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秘笈现江湖 劫运揭序幕(1/2)
在湘北沅陵桃花源之间,正当桃花盛放时节,沅江畔的三清现外,忽然由桃花林深处走出一个红衣少女,左手举着一束桃花,右手轻提红绫罗裙,碎步轻盈,绕林而出,缓缓向江边走去。红衣少女本来长得颇美,再衬着一身红装,愈显得清丽华贵,人面桃花,相互辉映。
红衣少女走近江边,凝眸望着急湍江流,嘴角间浅笑盈盈,意态甚得。忽然她把手中桃花摘下几朵,投入江心,被急漩一卷,立时随水流去,而红衣少女微微叹一口气,一张匀红脸上浮出淡淡的幽怨神色。突然由上游急驰来一只小渔舟,江水湍速,小舟如箭。
小船上站着一个慈眉善目、六旬开外的灰袍僧人,这时,少女看清舟上人后,立时娇喊一声:“师父……”跟着莲足一点,红衣飘飘,一个娇小玲球的身子,直向那湍急江流飞去。
老和尚一声大笑道:“十七八岁大姑娘啦,怎么还是这么顽皮!”右手抓起渔舟上铁锚,猛向岸上投去。老和尚臂力实在惊人,铁锚出手,宛如流星飞失,红衣少女不过刚刚到船上,那铁锚已深入岸上土中。船身被急流向下一冲,扯直铺绳,横里向岸边荡去。老和尚阔大袍袖一展,人如弓箭离弦,横跃过两丈五六水面。
回头望那红衣少女,也向岸上跃来,身到中途,似乎力尽,由空中直坠下来。眼看就要落入水中,猛见她双臂向上一抖,人又升高八尺,红裙飘成一个车轮大小的圆圈,娇笑声中落到那老和尚身旁,说道:“师父,你看这燕子飞云的功夫,是不是有了进境”
老和尚点点头笑道:“进步是有一点,只火候还差,如在强敌环攻之中,不能分心,你就不能这样得心应手了。”
这时一个丰神如玉的少年,迎向和尚躬身一礼,说道:“家师晓得悟空师伯今天要来,派弟子观外迎接,不想师伯佛驾早到了。”
老和尚笑道:“三月来鸾儿叨扰宝观,不但妨碍你师父清修,恐怕也累你武功进境了。”
那少年慌忙垂手答道:“青鸾师妹,聪明绝顶,又已得师伯武学绝传,三月来得和青鸾师妹切磋武技,弟子获益不浅,怎能说是叨扰呢”
红衣少女听那少年赞她,心中高兴,侧头深情款款地望着那少年,可是那青衣少年却目不斜视,垂手静立,一派拘谨。
老和尚看在眼里,暗暗叹了一口气,心想:鸾儿自年前和他见过一面后,常常闹着我要到三清观来,虽然她也喜欢这里桃花,但这无非是借口之词。看样子,鸾儿使他回想昔年一段情场旧事,恍如恶梦,挥之不断,二十年面壁拜佛,仍不能消除这点痴念,每当午夜梦回,脑际仍然浮现她的音容笑貌……如今她已遭人毒手,临死前倾吐爱意、含泪托孤,鸾儿是她唯一骨肉,如果再让她重蹈覆辙、抱恨一生,叫自己如何对得起她在天之灵呢想到这里,不觉冒出冷汗,抬头一看,斜西春阳,透过桃林,照射在青鸾脸上,眉间嘴角,似笑非笑,娇痴无邪,出神地看着那青衣少年。
突闻几声凄厉的啸声传来,恍如伤禽怒啸,尖锐刺耳,悟空大师两道慈眉一皱,转头见青衣少年和青鸾都停住了步,并肩而立。略一沉吟,迳向观中走去,那啸声愈来愈近,而且夹杂着金铁交鸣之声,想是两方已交上了手,青衣少年双眉一锁。心想:这三清观外,沉江水面上一向平静,难道真有强盗敢在三清现外面打劫商旅不成这倒不能不去看看了,心念一转,立时移步向着江边走过去。
青鸳童心未泯,见青衣少年向江边走去,哪里还能忍耐得住,娇喊一声:“马师兄等等我,我们一块儿走吧。”
那青衣少年停步回头,见她如飞跑来,满脸欢愉,娇憨可人,不觉心中一动。就在这刹那时光,面前桃林幽径上.跑过来一个满身血污的大汉,手中提着一柄单刀,身后紧追着两个老者,三人来势都快,疾如流星飞失,不过转眼工夫,已近两人。猛见追得较前那位老者,扬手打出一蓬银芒,全中那满身血污提刀大汉背上,那大汉虽中暗器,仍是拼力急跑,一眼就见拦在路上的一男一女,立即高声喊道:“快去请三清观主。”
说话时,脚下略慢一步,已被身后两个老者追上,四掌齐发,身子被震起七八尺高,砰然一声,摔倒地上,口中鲜血直喷出来,路旁两株碗口粗细的桃树,也吃那两个老者掌力震断,满天桃花洒下来,犹如一片花雨。
这青衣少年名叫马君武,是三清观主玄清的爱徒。玄清是昆仑派三老之一,以分光剑法和天罡掌驰名武林。马君武追随玄清十二寒暑,已得昆仑派大部真传。
马君武纵身拦住两人,定神一看,见两人都在五十以上的年纪,靠东面一个生得八字眉,三角眼,一张阴阳脸,左面黑,右面白,留一头三寸多长的蓬发。右边一个,脸色倒是很白,只是没有一点血色,好像死去几年的人还魂复生一样,颚下留着一绺黄须,两个人都穿白麻布长衫及膝的大褂,赤足麻履,越显得两人阴气森森,令人望而生寒。
青鸾一见马君武纵身拦住,怕他一人吃亏,也跟着一跃而上,等她看清两人的怪样子之后,吓得向马君武怀中偎去。
阴阳脸的怪人冷笑一声问道:“你们这两个男女娃娃,是三清现主的什么人,快快闪开,不要碍事!”马君武心思机敏,眼见刚才两人震断桃树的威力,不是江湖极负盛名的大盗,必是风尘侠隐之流,未弄清人家来路,不便开罪,何况自付非人对手,只有先用活稳住对方,俟候师父到来再说,立时低声对偎在身边的青鸾道:“鸾妹快去请师伯、师父。”青鸾点点头,转身向观中跑去。马君武躬身对两个怪人一揖说道:“晚辈是三清观主弟子。请问两位老前辈的大名尊号,好让晚辈去通禀家师迎客。”
哪知两个怪人已看透了马君武的心意,同时啥啥两声怪笑。阴阳脸怪人笑声过后,冷冷答道:“你这娃儿倒很工于心计,大概你认为玄清的声名可以震慑住我们……”他话未说完,那脸色惨白的怪人接道:“老大,我们先把东西拿到手里再说。”说着,身形一晃,直向那中掌倒地的垂死大汉扑去。在这种形势下马君武不出手是不行了,看人家来势如离弦母箭,快速已极,只得潜运内功,施出天罡掌法中“横江截斗”横里一挡,只听砰的一声,如击败革,马君武整个身子被震得倒飞五六尺远。那脸色惨白的怪人也没想到马君武功力这样深厚,出其不意,也被这一挡之势,震退了三四步远。
马君武身子落地,只觉得一阵头晕眼花,几乎昏倒,勉强定住神。再看那受伤卧地大汉,带着满身血污,着地滚过来八九尺远。怒睁两只环眼,口鼻中仍不停向外流着鲜血。那两个怪人已分左右猛扑过来,阴阳脸的怪人口中说道:“你这娃儿找死,可别怪你齐大爷心狠手辣。”马君武刚才挡了一下,已感不支,现在两人同时扑到,其势更是凌厉,只要自己再挡其锋,轻则重伤,重则殒命。可是他已看出受伤大汉必怀有重要的物件。说不定这物件和自己的恩师有切身关系,马君武无法再顾到生死危险,两臂一张,全力迎去。马君武刚一发动,突闻一声断喝:“武儿快退,你不要命了吗”冯君武听出声音,急收前冲之劲,施展出“燕子十八翻”的身法,猛一提丹田真气,在半空横里一翻。饶是马君武应变够快,仍是略慢一步,只觉一股强劲无比潜力击中全身,犹如断线风筝,顿时血气翻滚,心里一迷,恍惚间身子被人接住,同时一阵香风扑面,觉得一只手在胸前替自己推拿。
桃林顶上破空落下一僧一道,双掌突出,同时打出内家劈空掌,两道强猛的劲道一接,立时卷起一阵劲风,已使得附近几株桃树上花叶纷飞,这一僧一道同觉微微一震,那两个怪人却被震得落地后,连退了三四步才稳桩站住。
三清观主玄清道人回看爱徒似乎伤势不轻,不由长眉一扬,对着两个怪人喝道:“你们江南双怪,和我三清观井水不犯河水,何以到这里取闹又下这样毒手打伤我门下,贫道虽已封剑多年,不问江湖是非,但你们这种欺人太甚的行径,是不是迫我启剑出手”
江南双怪还未及答话,那满身血污大汉,突然挺身坐起,指着自己前胸,大声说道:
“师父,《归元秘笈》……”可惜他话未说完,那面色惨白怪人一扬手,飞刀电射而出,玄清道人万没想到江南双怪又下辣手,警觉要救,已来不及,一柄双刃飞刀透胸而过,那大汉已中了一把龙须针,再吃内家掌力震伤内腑,本已难支,全凭十几年内功火候,和未完心愿所支撑的一种精神力量勉强支持着不即死去,哪里还能再受这致命一击于是大叫一声,倒地气绝。
玄清道人细看那死去的大汉,竟是二十年前被自己逐出门墙的弟子黑煞手沈昌,这激起了这位世外高人的怒火,冷笑一声,还未及发作出来,瞥见那阴阳怪人一晃身,捷如飞鸟,凌空扑来,攫抢沈昌的尸体。
玄清道人这时已有准备,哪还容他得手,大喝一声,一招“风雷交击”猛劈过去,悟空大师也因江南双怪对一个满身重伤的人再下这样毒手,不由也激起无名怒火,抱抽一拂,一招“流萤舞空”向那面色惨白的怪人攻去。
立清道人此时含忿出手,蓄势而发,内劲外吐,非同小可。阴阳怪人又只顾去抢沈昌的尸体,待发觉掌风袭到,闪避已是不及,只得右掌向后一挥,硬接掌力。只闻一声闷哼,一条右臂已被震断,身子也被打飞出七八尺远,撞在一株桃树上,花叶纷飞中,树身一折而断。
悟空大师抢攻那面色惨白的怪人,也是用了全力,借袍油一拂之势,集全身功力打出,看似轻逸,实则凌厉。那面色惨白的怪人双掌推出一接,立觉有一种绝大劲道,把自己打出的内力弹回,心知不妙,赶忙后退,已经太迟,只感到前胸骤似给千斤铁锤一击,跌坐在地,张嘴喷出一口鲜血。江南双怪阴阳判官齐大非、勾魂无常呼延海各接了玄清道人和悟空大师一招,都受巨创,不过江南双怪武功都非平庸,负伤虽重,尚不至致命,立时一跃而起,阴阳判官齐大非仰天一声狂笑道:“三清观主、悟空大师,两招恩赐没齿不忘,我兄弟如有三寸气在,此仇必报!”说完后,江南双怪各发一声厉啸,身子在桃林中闪了几闪,隐没逸去。
玄清一声长叹,缓缓蹲下身子,在沈昌胸前一摸,早已身体冰冷,刚想站起,猛然忆起他在中刀身亡之前几句未完遗言,心中一动,伸手一阵摸索,果然在他胸前找出一个小巧玉盒,所幸尚未损坏,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尺来长的方形白绢,画着一帧山水图。
这山水图绘了三座高峰,两前一后,排成了倒品字形,一道瀑布由正中峰顶倒泻而下,山势雄奇,意境深远。玄清道人看了半晌仍是不解,不由把白绢一翻,看背面似是经过人工缝制,心中狐疑,两指一搓,原来那白绢是双层的,玄清道人两手轻轻撕开一看,立时一阵伤心,两眼泪落。
低头望着沈昌尸体,怔怔出神,良久后,叹一声道:“可怜你一番苦心,竟难如愿,你虽身死,仍返师门,列入昆仑派中弟子……”三清观主这种举动,看得悟空大师站在一边发楞。
再说马君武为阻挡江南双怪攫拿负伤大汉,舍命拦截,幸得三清现主及时赶到,喝令退避,才未接实双怪掌力正锋,但仍被江南双使掌风余力击中,人由空中摔下来,恰巧青鸾赶到接住,替他推穴活血,血脉一杨,人便清醒过来,睁眼看自己半身偎在青鸾怀中,心中一阵感愧,赶忙跃起。青鸾见他跃起时快速矫健,心里一喜,问道:“马师兄没有受伤吗”
马君武点头答道:“一时闭气,尚无大得,有劳师妹救护。”
青鸾摇摇头一笑,答道:“这样我就放心了。”
玄清抱起沈昌,道:“君武快拜见师兄的尸体!”马君武听得一怔,看师父脸色沉重,哪里还敢多问!只得对那满身血污尸体,恭恭敬敬地叩了一个头才站起来,双手接过尸体。
悟空大师莫名其妙,又不便开口追问,只好带着青鸾绕桃林先回三清现去。玄清道人带着马君武把沈昌尸体葬在观后,玄清道人再用大力金刚指神功,在墓碑上写上了:“昆仑派玄清道人入门弟子沈昌之墓”十五个大字。
葬好沈昌已到酉时,东方天际明月初开,清辉似水,映照着万树桃花。玄清道人满怀沉痛,绕过幽径,缓步回观,数十年恩怨往事,齐涌心头,忽然回头说道:“君武,你师兄因一时气忿,误伤了少林派门人,几乎伤了两派和气,被我逐出门墙,但他事后思过向善,千方百计想再返师门,三度跪求丹室,均遭我拒绝。当时他指天立誓,泣血苦求,只要我准他再返昆仑门下,不管我给他甚么难题,他都能办到。我当时答道,除非他寻得武林奇宝藏真图,否则今生不要再作此想。哪知为了我这一句忿言,他竟认真起来,二十年来竟被他找到此图,准备晋献,求再收为门下,可怜他到了三清观的门外,却遭江南双怪追踪击毙。你以后技成出师,对好人固是不可妄伤,但对那些江湖歹恶之徒,尽管痛下辣手。”
马君武听得半懂不懂,只是含含糊糊地答应。
师徒两人缓步回到观中,已是初更,悟空大师正等得不耐,本想发作,可是三请观主一脸肃穆沉痛,倒使他不好再说什么,便呆立丹室一角,看着老友反常情态出神。
玄清道人移步案前,开了抽屉,取出一个红漆木盒,恭放案上,先肃容跪拜一礼,然后打开,取出一幅图像挂在案后壁上。马君武抬头细看,只见黄缎底面上用白线绣着一位道装老人,背负长剑,栩栩如生,马君武正觉奇怪,陡闻玄清道人喝道:“徒儿快来参谒祖师遗像,拜领昆仑派镇山剑法。”悟空大师心中一凝,赶快双掌合十,敬壁上图像一礼,随即轻拉着李青鸾退出丹室。马君武对着壁上图像行了三拜九叩大礼。玄清道人等他拜毕,收好祖师图像,郑重说道:“武林中都误认昆仑派分光剑法只有九十六式、其实大谬不然,这套剑法原共有一百零八招,其中有十二招为全套剑术中精华所在,故又称为‘追魂十二剑’,变化神奇异常,因为我和你两位师叔相约有言,非经三人同意,这十二招杀手,不传下代弟子,今夜破例让你参拜祖师遗像,决意授你追魂十二剑,从明天起,我每天传你一招……”
说着一顿,严肃神色中,略带凄然,叹一口又道:“你出去,请你悟空师伯进来。今夜月色很好,可和鸾儿一块练习一会拳剑,没有召唤,你和鸾儿都不许涉足丹室一步。”
马君武躬身一礼,退出丹室。悟空大师正在大殿跨院中,指点鸾儿练拳。马君武转告师父的话,自和鸾儿去观外练习拳剑。
且说悟空大师步入丹室。玄清道人正全神注视玉盒中所藏白绢图案,玉鼎中香烟袅袅,氤氲缥缈,桌上两支红烛高烧,光耀如昼。悟空走近身侧,低头一看,桌案平摊着的那幅白绢,绍上横着三个褪色大字“藏真图”,下面四句似诗非诗的渴语,写的是:
万功归元秘,一剑神州寒。
苍松筛明月,石上流清泉。
谒语下面画着连绵山峰,夹峙着一道幽谷,谷内峰回路转,曲折盘旋,幽谷尽处,苍松林立,一松特高,宛如撑伞,月光透松下照,满地碎铺银星,一道清溪绕过巨松下,直向一个深涧中流去,溪水不大,如一条水帘下垂,只是那深涧深不见底,图上也没有显示出洞底景物。立清道人回头望悟空一笑,说道:“这帧藏真图是天下武林人物心目中的第一奇宝,百年来为寻这藏真图,不知道毁了多少江湖高手性命,我却不劳而获……”
悟空大师慈眉一杨,答道:“武林中传言藏真图《归元秘笈》一事,我不过略有所闻,你们昆仑三子位列武林名宿,见多识广,敢请一道其详,老和尚洗耳恭聆!”
玄清道人微微一叹道:“提起《归元秘笈》,应回溯到三百年前一位奇人和三音神尼,两人中一个皈依三宝,一个入了玄门,同怀绝技,世无匹敌。当时武林中门派分立,以少林、武当两派最盛,弟子最多,华山、昆仑、点苍、崆峒、青城、天龙、峨嵋七派次之,其余各门各派,虽亦各有独特武功,但均无法和以上九派相提并论。是时九派中均出奇才,极中国武林人才一时之盛。九派掌门人各以正宗自居,相约比到中岳少室峰顶,各以独门武功决斗,天下英雄豪客无不存一睹为快之心,少室阵前,集武林空前绝后之盛会。九派各推好手三人出赛,循环比刻以定胜负,比剑七日,九派高手互有伤亡,华山、点苍、崆峒、天龙四派首遭淘汰,少林、武当、昆仑、青城、峨嵋五派再作决赛,所派人选,均是当代精英,一人伤亡,不知要使多少绝技失传……”说着一顿,又叹一口气。
悟空大师急于喜听下文,接口问道:“那比剑结果,究竟是哪一派胜了呢”
立清道人笑道:“如果真的那一次比剑结果,决了胜负,定了名次,当时虽然要伤亡几位前辈,失传一部分武学,也许能换得以后的太平。偏巧在各派高手将要动手之际,天机真人及时赶到了少室峰顶,力劝罢手息战,不过五派各代表掌门人,数百年来,都为了这名次苦恼,好不容易集各派精英一决名次,哪肯就此罢手。天机真人看劝解无用,立时以一双肉掌挑战五派高手,少林、武当、昆仑、峨嵋、青城都存着争胜之心,各派掌门人看他如此狂妄,藐视五大宗派,无不勃然动色,联合来攻他。谁知天机真人武功已入化境,在五百招内,用一双肉掌打败五派高手,荣获天下武功第一尊号,五派论剑来决名次的争执,也就此打消,中岳少室峰比剑之会,就这样半途而散了。”
悟空大师点点头道:“那天机真人可作了一件大善事,使你们五大武林宗派之元气精英都保留下来,才能有现在武林中这样鼎盛气象。”
玄清道人微笑道:“那次中岳比刻被天机真人技服五派,半途而散,可是五派对名次之争,并未就此息念作罢,相反的更是各自积极钻研本派武功之长,派遣弟子,混入别派偷学他派武学,以备将来第二次比剑争名克敌之用。这样一来,各派对收徒一事,都是谨慎异常,资质、真赋固为重要,身世来历更要查明,几百年来这种明争暗斗,无时休止,以致形成各派均不敢以绝学授徒,可是各派武学却因此日益精进,可惜的只是三两主脑人物通精其要,门下大多数弟子,不过略学到一点皮毛而已。”
悟空大师合掌直了一声佛号道:“名气两字害人不浅。”
宝清道人又一声长叹道:“就拿我们昆仑派说吧,那次少室峰比到后,上几代各位长老,苦心钻研,用尽心血,才创出分光剑法和天罡掌法,可是分光到法中最精英的追魂十二剑,却不准传授弟子。目前本派中除了我和师弟、师妹之外,遍天下武林同道,只知道昆仑派分光剑术有九十六式,其实这套剑法共有一百零八招,那不准授徒的十二招,才是全套剑法的精华,我和师弟、师妹,相约有言,必要经过会商之后,选出继承本派的衣体弟子,才能把追魂十二剑相投。不过现在我已改变了心意,决定把追魂十二剑授予君武,这孩子天资禀赋都是上上之选,更难得的是,他心地纯厚,十二年来已尽得所学,如再学会了追魂十二剑后,我这师父也没有什么可传的本领了。”
悟空大师怔了怔问道:“你虽是一片爱护他的心意,私授追魂十二剑,可是你们昆仑三子相约有言,以后你如何对师弟、师妹交代呢”
玄清道人放声一阵大笑,乍然停住笑声说道:“事情的关键就在这帧藏真图了,五派比剑中途而废,名次未决,虽都心念来息,可是天机真人技服五派高手之后,临去留下曾语说:武术一道,万流同宗,红莲白藕一家人,何苦用来作名气之争,自相残杀今后哪一派如再存比剑争名之心,他决不袖手旁观。他本是一片善意,哪知却给他本人招来一场麻烦。”
悟空大师道:“像他那样的武功,还会有麻烦不成”
官清道人答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天机真人一身出奇武学,据闻是由一本拳书、剑谱上得来,既无师承,也无人传授,他的身世来历,也没人知道。自那次他技服五派高手之后,受武林推崇为天下武功第一,这个天下武功第一的尊号害了他。”
悟空大师奇道:“怎么这天下武功第一的尊号害了他呢”
百清道人摇摇头道:“武林中人,就算内功武学到了超凡入圣的化境,视利禄富贵如粪土草芥,甚至超然物外无我无相,但对这名次仍难完全摆脱,天机真人以一双肉掌,力服五大宗派高手,声威震寰宇,固然是暂时压服了五派争名之心,消弭了一场杀劫,其实说穿了,还不是为争一个名次。他这天下武功第一的尊号,又引动一位盖世奇人的眼热。那人是一位佛门弟子,法号三音,就在天机真人技服五大宗派高手后的第三年,这位三音神尼万里迢迢从阿尔泰山东来,找上浙南括苍山青云岩,要和天机真人一较武功。青云岩开始了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恶斗,两人武功真的入了玄境,力拼了三天三夜,仍是难分胜负,第四天后各以上乘内功相排,到最后斗一个两败俱伤,两人受创俱重,对坐运功调息,这时侯两人都知道难再久于人世,大彻大悟后化敌为友,两人又都是没有收徒,遂把经世武学合编成三本秘笈,藏在括苍山一座石洞,命名为《归元秘笈》,意思是说天下武学,万流归一元。秘笈完成后,又绘了一帧藏真图,隐示秘笈埋藏所在,据说这幅藏珍图用一个玉盒盛装,埋藏在两人交手青云岩上,两位盖世奇人也就在括苍山中坐化。这件事流传至今年已三百余年,武林中各门派,都欲得《归元秘笈》,听说这帧藏真图百年前为一位江湖独脚大盗寻得,可是被杀惨祸立即随至,觊觎《归元秘笈》的人太多,任你武功如何高强。只要露了风声,必难免被杀惨祸,此图展转流落,不知伤了多少人的性命,迄今未知秘复被何人寻得。沈昌不知从哪里寻得此图,江南双怪必是为了欲夺此图,追到三清现来。”
悟空大师问道:“藏真图现已落你手中,你准备怎么办,是不是也要去寻那《归元秘笈》。”
玄清道人点头答道:“我把追魂十二剑私授君武,就是准备把这堆老骨头,葬送在括苍山里,三百年来各派所以能暂保和平相处,其实都在集中全力搜寻《归元秘笈》,不管哪派到手,武林杀劫立起。最近百年来华山派一支独秀,自八臂神翁杜维笙接掌门户之后,更是人才辈出,日渐壮大,对少室峰一次比剑之辱,无时忘怀。天龙帮崛起黔北,短短二十年,势力遍及江南,天龙帮主海天一叟苏朋海,及其属下红、黄、蓝、白、黑五旗,本都是息隐风尘的奇人,组织天龙帮,网罗江湖上无门无派高手,企图在武林中九大门派之外,另树一支主脉。目前江湖形势,表面上看似风平浪静,其实骨子里剑拔弩张,看来第二次比刻定名之争,为期当在不远了。”
玄清道人说至此处,略顿一顿续道:“这《归元秘笈》,关系今后武林劫运,万一所归非人,后果实难想象,为着这一层关系,我不得不上括苍山,一尽人力。不过这件事非我一人力量所能办,有心约你一行,可是你这老和尚向来自鸣清高,不知是否愿冒这次风险如果你不愿去,我也没法勉强你,等我传授君武追魂十二剑后,就要动身,现在听你一句话,是不是愿去呢”
悟空大师低头沉吟一阵,答道:“此事有关武林日后劫运,老和尚自难推辞,再说我已活了六十多年,生死也算不了什么,只是青鸾这孩子我放心不下,她孤苦无依,又身负血海深仇……”
玄清道人微笑接口道:“鸾儿的事,我已为你筹谋,如果你愿让她投入昆仑派中,可由我写封信荐人我师妹玉真子门下。江南双怪负创逃去,藏真图风声已泄,三清现势难久留,不出一月,必有人找上门来,在我们动身之前,必得先将两个孩子妥为安排。”
悟空大师笑道:“她能投入昆仑派门下,造化不浅,老和尚理骨括苍山也死而无憾。不过话得说在前头,青鸾身世牵扯到一件仇杀恩怨,他娘临死留下血书,要她长大后手刃元凶,这件事我不能瞒她一辈子,势必要让她知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将来要给你们昆仑派招惹上麻烦,可不要怪我老和尚事前没有说明。”
玄清道人正色问道:“李姑娘是不是李桂初的女儿”
老和尚面色一变道:“怎么你……你也知道这件事”
玄清道人感叹道:“十五年前,李桂初夫妇遇害潜山一事,江湖上早有传言。不过我劝你最好不要让她知道身世,害死李氏夫妇的百步飞钹胡南平,已投入天龙帮那边,现掌红旗坛,报仇这事只有等待机缘,妄动不得,早告诉她无异害了她。”
悟空大师慈眉陡竖,双目神光闪动,接着说道:“这么说,只有我老和尚替她出面,斗斗胡南平了。”
玄清道人微笑道:“你如斗胡南平,我信得过你不致失败.问题是天龙帮那边人多势众,海天一叟苏朋海,确为近代武林杰出怪才,你大概听说过他一拐服四丑的事吧!川中四丑,在鄂、蜀一带绿林道上算得是最难惹的人物,武当、峨嵋,青城三派弟子,屡次围歼均难如愿,苏朋海路过鄂西,无意追上四丑,一夜工夫,折服了四个庞头,把他们收罗到天龙帮中。这事件三年前盛传于中原武林道上,照目前情势发展下去,天龙帮实力大有凌驾九派之上的趋势,如果我的看法不错,十年内武林中必有大变,也许各派精英都要毁在这次浩劫之中。李姑娘报仇的事,何必急在一时,她既投入昆仑派门下,我们昆仑三子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悟空大师长长地叹口气道:“本来我已是世外人了,哪知为这丫头一点恩怨纠缠,竟自无法摆脱,既不能躲避尘劫,还谈什么超然世外。我这就回华林寺打点一下,老和尚要是死在括苍山,总不能让华林寺没有住持方丈,三天后我再来三清观,借机把压箱底的十八罗汉掌最后几招传给你徒弟。”说毕,霍然离座,两只宽大袖袍一抖,人已离了丹室,接着一个腾步,宛如巨鸟凌空而去。
三天后悟空大师果然又来,只是手中多了一柄禅杖。一僧一道半月工夫,把追魂十二剑和十八罗汉掌,都传授了马君武。
因为那追魂十二剑是昆仑派剑术中最精妙的招数,李青鸾未拜列昆仑派门墙之前,玄清道人自是不能传授与她。
十八罗汉掌法,李青鸾早已学会,所以半月中最忙的还是马君武一个,白天习掌,晚上练剑,那追魂十二剑虽只有十二个招式,但半月时间也只是勉强学上手。
玄清道人急要赶去括苍山,无暇再待徒儿习练纯熟,就把马君武和李青鸾唤入丹室,取出两封信,交给马君武说道:“你已追随我十二寒暑,也该回家一越看看你的爹娘,省亲之后不必再到三清观来找我了,把这两封信送上昆仑山金顶峰三元宫,亲交你两位师叔拆阅。”
马君武接过信,拜伏丹室,十二年师恩似海,一旦别离,不禁悲从中来,伏地流泪不止。
玄清道人笑喝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你今哭哭啼啼,哪里有丈夫气概!快起来吧。”
马君武只得站起,垂手静立一侧。
悟空大师抚着李青鸾秀发道:“你玄清师叔怜你孤苦无依,已准你列具昆仑派门墙,此去金顶峰拜师之后,要好好用心学习。”说过几句话,慈眉微锁,一脸黯然神色。
李青鸾听得一怔,两只圆圆的大眼睛里,涌出两眼泪水,问道:“那么鸾儿要一个人上昆仑山了”
玄清道人微笑接道:“和你马师兄一块儿去。”李青鸾一听说和马君武一起,站在一边不再说话。
玄清道人从悟空大师手中接过一个白布小包,交给马君武说着:“此物必须珍藏,亲交你三师叔手中。”
马君武接过揣入怀中。玄清道人又吩咐道:“你到家后可小住一月,再赶赴昆仑山金顶峰三元宫去,一路上要好好照顾李师妹。”马君武躬身答应。玄清道人立即催两人动身登程,当天上午就离开了三清观。
马君武和李青鸾走后不久,玄清道人把观中几个道人唤到丹室,交代了几句,立即和悟空大师飘然离观,直奔浙南括苍山而去。
且说马君武和李青鸾。拜别了玄清道人和悟空大师,离开了三清观,乘小舟沿沅水而下。这一带河狭流速,小船如箭,马君武掌着舵坐在后梢,逐波浮沉。李青鸾站在他身侧,回顾那渐渐消失的万树桃林,脸上挂着一分微微的笑意,眼眶里却蕴含着两包泪水,似有着无限欢愉,也有着无穷伤感。直到船过翦家溪,三清观景物全失,她才慢慢转过头,看着马君武问道:“马师兄,你到过昆仑山吗”
马君武摇摇头答道:“十二年来,除了师尊带我回过两次家探望爹娘之外,就没有再离开过三清观。”
李青鸾贴着他身边坐下,说道:“我不大懂事的时侯,就被我师父把我带到华林寺,十几年来,除华林寺和三清观,我就没有再到过别的地方,师父又一直没有讲过我的身世,我想我的爹娘一定是不要我了,要不,这么多年来他们为什么不来看看自己的女儿呢”说到这里,抬起头望着天上悠悠白云,两行泪珠儿汩汩落下。
船行奔马,劲风拂面,李青鸾身上幽香,随风袭人,马君武面对玉人,看她一脸戚苦神情,不禁心动,很想劝慰几句,又不知从哪里说起才好,一时间也征在那儿,说不出一句话来。李青鸾缓缓抬头,猛见马君武发榜模样,不由一惊,连忙说道:“马师兄,我说错了话吗”
马君武先是一怔,继而一笑说道:“没有。”
李青鸾又问道:“那你为什么出神发楞呢”
马君武道:“我想劝慰你几句,可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青鸾嫣然一笑,愁容尽散,用衣袖抹去泪痕,伸手把住舵,说道:“你休息一会儿,让我掌舵吧。”马君武不忍拂她好意,只得让她。天色快要入暮的时候,已到了洞庭湖中,看烟波浩瀚,帆影千叶,停泊湖中的渔舟,晚霞里炊烟袅袅,渔家女布衣赤足,坐在船头补网谈笑。李青鸾从未见过这等景物,喜得眉飞色舞,她玉腕摇橹,单从那停泊渔舟最多处穿绕而过,她看人家,别人的眼光,也都集中到她的身上,觉得这样一个娇柔美丽的小姑娘,哪里来这般臂力,摇橹破浪,其快如飞,李青鸾小时,就被悟空大师带入华林寺,很少和陌生人接触,心清如玉,虽然千百道眼光齐注视着她,她竟是毫不畏羞,依然运橹拨水,穿绕渔舟疾走。
蓦地里,两只梭报快艇,分左右急驶而来,猛向李青鸾和马君武所乘小船撞去。李青鸾正玩得高兴,碎不及防,眼看右边快艇就要碰上小船,马君武猛地伸出右臂,单单迎着急来快艇,潜运真力,一挡一拨,梭形快艇被这一拨之力,旋了几旋,斜过一边,李青鸾也右腕用力揭橹,翻起一个水花,小船骤然冲起八尺,裂开了一道水痕,避开左边快艇,耳闻快艇舱中传来几声冷笑,破浪如飞而去。
李青鸾目睹两艘快艇驶去,越想越觉气忿,掉过头来,就要追赶,马君武却低声说道:
“算了,他们船快,我们追不上。”
李青鸾茫然问道:“我们又没有招意他们,他们为什么要欺侮我们”
这一问,问得马君武瞪着眼答不出话,为什么连他自己也不明白,怔了半晌才答道:
“我常常听师父说,江湖上无奇不有,这也算不了什么大事,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
李青鸾点头一笑,挂上风帆问道:“武哥哥,我们往哪里走呢”
马君武听她越叫越亲热,干脆由马师兄变成了武哥哥,不禁呆了一呆,心想:看样子,她对我情意越来越深,师父叫我好好照顾她,话中寓意深刻,这位小师妹本来生性骄蛮,连她师父悟空大师都不怕,对自己却是处处迁就,丝毫不肯违拗,可是自己心目中早有爱侣,势将辜负她一片深情……他心里想着,抬头看李青鸾正在瞪着大眼望着自己,秀目里情意无限,不禁一阵感伤,暗叹一声道:“往东走,今晚如风顺,明天上午就可赶到我家。”
李青鸾转舵杨帆,小船破浪东进,她却在马君武对面坐下,皱着眉头问道:“武哥哥,你家里有些什么人,不知道伯母会不会喜欢我,我从小就没有娘管教,变成个野丫头了。”
马君武一凛,淡淡答道:“我妈妈最慈爱,她一定会喜欢你。”
李青鸾柳眉一展,笑道:“真是这样,我就变得最听话,不让她生一点气。”说完话满脸欢容,转身伏在船上玩水,马君武只看得心中冒起一股寒意。
洞庭湖三百余里,碧波如镜,茫茫无涯,风帆鼓荡,船行颇速。李青鸾意怡神快,纵目四顾,看苍茫暮色中渔舟如梭,不少船上已燃起灯火,乍明乍暗,如干万只流萤舞空。
马君武却无心欣赏暮色湖景,抱膝坐在船头,心潮汹涌,起伏不定。忽然,一只双桅巨船杨帆而来,不大工夫,已追近君武和李青鸾所乘小舟,同时右侧又急驰来四只梭形快艇。李青鸾伸手从舱中取出两把宝剑,一把递给马君武道:“武哥哥,你看他们又来了,这一次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们还认为我们好欺侮呢”
就在李青鸾说话工夫,四只梭形快艇,已经一字排开,拦在小船前面。每只快艇头上站着一个短装大汉。马君武也有点冒火了,接过李青鸾手上长剑,冷笑一声问道:“马某人和各位素不相识,我们又不是腰缠万贯的商旅行资,各位苦苦相迫,却是为何”
左首第二艘快艇上,一个四旬左右的大汉笑应道:“两位如果是富商行旅,我们也犯不着这样劳师动众,请问朋友你一声,和三清观主玄清道人是怎么个称呼”
马君武面色一变,厉声答道:“三清现主是我恩师,你们要怎样”
那大汉又笑道:“玄清道人老前辈威震江湖,对他老人家弟子怎么样,我们还不敢,不过我们久闻昆仑派分光剑法天下无敌,我们帮主想借机和两位交个朋友。”
马君武看人家说话很客气,一时间倒也没法子发作,皱下剑眉答道:“马某人初离师门,不懂江湖规矩,贵帮主既愿折节下交,马君武当得拜见。”
那大汉点点头道:“大侠高足,的确不凡,马兄看起来倒不像初涉江湖,我们主人不敢有劳大驾,他已亲自赶来。”
那大汉说着话,伸手向右边一指。马君武转头看去,只见那只双桅大帆船上,舱门大开,里而烛光,照耀如白昼,舱门外站着四个彪形大汉,青一色密扣对襟短装,白裹腿倒赶千层浪,怀抱厚背薄刃鬼头刀,舱中间虎皮金交椅上,坐着一个身躯修伟,五旬上下苍白长髯老者,大船慢慢靠近小舟。那老者缓步出舱,对着马君武拱手一笑道:“无故拦舟,惊扰清兴,请到舱中用林水酒,聊谢失礼之罪。”
处此情景,马君武自是推辞不得,回头低声对李青鸾道:“佩上宝剑,我们一起过去。”说毕,首先跃登上大船,李青鸾紧跟着马君武身后登上船头。
长髯老者望着四只快艇上大汉,说道:“你们看好客人船只。”四个大汉同时左掌当胸一立,对老者一躬身,快艇立时散开。长髯老者才回首对马君武笑道:“属下无知,言语开罪之处,望勿见怪,舱中已备水酒,请入内小饮几杯如何”
马君武长缉答道:“晚辈初涉江湖,不懂规矩,承蒙邀宴,何幸如之,敢请教老前辈上姓尊称,以便就教。”
那老者打长髯哈哈大笑道:“老朽二十年前和令师玄清道人有过一面之缘,承他仗义,才多活这几十年,咱们先入舱中喝几杯,我还有事请教。”说完,抱拳肃客。
马君武步入舱中,四个抱刀大汉躬身致敬,看舱中布置金碧辉煌,华丽已极,紫檀雕花八仙桌上,早已摆好了香茶细点,两个青衣童子垂手侍立一侧。长髯老者让马君武和李青鸾落了座,望着马君武笑道:“这位姑娘也是昆仑门下弟子吗”
李青鸾眼睛一转答道:“怎么不是,我和武哥哥都不会喝酒,你有什么话快些说完,我们还急着赶路呢。”
马君武听得皱眉,长髯老者却捻髯大笑道:“好啊!姑娘,快人快语,不失巾帼侠风,两位行踪何处,我顺便送上一程,这样既不耽误两位行期,又可长夜清谈。”
马君武接口答道:“晚辈们准备在岳阳登陆,只是不敢有劳大驾相送。”
长髯老者摇摇头笑道:“一夜风帆,何劳之有。”说完,吩咐舱外四个抱刀大汉,张挂双帆,船放岳阳,又令两个青衣童子,收了茶点,换上酒菜,和马君武、李青鸾对酌起来。
马君武和李青鸾都不会喝酒,停杯不喝。长髯老者也不强劝,只管自己酒到杯干,一连喝了有十杯以上,才放下酒杯,与君武谈些江湖奇闻,绝口不提一句正事。马君武忍了又忍,到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老前辈邀晚辈登舟时,曾说过有要事赐教,现已酒醉饭饱,愿洗耳恭聆教言。”
长髯老者叹口气道:“令师对我有救命之思,二十年愧无一报。日前传言令师获得武林奇宝藏真图,致引起各派高手云集湘北,风声初传,来人已是不少,大概这几天中,三湘水面就要掀起一场争夺藏真图的风波。为这一幅宝图,百年来不知葬送了多少武林高人性命,江湖上的恩怨杀劫,常要株连数代,你既是昆仑门下弟子,难免不被波及,此事真相如何,我也不敢断言。实不相瞒,老朽也是为藏真图而来,两位早离此是非地,不失为上策,令师一代剑侠,必有法自保,不过两位今后行藏,应求隐秘,倘炫技自露,无疑是自寻烦恼,江湖机诈,一言难尽,我能奉告两位的也只是这些,咱们再见面时,敌友难料,我送两位这一程,说不上报答令师之恩德,只能算聊表寸心,今天如不是机会巧合,被我下属先察觉两位行藏,要是落在别人眼中,不但要给会师增加无穷麻烦,两位恐怕也要吃些苦头了。”
长髯老者一席话,听得马君武又惊又急,忆恩师最近半月神态,确实有异,想必和死去师兄沈昌身上搜出的玉盒白绢有关……再想师父要青鸾和自己离开三清观的神色,似很急迫,前后连想,这件事八成是实。马君武想了一阵,剑眉微挑,一脸坚毅神情,笑道:“承蒙老前辈如此爱护,马君武铭感肺腑,家师是否得到藏真图一事,晚辈实无所知,恕难奉告,各派高手云集湘北,准备对付家师和晚辈,那是别人的事,晚辈幼承恩师慈训,素不存犯人之心,但是昆仑门下弟子,却不是贪生怕死的人,事情如迫到头上,纵是刀山剑林,晚辈也无所惧,老前辈既是奉命来求谋宝图,留晚辈同舟夜谈,恐有不便,我这就告辞了。”
说完,起身一揖,和青鸾向舱外走去。
猛听那长髯老者纵声大笑道:“玄清道人豪气干云,马老弟尽承师风,昆仑门下人才,果是不凡,老朽佩服得很,难得一夜清谈,何以竟决绝求去,顺风扬帆,天亮前可达岳阳,今宵欢聚一别,我们再有碰面机会,说不定要讨教马老弟分光剑法,无论如何,请两位让老朽相送一程.也让我聊尽一点心意……”说至此,修而住口,长髯颤动,面色凄惶,似有无限伤感。
马君武知他此刻心中,既感图报师父昔年救命之恩,又不能逆命行事,看他满脸痛苦神情,倒不便执意而去,于是微笑
“武哥哥,你在想什么”
马君武低头看她匀红嫩脸上,满是关怀神情,心里又是一跳,淡淡道:“我在想师父……”
李青鸾点点头,又是一笑,跟在马君武身后,向那堵红墙走去。
两人越渡了小溪,又穿过一段草坪,翠竹佳木环绕中现出一座庄院,大门上横题着“水月山庄”四个大字。这时,一个五旬左右老仆正在扫庭院,回头看见马君武,高兴得丢了手中扫帚迎上来,笑道:“少爷回来了!老爷昨天还提起少爷,明天就是凌小娟姑娘的周年忌辰,你们从小在一块长大……”
那老仆阿禄话还未说完,马君武已听得全身冷了半截,转头问:“阿禄,你说什么,我的表姊死了”
阿禄摇头叹道:“皇天无眼,小娟姑娘倒比老奴先走了。”
马君武抓住阿禄右臂问道:“她怎么死的”
李青鸾站在一边,看得又担心,又难过,她本是娇痴无邪的大孩子,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劝解才对,瞪着眼站在一边发楞。
这当儿,大厅里走出了一个长衫布履、气度高华的老者,留着苍白短须,出了厅门,历声喝道:“武儿快些放手,你疯了吗”
这一喝,马君武由神智昏乱中醒了过来,转头看父亲背着手站立厅外,这才松了阿禄,拜伏地上道:“武儿给爹爹请安。”
老者却先问阿禄道:“你受了伤吗”
阿禄用袖子擦下脸,强笑道:“不要紧,老奴还撑得住,老奴还撑得住。”
老者点下头道:“你去休息一下吧。阿禄答应着退去。”
那老者看着跪在地上的马君武叱道:“你二十岁啦,怎么还是这样莽撞,我要再迟出来一步,阿禄一条右臂还要不要”
君武又叩头道:“孩儿骤闻小娟表姊死讯,一时情急失态,实非有意。”
老者叹息道:“娟儿的死态的确可惜,我和你忍受已尽到最大心力,天不假年,人力岂能挽回,你起来。”说完话,一眼看到李青鸾,又低声问道:“这红衣女是谁”
君武起身答道:“是武儿师妹,她叫李青鸾,奉师父命送她到昆仑山去。”
说着话,青鸾已走过来,马君武低声对李青鸾道:“这是家父。”
青鸾娇喊一声:“伯父。”便盈盈跪拜下去了,老者含笑还了半礼,李青鸾叩个头站起后,也不知说什么话,望着老者一笑,退到马君武身后站着。
马君武父亲,叫马龙,本是明武宗年间御史,因阉宦刘瑾弄权,乞休归田,隐居岳州东茂岭,建水月山在闭门读书,栽花自娱。马君武四岁时和小娟由阿禄带着在溪边草地玩耍,被玄清道人路过看见,认为是天生异质,难得遇上,惟恐被别派发现带走,随借募化之名求见。
马龙看玄清道人仙风道骨,知非常人,随延客入厅待茶,两个人愈谈愈投机,订作方外交。此后玄清道人每年总来水月山庄和马龙盘桓几天,渐渐的便知道了古清道人是位博通六艺、胸罗万有的奇人。玄清道人四顾水月山庄时,马君武已八岁,玄清道人直告马龙,说马君武骨奇神清,秀逸不群,但非宦海中人物。
马龙笑道:“我厌倦宦海生涯,才隐居于此,根本就没有望子仕途成名之心,你如果其喜欢他,就收他做徒弟如何”
这句话正合玄清道人心意,也不虚伪客套,立时一口答应下来,两天后就带马君武回到三清观去,十二年来尽授所学,为武林中造就了一株奇葩,也替武林中缔就一段缠绵感人的情史,此是后文,暂且按下。
单说马龙与马君武、李青鸾进了大厅,落座后问道:“你师父这一次没有同来吗你准备哪天再回三清现去”
马君武答道:“师父命孩儿侍奉爹娘,一月后送李师妹西行到昆仑山拜师,不再回三清现。”
马龙笑道:“你既是昆仑派门下弟子,一切自应遵从师父吩咐。我和你娘都到了垂暮之年,什么事都看淡了,自你小娟表姊死后,你娘更是万念俱灰,每天守在养心堂礼佛念经,连我也不准进去打扰她。受她影响,我也动了斩绝尘缘、面壁潜修的念头,你到后面养心堂去见见你娘,明天备点祭品,去祭拜一下你表姊灵墓,至于你今后行动,我也不愿过问,你师父胸罗玄机,他说的大概不会有错,说不定我碰上缘机,就遁迹世外了。”说毕,起身对李青鸾点下头,缓步出厅而去。
马君武看父亲背影消逝厅外,不禁落下两行泪珠,李青鸾递给他一方绢帕,柔声慰道:
“武哥哥,你不要伤心好吗”
君武按过绢帕,擦去眼中泪痕,笑道:“去见见我娘。”
水月山庄并不大,马龙所以取这个名字,无非感叹人生犹如镜花水月,一切功名富贵,都是空幻的意思。养心堂建筑在一片翠竹丛中,漪漪绿篁里传出来声声佛号。
马君武带着青鸾,绕着竹林曲径,走近养心堂。那只是三间茅舍,竹几木椅,打扫得纤尘不染,正中一张白松木八仙桌边,坐着一位青衣素裙的美貌中年妇人,双目微闭,口诵《大悲经》。马君武紧走两步,拜伏地上道:“娘,武儿回来啦。”马夫人慢慢睁开眼睛,庄严的脸上露出慈爱的微笑,摸着君武头顶道:“你回来得正好。你小娟表姊死了,明天是她周年忌辰,她行前还惦念着你,明天叫阿禄带你去她坟上祭奠祭奠,她就葬在西山脚下,那是你们小时候常玩的地方。”
马君武流泪答道:“可怜小娟表姊死时,儿连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马夫人扶起马君武,肃穆慈爱的脸上也泛露出悲伤神色,叹惜一声,道:“小娟聪慧,只是生具薄命,她死了倒免去日后受罪,人世间因缘果报,勉强它不得,你也不要太过伤心,同来的这位姑娘是谁”
马君武还未及回答,李青鸾早已拜倒地上答道:“伯母,我叫李青鸾,和马师兄同属昆仑派门下。”
马夫人探身扶起她,拉到身边,看她娇憨无邪,一派纯真,心里甚是喜爱,问道:“你是君武师妹吗今年几岁呢”
李青鸾答道:“我十七岁。”
马夫人把她轻揽怀中,又问道:“你家住在什么地方你娘好吗”
这一问,问得李青鸾一阵伤心,依偎在马夫人怀里,潸然泪下。她幼失母爱,十几年来在悟空抚养下长大,老和尚虽对她百般爱护,但是无法和女人天赋潜藏的母爱比拟。马夫人问及其娘,正触到她伤心之处,小姑娘天性率直,想到伤心就哭起来。她一边哭,一边答道:“青鸾命苦,从小就没有了母爱,师父告诉我叫李青鸾,可怜鸾儿连爹娘什么样子都不知晓。”
她哭得凄婉,说得句句断肠,字字血泪,马夫人听得感伤万千,抚着她一头秀发劝道:
“好孩子,不要哭啦,你母亲就是活着,也不能跟你一辈子。”
说罢,闭上眼睛,又恢复庄严神色。马君武不敢再打扰,轻轻扯下青鸾衣角,退出了养心堂,老仆阿禄早已替少爷打扫好了卧室,李青鸾自有过去侍候凌小娟的小婢银瓶,招呼安置。
第二天一早,阿禄备了三色祭品,引马君武去凭吊凌小娟灵墓。这时旭日初升,山色如画,浅山崖下,小溪岸旁,绿草地上,兀立着一座孤家,老仆阿禄摆好祭品,回过头,满蕴老泪说道:“少爷,回想过去老奴常陪少爷和小娟姑娘来这里玩耍,你们在溪里捉鱼,玩得高兴时,连饭也不肯回家去吃,往事历历如在目前,如今景物依旧,小娟姑娘却死了一年了。”
马君武抑制着无限感伤,对阿禄道:“你先回去吧!我要一个人留在这里。”
阿禄走了后,马君武再没法克制满腹悲切。星目中汩汩泪下,伤心过度,他反而哭不出声,跪对小娟芳冢,无声低泣,这种哭法,最是伤神,不大工夫,泪尽血流。阿禄跑来见马君武如昏如痴,唤了两声少爷,君武浑然不觉,看他星目圆睁,眼角里洞旧出血,只吓得丢瑰失魄,一路狂奔回水月山庄。马龙一大早就出去,行踪无定,马夫人正在养心常闭目参禅,他不敢惊动,找到了李青鸾姑娘,李青鸾没有听完话,已如飞奔去,坟墓距水月山庄也就不过一里多,李姑娘心急如焚,片刻到达,见君武跪地孤家,一动不动,如不是两眼角有血汩出,真似石雕木刻一般。
李青鸾一阵心痛,扑到马君武面前,哭喊道:“武哥哥……武哥哥……”一连哭喊数声。李青鸾惊痛之余,伸手抓住马君武一只左腕,立时如焦雷击项,吓得她“啊呀”一声,松开手仰栽地上。这一瞬间,她脑中空空洞洞,宛如一张白纸,足有一杯茶的时间,她才清醒过来,抬头望天,日已近午,山风拂面,水声淙淙,李青鸾缓缓站起身子,自言自语说道:“武哥哥死了,我还要活吗”忽然转过身子,两臂一张,猛向马君武抱去。
蓦地里,一阵劲风直向李青鸾撞去,同时一个宏亮而又熟悉的声音响道:“住手!你真的想不要活了吗”变生仓促,李青鸾本能地问旁一闪,定神看去,正是洞庭湖遇到的长髯老者。
老者不待青鸾开口,先叹口气,道:“他悲伤过深,伤了中元。全身无气凝聚不散,你此刻如果贸然动地,他内腑凝聚真气无法疏散,必然凝结成了内伤,内功愈深,受伤也愈重,虽然不死亦必终身残废了。”
李青鸾流泪问道:“这么说,就没有法子救了吗”
长髯老者看李青鸾粉脸上泪痕,秀目里无限凄惶,乞怜地望着自己,心中一软,说道:“好吧,我先把他救过来再说。”说吧,缓步走近君武,右掌向他背心命门穴拍去,左手用推拿手法,活动马君武当门、肺海两穴活道。
果然不大工夫,马君武长长吁一口气,慢慢转过头,李青鸾心中一喜,顾不得对那老者道谢,叫了一声“武哥哥”,便两臂齐伸扶起马君武,她不管身侧有人,很自然地用红色衣袖,擦拭他眼角血迹,脸上泪痕未干,嘴角间笑意复现。
马君武见李青鸾情出衷诚,倒也不忍拒绝,只得由她。转眼瞥见湖中所遇的长髯老者,肃容站立身侧,轻轻推开青鸾,躬身一礼道:“老前辈几时到此,恕晚辈未迎大驾。”
他这一说,李青鸾才想起应给人家道谢,也盈盈一拜道:“谢谢你啦!老伯伯,你救了我武哥哥。”
长髯老者还了马君武、李青鸾一礼,一脸肃穆地说:“我本无救人之心,只是不愿乘人之危,马老弟说过,武林中偶伸援手,本属平常小事,其实你师妹本可以救你,只是她阅历欠缺,在情急之下,一时间不知如何下手罢了。”
马君武听得一怔,转头看李青鸾,她更一脸茫然不解,瞪着水汪汪大眼睛出神。
马武本是聪明透顶的人,略一沉思,便完全了然,朗声笑道:“既承示警又蒙施救,老前辈对我已仁至义尽,足可抵家师昔年援手小惠,老前辈还有什么教言,尽管当面吩咐,马君武洗耳恭听。”
老者手持长髯哈哈大笑道:“马老弟说得不错,我们天龙帮和昆仑派素无恩怨,不过那藏真图是武林第一奇宝,不管哪一门派都存有必得之心,洞庭湖船舱中一席清谈,我已对老弟推腑直告,再见面便要领教老弟的分光剑法。”
马君武微微一笑,道:“老前辈所以追寻到此,无非志在藏真图,姑不论藏真图是否落在我们昆仑派中,但晚辈身上确无此物。”
长髯老老脸色一变,冷冷接道:“那只有委屈你老弟一趟,去见敝帮主了。”
马君武剑屑一杨,答道:“这么说,老前辈是准备把晚辈擒押贵帮作为人质了”
老者一拂长髯笑道:“帮规森严,老朽做不得主,只有请你马老弟原谅了。”
马君武起身大笑道:“昆仑派门下弟子,还不敢这样没有出息的,老前辈想的不错,恐事实上不如你想的容易。”
长髯老者冷冷一笑道:“令师侠名盖世,马老弟自是不凡,我先领教几手高招试试,咱们再谈。”
马君武笑道:“晚辈质愚才浅,所学有限得很,老前辈既不吝赐教,当得借机学习学习,只是我们两度会面,老前辈还不曾把尊姓大名相告,既是要过招动手,难道老前辈也还不愿以姓名赐示吗”
长髯老者微一沉吟答道:“天龙帮长江分局郑如龙,还有个不大入耳的浑号,叫做长江神蛟,老弟接招啦。”
说罢,右手闪电般向马君武抓去。
马君武一闪,李青鸾已自出手,小姑娘武功不弱,一出手连着三招快攻,一双白玉般的小手,直似蝴蝶飞舞,郑如龙叫她一轮急攻快打,竟被迫退三步,铁青着脸说道:“姑娘武功不错。但我郑如龙还不愿和女孩子动手,姑娘请站在一边,我还是向你师兄请教。”
李青鸾笑道:“我武哥哥本领比我大得多啦,你怎么打得过他呢”
这句话,激得郑如龙心头火发,哼了一声,怒道:“你一定要替你师兄出头,怪不得我先领教姑娘的武学了。”
李青鸾道:“这样最好不过,我要是打败了,武哥哥自然要出手救我。”说笑回头望马君武一笑,红衣飘飞,双手齐发,上取双目,中打前心,掌风飒飒,迅快已极。
郑如龙长笑一声,左手箕张而出.反扣李青鸾右腕脉门,右手掌缘斜切,猛切李青鸾左臂。小姑娘不待两招用实,娇躯一转,招式已变,在掌一翻.“叶底偷桃”点向对方右助曲池穴,右腕疾沉,化为“白鹤亮翅”,反切敌人左臂。郑如龙似乎没有估到李青鸾变招如此快速,几乎被点中穴道,心中大怒。双掌连环发出,其势直似排山倒海一般,掌风呼呼,一连抢攻了八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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