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他和他的大礼(2/2)
等他美梦做醒,又听见惊叹之声,这回声音在他身后。
他一回头,瞳孔似被日光直刺,微微一缩。
景横波已经梳洗完毕,盛装而来。
一袭雪白嵌云锦裹身旗袍。高领,盘纽,微微垫肩,掐腰,裙摆垂下脚踝,雪白的衣料上没有绣花,却镶了一圈淡金色海水纹宽边,嵌云锦是东堂才有的高级锦缎,十分名贵,暗织金丝,在不同角度下闪烁出暗暗金光,因稀少和珍贵,富贵人家只用来裱贴名画,如今别出心裁被景横波穿在身上。乍一看雪白简单,再一看金光闪烁如秋后艳阳下的湖面,低调而奢靡,华丽而内敛,正合景横波的气质。
外头罩一件淡金色短披风,只到腰部,平添几分贵重。
众人的目光却更多凝聚在她的身体上——旗袍最能展现女性的女人味和身材。景横波乍一出现,众人就觉得好像远远看见一尊巨大的精致的玉瓶,此刻她走动起来,众人才感觉到那惊人流畅的身线,从饱满到纤细的美妙收束,从纤细到挺翘的自如伸展,增一分太肥,减一分太瘦,目光落在哪一点,哪一点都是惊人的诱惑,从胸,从腰,从臀,似最顶级的匠人无数遍修改打磨,终于成就最销魂最秾纤合度的女人身姿。
而她走路的姿态,也和平日不同,身形更高,腰更直,脖子微微扬起,步子小而不拘束,行动时整件衣裳暗光流动,而裙摆微摇,露一截雪白的鞋尖,腰部的扭动因此显得更加韵律优美而满满女人味,充满奇妙的,青春又性感的诱惑。
满院子的人呼吸都似乎屏住了,看她款款而来,看她款款走向轿子,有人喃喃道:“她就该是天生的女王……”
等她走到身边,刚刚放开的呼吸忽然又一紧——那裙子竟然两侧开衩!衩竟然开到大腿!
她从身侧走过时,就能隐约看见一线晶莹雪白,时隐时现……
这才是真正的诱惑!比全脱了高妙万倍的女人风情。
现代的穿衣经验审美,也许在古代未必适用,但属于女子绝妙身材和资本的展现,永远能令人色授魂与。
景横波一边走猫步一边瞟着四周——都太呆了,这啥表情,是惊艳吗她可是为今天下过功夫的呢,找了最好的裁缝,画了三稿的图样,选了最昂贵的料子,丝袜丢在帝歌,便找来珍贵的蚕丝天丝混织,好容易才出来一双,还太薄,韧性不够,等会可不要撕破了……
憋气太久,压抑太久,她存心今日要张扬一把,此刻却揣摩不出众人反应——惊世骇俗过度了不能接受
满院寂静,忽然有人大声嚷道:“哎呀小七七你的鼻子……”
景横波一瞧,我勒个去,这家伙眼神直直的,鼻血滴滴的,已经将下巴染红了……
再一看,连对她向来没啥兴趣的那六个逗比,有一半也似乎要流鼻血的样子,武杉低头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念个飞快,似乎在念清心咒,念一句看她一眼,念一句看她一眼……
紫蕊拥雪眼底光芒闪闪,都是小星星,那叫羡慕;天弃眼睛斜着,那叫嫉妒恨。
英白靠在墙边,一腿屈起,在喝酒。喝一口看一眼,低声自言自语:“虽然对她没兴趣,也禁不住被勾了一下魂,哈,你等会可不要发疯……”
“点赞!”景横波笑逐颜开,伸手打个响指,“姐果然雄风不减,依旧美绝人寰!上车!出发!”
“……”
真是不开口神仙光降,一开口宇宙幻灭。
景横波上了轿,封号校尉亲自抬轿,她坐在轿子上忽然想起,咦,裴枢呢去哪了她还以为会看见这个家伙,鼻血喷到墙上呢。
这么有定力,点赞!
……
裴枢从房间内窜出来,跟上了大队伍。
他一个属下看见他,行个礼,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再看看,被裴枢大眼一瞪,“看什么看没看过美男吗”
属下吓得瞬间消失,裴枢没好气地扯扯衣裳。
看什么看,不就是去换裤子了吗。
刚才那一霎,他确实喷了,当然喷的不是鼻血或者口水,是……真让人难以启齿。
没法跟人比啊,别人多少见过她盛装打扮,有个心理准备,他可是第一次见她盛装。
别人也不像他禁锢多年,血气方刚,又练至阳内力,没事还内火烧身,更不要提看见喜欢的女人这销魂姿态。
刚才他连呼吸都停了。
她的美,布衣荆钗亦不能掩,他知道她盛装必定光彩照人,但如今才知,便展开最离奇的想象,也难以想象她的丰姿。
美丽而又会打扮,会展示自身优点,拥有超越这个时代的打扮技巧的女人,简直足以致命。
所以他致命地湿了裤子,没法见人,赶紧溜回去换了先。
裴枢很奇怪,他觉得大荒男人是不是都有病他们怎么舍得那样对她的这么美丽的女子,穿着这样销魂的衣服,在城楼上站着的时候,全天下男人不是都该不想争江山只想争她吗
景横波如果知道他此刻想法,八成得一个巴掌拍过去——你以为这是起点种马yy文啊
裴枢一边上马跟上去,一边懊悔着,今天这件袍子是黑色的,和她似乎不怎么配……
一个属下向来善于察言观色,凑过去笑道:“少帅今日这件黑袍,越发显得挺拔深沉,和女王一黑一白,相得益彰。”
“你说得对!”裴枢哈哈大笑,“我一直都会是和她最相得益彰的那个!”
……
曲江边人头攒动,曲江上小舟欸乃,河岸两侧柳树上,无数红灯渐次点燃,倒映半河红影,再被轻桨捣散。
两岸都挤满了人,人群中事先安排的人,拉着最拉风最大的一个横幅。
“黑水女王,文成武德,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词儿是景横波写的,不用问,抄袭。她喜欢这词儿,至于合适不合适,她喜欢就行。
女王横幅之下,就是各种牛逼哄哄的“广告”横幅了。
“天下才子数玳瑁,玳瑁才子数窦山!”
“天下文章共一斗,席文一人占七升!”
“欲知文魁何处在,今夜曲江华风流!”
……
牛逼哄哄花钱较多的横幅旁,是各种标语牌,写着才子们的名字。一闪一闪小星星,满天亮晶晶。
景横波老远就看见了那些横幅和星星,她眯眼注视半晌,吩咐紫蕊,“等会把这些打横幅的,做标牌的人名字都记下来,给个名单给我。”
“是。主子是要录用吗”
“错,是永不录用。”景横波哈哈一笑,“文人可以有傲气,但不可无傲骨。这些自己做横幅打标语自卖自夸的,名利之心太重,文章再好,也失了几分气度和尊严。要这种人,以后会有麻烦。”
紫蕊点头,道:“真正有才的人,是不屑做这些的。”
她满眼又是小星星,觉得女王真是睿智。紧接着就听见女王慢悠悠地道:“不过这名单嘛,主要是为了记住大户。咱们横幅卖很贵的,这些人都舍得做,一定很有钱,名单记下来,回头骗他们钱去。”
紫蕊:“……”
以后称赞女王,还是不要太早!
离河边还有一条街,路已经被堵住,轿子无法前行。
景横波经过一系列吞并和招纳,现在麾下人已经不少,摆出队伍长长一列,最前面是一批大嗓门,用来开道,此刻长声呼喊:“女王驾到!”
喧嚷人群一静,众人回头。
就看见乌木轿黑亮内敛,其上一只彩凤展翅而来,凤上坐着雪衣和金光同闪的丽人。
水晶帘两层,碎光粼粼,闪烁不休,本身就耀得人眼花,里头人衣裳也金光暗闪,越发看不清,只感觉鸾驾上女子冰雪之肌,风流体态,一瞥之下,便摄人呼吸。
百姓下意识地让出道路,也不需人叫,自动跪伏——玳瑁多少年不见王权,早已忘却君臣之礼,然而此刻那鸾轿一看便知尊贵非凡,轿中人一看就凌驾人上,百姓双腿不由自主发软,忍不住便要三呼礼拜。
排场自有让人凛然臣服的力量,这也是景横波一心今日要盛大出场的原因。她还没完全打下玳瑁,没占领上元王宫,没正式继位女王,没获得完全承认,但又想足够威严尊贵的早早亮相,给玳瑁百姓留下“正统主子”的印象,获得认知上的主动权。还不能在出场时狼狈开道,强迫百姓跪迎,需得令百姓心悦诚服,自愿给与参见之礼,这就需要她自己满身王八之气,给出最尊贵的,令人一见就心生敬仰的排场。
她本担心仓促之间,自己备的马车不够华丽,没想到穆先生就送来这顶真正满身王八之气的轿子。
穆先生,真是个超级体贴心意的人啊。
景横波并没有再人来疯地挥手飞吻,经过帝歌一劫,她明白了上位者自当有上位者的尊严,特别是在一开始立威的时候。获取民心的方法有很多种,未必一定需要永远亲切接地气。
帝歌大典上的表现,虽然让她第一时间就获得了百姓的喜欢,可也引起了当权者的警惕和反感,痛定思痛,现在她要装逼。
“主子,四周人群中有铁器气息。”紫蕊低声汇报。
她的鼻子特别灵,在七峰山经过锻炼,更加奇妙,能够嗅出十丈范围内不同的味道。
所谓有铁器气息,自然是指有不少人携带了武器。
宁津的江湖人已经被驱逐得差不多,今晚约战的凌霄门人一直被监视着,人群中如果还有大量携带武器的,自然是刺客。
她话音未落,人群中“咻咻”数声,乌光暴闪,直袭鸾轿!
“刺客!”人群惊呼,四散逃奔。
景横波一声冷笑,正要闪身出轿,忽然头顶及轿身两侧都一震。
轿身凤凰两翅,忽然弹出铁板,啪啪啪一阵急响,那些暗器都打在了铁板上。
一条人影一闪,出现在轿子正面,手中长剑如一泓秋水,展开匹练光幕,直卷景横波面门,“妖女受死!”
景横波又准备闪,忽然头顶凤首嘴一张,喷出一口黑烟。
刺客由对面冲来,俯身下击,面部正对着凤首,而他此时正在喊那句固定台词,嘴也张着。
“噗。”一声那烟扑了他一脸,他的脸瞬间就青了,噗通一声落在轿下。
街上一静,景横波抬起的屁股僵在半空。
我勒个去,这就完了
自己和护卫还没出手,这轿子就给她把刺客解决了
牛逼!
没跑远的百姓们又聚拢来,目光闪闪地瞧着轿子,再瞧瞧那出场惊天动地,转眼坑爹倒地的刺客,眼神里满是惊叹。
女王威武!刺客骤临动也不动,连个轿子都满身是机关!
景横波醒过神来,大喝:“拿下,仔细审问!”
护卫们上来,将那倒霉刺客拖走。此时车身一震,两侧钢板收入翅中,头顶凤嘴闭合。
紫蕊惊讶地道:“真是一份大礼!”
景横波点头,确实是大礼。虽然刺客她自己能对付,但轿子展现出的牛逼,才更能震慑宵小。
一个高手,连女王的轿子都攻不进去!
“改明儿研究研究这轿子,到底有多少机关……”她咕哝一声,想着见了穆先生,必得好好谢他,只是不知道他今天来不来。
刺客成了调节气氛的插曲,轿子在众人凛然迎接中一路到了河边,百姓果然自动纷纷让开道路,很多人望着那轿子,发出唏嘘惊叹之声。
景横波却有些焦躁,问紫蕊:“船呢”
今日曲江之上,文武之斗都在船上进行,她自己也准备了一艘好船,是从凌霄门抢来的,按说现在船应该迎着她的轿子缓缓驶来,但此刻河面上并没有大船的身影。
另一侧的拥雪忽然简短地道:“在。”
景横波一抬头,今儿第二次被摄了呼吸。
河水粼粼,映月光一色,一色月光里,一艘楼船缓缓驶来。
楼船极为高大,足有三层,船通体竟然是少见的白色,几乎和月色融为一体,以至于一开始她没看见。
那白色并不单调,因为整个船帮边缘都以一种本地出产的,极其少见的黄檀装饰,那种木头呈现极其油润的金黄色,比黄金色还高贵灿烂,却又没有黄金的暴发户气质,显得尊贵内敛。但又因为这种色调,让人感觉这是尊贵女性的坐船。
船上三层,扶梯连环,轩窗精致,灯火通明,丝竹声声。
船上设计精致,船身却厚重,船角包铁,仔细看那铁也不是平常的铁,是深海里才有的乌铁,专门用来打造好剑的名贵金属,用这东西包船头,一旦撞上,对方便是一个大洞。
船上甲板铺红色长毛毡,设紫檀宽椅,椅上明黄褥垫都已经备齐。椅旁甚至还有小几,几上小菜果品,名酒点心。两个垂髫小婢,跪在几边,正将金杯斟满。
华贵与强悍齐备,风流并肃穆同在。
“我勒个去……”景横波指着那船,怒道,“这谁的船这么骚包这时候出现在这里,岂不是搅姐的场子我那船和这一比,舢板了都!快快,快去给姐砸了……”
话音未落,那船上忽然升起一面旗,雪白镶金边,上书金色大字:“景”!
“我!擦!”,景横波更加勃然大怒:“那货还敢和我一个姓!”
------题外话------
对手指……小小声……我不是景横波,我没有宫胤(耶律祁),我没有轿子(劳斯莱斯银魅),我也没有画舫(皇家加勒比游轮)……只好要点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