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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一生一个对的人(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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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一生一个对的人

作者:

一霎的安静。

她觉得一股暴烈的气流,似忽然从心间生起,箭一般地穿过胸臆,将要携着血携着灼热的火,砰一声射碎这个世界。

那气流,叫苦痛和愤怒,压抑在心深处,一直不愿面对,死死摁住。

她霍然转身。

裴枢被她的目光,惊得双手一松,他未曾见过景横波这样的眼神。

他见惯了她的散漫随意,欢笑自如。从不知道景横波也有这样被刺痛的,燃烧般的眼神。

这眼神烧得他心间也一窒,脑子一空。

景横波手一挥,失神状态下的裴枢,砰地一声撞到了身后的大石上。

“对!我恨!我恨你们所有人!”景横波指着他鼻子,大喝,“恨你们沙文主义,唯我独裁!恨你们自作聪明,自以为是!”

“景横波,我……”裴枢的喊声还没来得及出口,啪一声景横波已经毫不客气踩着他胸膛,一闪不见,硬生生将他的话,蹬回了咽喉里。

裴枢回头,就看见她大红的影子一闪,消失在夜色中。

他再转头,就看见那群人,转身的转身,抠鼻的抠鼻,看戏的看戏,抱胸的抱胸,个个一脸了然,又事不关已。

再看看身周,杂物散落,一片狼藉,似此刻凌乱的,打败仗一般的心情。

裴枢怔了半晌,恨恨一捶大石,“她就是忘不了他!我就是迟了一步!”

石屑溅上他的脸,他也不擦,满面灰尘,眼神却亮得怕人,不见颓废,只有满满斗志。

他不觉得难堪,挫败也只是片刻,裴枢一生,遇绝境也不曾放弃,何惧一时磋磨。

天弃掸掸头发上的灰,不以为然笑了笑——关键在早迟那耶律祁得吐血。

对面,英白忽然举了举酒壶,一个安慰般的姿势。

他悠悠道:“说什么来得早迟,道什么缘分不够。不过都是借口。每个人一生,从来都只有,一个对的人。”

……

景横波身影一闪,已经出现在丹棱山主峰的半山。

她想爬上山顶,吹吹风,吹散此刻心间涌起的灼热的愤怒。

她很不喜欢今天的情绪失控,更不喜欢仅仅因为那个名字,便引起失控。

出帝歌以后,所有人都尽量避免在她面前提起这个名字,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中时时闪过那个人,越向前走,想的越多。

所有的压抑、疑惑、怨恨、迷茫,在心中早已汇聚成巨大的风暴,一日日盘旋不休,四处冲撞,却没有出口。

她想要一个出口,却不敢要,怕面对的真相并不是自己猜想,一切都只是她一厢情愿的臆想,那足以让自己再崩溃一回。

到了此刻,看似风光,其实前后绝崖,孤注一掷,她必须鼓足全部力量和勇气走下去,不给自己一丝软弱和放弃的机会。

当日碎心之苦,她不要再来一回。

许是压抑太久,当裴枢冲口而出那个名字,冲口而出那句话,她觉得自己似被砍了一刀。

正中要害,似可看见鲜血狂喷。

她抬手,按住心口,眼神迷茫。

她是不是被那人印太深记忆在心版,所以才不肯放,不肯放。

所以她一直虚幻地想象,想象当日那般的惨烈有苦衷,想象后来的相遇有猫腻。如此软弱地安慰自己。

或许只有当日死党和她自己才知道,她是个长情的人,长情到看似潇洒,骨子里优柔。

研究所里,她看似兴趣最广泛,今日喜欢这个明日喜欢那个,然而只有最亲近的人才知道,她连看电影,都只喜欢最初喜欢的那个片子,看遍天下精彩剧集,但每隔几日必定要把喜欢的老剧翻出来,百看不厌。

那些晒干了香气犹存的花儿,那些记忆中令人泪流满面的感动最初。

她垂下头,双手插进发内,黑发幽幽地遮住她的脸。

……

长久闭目之后,她吁一口气,似要将一心难以言说的郁气吐出,抬起头。

抬头的一瞬间,她忽然看见底下一片火把的光芒,火把光芒下,两处人马在对峙。

她忽然想起了影阁的事。

叛徒雷生雨要支援三门四盟七帮的杀王大会,影阁的死忠要等穆先生回来主持大局,现在正在对峙。

刚才自己驱逐玳瑁霸主们的动静很大,影阁距离不远,应该已经听见了。雷生雨失了外援,可能会鱼死网破。

她有些奇怪,穆先生不是已经回影阁了吗以他在影阁的地位,不是应该一到,雷生雨就彻底失败吗怎么还在对峙

难道叛徒势大,穆先生镇不住叛徒

她身影一闪,往那方向扑去。

她出现的位置,在那群对峙的人身后,面前有一道山壁掩护,山壁后是一处荒草地。

前方在对峙,还有互相叫骂声传来,她听出穆先生还没有回来。

她有些不安——他去了哪里算算时辰,他该到了啊难道路上出了事他一个残疾……

这么想的时候,她想起身,去找找穆先生。忽听不远处有脚步声响。

她立即蹲下,这山壁后很多长草,在这夜色中,足可遮掩身形。

一个高大汉子走了过来,夜色中眼神灼灼,似乎颇有些焦虑地左顾右盼。

景横波认出他是雷生雨。

这下更奇怪了,雷生雨不在外头主持,抽身跑这里来干啥

雷生雨似在等待什么人,频频在原地转圈子,不时探头对外看看。转到第三圈的时候,一条黑衣斗篷身影,忽然出现在他身后。

景横波吓了一跳——她一直盯着雷生雨,竟然没有发现这人怎么出现的!

来人黑衣连帽斗篷,身形相貌,统统掩在一片黑色中。

雷生雨似乎也吓了一跳,做出戒备的姿势,来人手掌一翻,亮出什么东西,景横波看见雷生雨背部绷紧的肌肉,顿时松懈下来。

她看不见对方出示了什么信物,但从雷生雨的反应来看,似乎两人是认识的,而且雷生雨等的正是他。

“你怎么现在才来!”雷生雨有点烦躁地责问对方。

那斗篷人似乎笑了笑,答:“有事忙。”

他说话简短,声音闷在斗篷里,听起来嗡声嗡气的。

“废话少说,”雷生雨急躁地道,“你既然来了,应该是打算来接收了吧放心,我帮你把人给除掉了,现在只要你再帮我一把,把外面那人罗唣的人镇服,这影阁就是咱们的天下了。怎样”他舔舔嘴唇,期待地看着斗篷人。

景横波心中一跳,想着难道雷生雨真正的幕后主使人,就是这斗篷人似乎斗篷人从雷生雨手中拿到了影阁不少重要资料还有那个除掉了是什么意思雷生雨是指之前玉楼浴池他对穆先生的出手,还是刚才他又对穆先生出手了

她心中紧张,屏住呼吸,仔细聆听。

“怎么”斗篷人道,“你自己搞不定”

“还不是鲜于庆!”雷生雨怒道,“他临走时竟然关照过诸位堂主,不许接受堂口内一切人员大型调动,又带走了令牌。我人手还不够压服那些人,掌握大权,不过,你来帮我一把,情况就不一样了。”

斗篷人不说话,黑色的衣袂在风中静静飘动。

“你到底什么打算!”雷生雨怒道,“你花那么大价钱,买了影阁的机密,要的不就是夺取影阁吗你为什么迟迟不动手现在正是最好时期,穆先生被我杀了,堂口里人心浮动,你带着你的人,和我联合在一起,我们只要统统杀掉最不听话的那些,其余人自然归顺。到时候你当阁主,给我个大护法就行。”

“只要大护法么”斗篷人曼声道。

“当然。”雷生雨眼珠转了转,“不然你独掌大权也可以。反正我也厌倦了打打杀杀的江湖生涯,你再给我一笔钱,我帮你解决影阁里最难缠的几个,然后你当阁主,我拿钱走人,怎样”

斗篷人似乎笑了笑,道:“穆先生真的死了吗”

雷生雨目光闪烁,语气却斩钉截铁,“当然!”

“我想当阁主,但是不放心你做护法。”斗篷人扔过来一样东西,“这是给你的报酬,带着你的人,走吧。”

雷生雨警惕地接住,低头一看,脸色大变,惊道:“这是……”

话音未落,他忽然觉得浑身一冷。

那不是一般的冷,像被无数冰刀刹那间插入骨髓,血液肌肉,刹那间便结了冰。

浑身冰冷,腹间却忽然一热。

他一低头,就看见一道雪光,从自己腹部蹿出,带出一抹凄艳的血泉。

原来热的是自己的鲜血……

“你……”他浑身僵硬,死在顷刻竟然也无法倒下,只能牙齿打战,拼命挤出想要问的话。

斗篷人轻轻招了招手,那抹冰雪在他襟袖间翻飞不见。

他不知何时已经离雷生雨很近,声音如梦幻般游离。

“多谢你玉楼浴池,那一掌。”

“你……你是……”雷生雨霍然瞪大眼睛,眼神里震惊、不解、迷惑、痛苦……也如鲜血般狂涌而出。

怎么可能!

他是穆先生

可是穆先生怎么会自己买自己的秘密

他竟然将影阁的秘密,卖给了穆先生然后指望穆先生帮忙,灭了影阁

他做的一切,都在穆先生眼下

不,不可能,怎么会这样,没道理这样……

“砰。”他僵硬地倒在地上,至死眼眸睁大,眼角睁裂,两缕鲜血,缓缓流下。

眼眸里惊愕不解,永不消散。

穆先生为什么要自己买自己秘密,为什么明知他是内奸,还带他去玉楼,这个答案,他注定至死也不能解开……

斗篷人注视着他的身体,拂拂衣袖,用更轻的声音道:“嗯,说到做到,内奸帮你解决了。”

他手指一拂,雷生雨衣衫破裂,贴身收藏的大额银票,以及刚才斗篷人给他的东西,都飞到了他手里。

斗篷人手指一夹银票,便微微露出一丝讥嘲的冷笑——银票一张没少。

付出去买秘密的钱,一文不少地拿了回来。

雷生雨如果地下有知,大抵要再吐血死一次。

斗篷人随意将东西收好,转身要走。

一条人影忽然一闪,鬼魅般撞入他怀中,冷风锐响,一柄匕首,狠狠扎向他胸膛。

行动的气流将影子的黑发吹开,露出景横波眸光黑亮。

斗篷人猛地向后一闪,但这世上谁也闪不过景横波的速度,景横波已经贴着他的身子欺近,手中匕首嚓一声长扬,刁钻角度直取他胁下。

她没下死手,想要重伤这人,交给穆先生。这人勾搭影阁内奸,却又杀了内奸,必有所图。

他反应也惊人的快,手一扬,竟然像是猜到她的刀势一般,顺着她刀光的轨迹堪堪避过,刀尖“哧啦”一声将他衣袖划开,从手腕直上肩头。

襟袖翻飞,有隐约雪白晶莹碎点逸散而出。

几个晶点落到她鼻尖,冰凉。

她如遭雷击,手中匕首竟然停在半空不知落下。

碎雪纷落,天地冰凉。

有更凉的风掠过她的眉端,她阒然一醒,才惊觉自己尚在对战中,这一霎失神,足够对方杀死自己十次!

她慌忙撤步一闪,一抬头,对面早已无人。她急急回身,就看见一抹黑色的影子,翩然在夜色中一闪,不见。

他如夜的影子融入夜色,只留下四周微凉的空气。

景横波怔了半晌,忽然觉得手软,匕首当啷一声落地。

她垂头看着地面,荒草如常,她又摸摸鼻尖,鼻尖似乎还有一点湿冷,又似乎只是错觉。

先前的冰雪,似错觉。

她站在夜风之中,浑身开始微微颤抖,一遍遍告诉自己,不,不是的。

她害怕某个真相。

如果是那样,那她的很多猜想,都会被推翻。

如果这个勾搭内奸,意图对影阁不利的人,是宫胤,那和她一路同行的影阁之主穆先生是谁……

如果这个是真的,那她就真的证明了,是她一直在臆想,一直在贪恋,一直没出息地对他还存在幻想……她怎么会是这么贱,这么软弱的人

更要命的是,她会觉得,真的自己已经疯了。

在帝歌逼宫当日,已经疯了!

不……不是……这天下冰雪系武功,并且随身瞬间起冰雪的人,一定很多!

九重天门的人大多是冰雪系武功,一定有人也达到了这个程度。

九重天门的人手很长,最近也出现过,想必他们有心介入玳瑁武林之争……

一定是这样……

她忽然起身,往黑影逃去的方向追去——不要怕,不要在那胡思乱想,想要知道他是谁,追上他!

刚闪过山壁,就看见前方一个坡下的水潭边,一个斗篷人在洗手。

她大喜,一闪冲过去,匕首出鞘,直抵对方背心。

一条人影忽然从侧面闪过来,抬手一掌,怒喝:“何人偷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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