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最后一步(1/2)
白青渠对于自己这一生并不太满意。
年少时他也确实有过雄心壮志。
想要努力修行,想要进入天悬山内门,想要成为一个仗剑天下的剑客。
但人生总是有很多琐事,会耗去你有限的精力。
跌跌撞撞又浑浑噩噩的十余年后,过了年纪的白青渠大抵也认识到自己没了进入内门的希望。
这是件很让人绝望的事。
但更绝望的事。
这件事,不是突然开始。
而是在经年累月,不露痕迹的慢慢展露于你的眼前。
当你明白时。
这让白青渠为了靠近众人而做出的努力,尽数作废。
他们就这样,在这小院中,看着他们的孩子一天天长大。
“去了就会被他们发现……”
这就是白青渠夫妇在儿子走后的六七年时间中最真实的写照。
他此时此刻理应承受着巨大的痛楚,但她的双眸之中充斥着的却是慢慢的期待与向往……
白青渠看清了对方模样,是个生着络腮胡的中年男子。
这本来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可此刻他的身子僵硬,无论是迈出的步子,还是伸入怀中的手,想要挪到毫分对于他而言都极为困难。
白青渠还试图振作起来,试图重新拿起一个丈夫的责任,他努力想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他的嘴角开始抽搐,他能明显感觉到喉咙间有甘甜之物在涌出。
白青渠就抱着他,带着哭腔说道:“没事的,爹在……”
显然他们并不愿意相信白青渠夫妻二人嘴里的故事。
他觉得自己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他的意识与灵魂就要被那股可怕的力量吞噬……
他儿子死相惨烈,执剑堂外围满了看客。
众人的目光古怪,而伏正良则继续气急败坏的怒骂着:“想要败坏伏长老的名声,你也不看看你几斤几两!”
那不过是自己折磨自己罢了。
一股钻心的痛楚不断涌向他的四肢百骸,他的身子在这样的痛苦下,几乎就要栽倒在地。
像白子安这样没有家世支撑的寻常弟子,想要在修行上有所精进,好的丹药是极为重要的资源,但相应的昂贵的价钱,又不是他所能够承担得起的。
白驼峰也很快给了回应。
他的儿子终于还是考入了内门。
夫妻俩都宛如丢了魂一般。
他们只是站在高高在上的立场,肆意用自己的喜恶,去简单的辨别一件事情的真伪。
“爹……我冷……”
看着他从那个流着鼻涕,哭着说怕黑,要举高高的小屁孩,长成身材挺拔,可以帮他提他已经快要提不动的货物的少年。
从那天起,他的妻子变得沉默寡言,并且性格也暴躁孤僻。
他咬着牙,再次抬步,他还得再靠近一些,他在心底这样告诉自己,可体内汹涌的药力却开始愈发剧烈的翻腾,他感觉自己已经快要压制不住那股可怕的力量。
这样的日子,对于白青渠而言其实很煎熬。
白子安的心头害怕到了极点。
白青渠的妻子维持抱怨了不少,说什么都是看他儿子老实所以故意刁难欺负。
白青渠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又是谁
白子安说得断断续续。
“你当真以为我和在场的诸位大人都是傻子吗会因为你几句信口雌黄之言,就相信你的的这番话”
改变不了过去,又没有勇气面对未来。
他走了进去,却见自己的儿子躺在床榻上,嘴里、鼻里甚至耳朵眼中都不断渗血,气若游丝。
努力赚钱,保护他与妻子。
加上伏玄策信誓旦旦的说这丹药只是滋养血气之物,就算真的失败了,也最多只是让服用者难受几日,并无别的什么副作用。
他们觉得进入了内门,就等于后半生高枕无忧,从未想过自己的儿子,会在这他们心中的圣地遭遇这样的不幸。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一直恪守的准则。
白子安与几位同门便决定成为试药人,为了不让家中父母担心,故而言说是在山门中替人值守。
白子安并没有被安排着在山上值守,他是报名成为了伏玄策的试药人。
失去了儿子,又没办法为他讨回公道。
与白子安一起死去的还有白青渠的人生。
白青渠错愕的抬起头,看向对自己施以援手之人。
似乎自己哪怕只是开心那么一小会,都是背叛了自己的儿子一样。
年轻时无论说过再多“曾许人间第一流”。
第二天一大早,他抬着的儿子的尸体,与妻子一道去到了执剑堂,将伏玄策拿自己儿子试药,致使自己而是暴毙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这很奇怪。
思来想去,白青渠只能依照着白子安的症状去药铺捡了些药回来,但刚刚到家门口,就听见了自家妻子的哭声。
“好……”
毕竟那是伏玄策啊!
夫妇二人顿时慌了手脚。
过往的一切犹如一场噩梦纠缠着他,让他彻夜难眠。
这世上根本没人会在乎他到底是好是坏。
有人口吐鲜血,有人精神失常,更多则是如白子安这样浑身长出脓包……
相比于这数年来,精神上遭受的痛苦,对于许沉而言,这点肉体上的痛楚不值一提。
虽然这股清明并无法维持多久,但却足以让白青渠完成那最后一件事情。
毕竟他这一辈子,许多事都事与愿违。
没有成为一个仗剑天涯的剑客,也没有成为一个合格的父亲,但至少,他想做一个好人。
看着自己儿子带着内门的腰牌出现在自家门口,听着周围邻居艳羡的恭维。
白青渠告诉自己,就算这样,他总归是要做个好父亲的。
你其实就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直到此刻一切依然按照这孟先生的推测在发声,现在他只需要完成那最后一步。
那你们,也该为我的儿子陪葬!
……
他很直白的告诉了白青渠夫妇,这个计划是如何开始,如何结束,这个过程他们会死,以及其他人也可能会被波及。
这是让白青渠唯一犹豫的一点。
当他的第一步迈出,脚步落地,他嘴里包裹的事物再也难以被阻拦,顺着他的嘴角溢出。
但瘫倒在地的白子安却拉住了自己父亲的手,气若游丝的说道:“不能去…”
而现在,他或许无法保护她,但他却可以依照着她的想法,去完成那件对他们而言最重要的事情,不再有任何顾虑。
再后来。
他不太愿意伤害旁人。
虽然有些坎坷。
天悬山一直是名门正派。
但白青渠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都是同门师兄弟,他们在天悬山本就没有什么根基,自己儿子多做一些,山门的长辈看在眼里,总归是有好处的。
他没办法保护自己的儿子,他只能就这样用力的抱着他,看着他在自己的怀里痛苦的死去。
毕竟他才入门一年,这种事怎么也得三年以上的弟子来做。
也就是白青渠的结发妻子,听见了白青渠的话。
而身前那些官员们也是纷纷皱起了眉头,面对白青渠身上诡异的变化,几乎都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刚刚还在高谈阔论的看客,此刻也察觉到了他的古怪,纷纷闭上了嘴,目光骇然的看着他。
至少,这给了自己这并不完美的人生一个还算不错的交代。
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一辈子,是如何的可笑。
他赶忙上前,还未发问,就听见白子安颤抖着声音说道。
她这样说着,嘴角有鲜血溢出——神性在这时已经开始在她的体内肆虐,她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对方似乎很了解他的处境,出手的时机,注入他体内的力量,都恰到好处的缓解了他体内的暂时的窘迫。
他就像是在等候着他,在何时的时间出手,帮助他去完成这一切一般。
这样想着,他朝前迈出一步,正要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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