,士兵们赞叹地看着走来的女子,他们不明白什么是久经锤炼的宫廷礼节,只觉得这女子很美。
关琇珑那种荏弱里的凛冽,遇上这样的高贵,也不禁有些慌乱,咳嗽一声,问:“你是谁”
夏紫蕊却根本不理她,只上前,挽住了铁星泽的胳膊。
“夫人在问你话!”有人呵斥她。
夏紫蕊看也没看对方一眼。
“良家子,何须理会贱妾。”她答。
关琇珑挽帘的手一颤,咳嗽转烈。
有时候,言语的刀,才最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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