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弹剑京华 龙争虎斗 伤心家国 凤泊鸾飘(1/2)
女儿的新朋友
楚劲松正在客寓赏菊。在他旁边陪他赏菊的是他的夫人庄英男和他的女儿楚天虹。
正如他的儿子所料,他不是住在震远镖局,但住的却是震远镖局总镖头汤怀远给他安排的别墅。
是闹市中的花园式别墅,正在震远镖局的后面,震远镖局是京师第一大镖局,镖局围墙之内是几十栋房屋的建筑群,占地之广可想而知。因此在大镖局后面的小别墅,由于有大镖局给它隔断了闹市的喧嚣,倒是显得分外幽静了。
庭院里种有名种菊花,其势若伞,丝垂金缕,葩吐丹砂,紫红、黄白相间,悦目非常。
他赏菊的悠闲神态,若是不知他底细的人看见,一定以为他是文人雅士,谁想得到他是名闻天下的扬州大侠楚劲松,更加不会想到他是准备来参加一场势将轰动武林的虎斗龙争的。
不但在琴棋诗画这方面的兴趣相同,在爱好花草树木这一方面,他的夫人庄英男也是和他志同道合的伴侣。
庄英男道:“这盆菊花名叫金缕玉衣,听说已是京师菊花中的极品,但依我看来,也未必能够胜过咱们家里那些名种菊花。”
楚劲松笑道:“花木之胜,当然是以江南最好。你看古人的诗词,说到赏花,总是要到江南去赏花的。不过在京师能够看到这样好的菊花,也算很不错了。”
庄英男道:“江南气候暖和,一年四季都有名花可赏,当然不是北方寒冷的地方所能相比。但有一样,据我所知,却是京师胜于江南的。”
楚劲松道:“是什么”
庄英男道:“是枫叶。”她的女儿楚天虹忽地插口道:“娘,你说的可是西山枫叶”庄英男道:“哦,你也知道有西山枫叶”
楚天虹道:“是锦瑶姐姐和我说的。”她说的“锦瑶姐姐”乃是中州大侠徐中岳的女儿。楚劲松眉头一皱,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说。
庄英男道:“不错,据说西山枫叶,一到秋来,层林如染,漫山红透。比起苏州天来山的枫叶还更壮观。杜牧诗:‘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如二月花’本来是吟咏天平山的枫叶的,但有人说,这两句诗若是移赠北京的西山枫叶,那才更为适当。”
楚天虹道:“爹,咱们反正闲着,不如就到西山去看枫叶吧”
楚劲松道:“你不知爹爹是因何而来京师的吗莫说我没有游山玩水的心情,即使有,现在也还不是去看枫叶的时候!”
楚天虹道:“我知道爹爹是应剪大先生和徐大侠之请来京师给他们助拳。他们那个对头很厉害吗”
楚劲松道:“我只知他们那个对头绰号飞天神龙,单从这个绰号看来,本领已是非同凡响了。”
庄英男道:“这是当然的了,否则焉能逼使剪大先生和徐大侠也要跑到御林军的统领家中躲避。”
楚劲松道:“我倒不是害伯飞天神龙的本领厉害,但受人所托,忠人之事。我既然答应了剪徐二人,帮他们擒龙伏虎,这条‘飞天神龙’都还未曾发现,我怎可擅离京城。”
楚天虹噘着小嘴说:“如此说来,一天未能擒获飞天神龙,咱们就一天不能到外面游玩了。那岂不闷死了人么”说到此处,忽地向父亲恳求:“爹,你不能出去,让我出去玩好不好”
楚劲松道:“哦,你要一个人出去吗”
楚天虹道:“爹,我正要告诉你呢。徐姐姐约我陪她去看西山枫叶,你肯让我去么”
楚劲松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却问女儿:“哦,你几时又去找这位徐家的大小姐了”
楚天虹道:“爹,你这一个‘又’字,好像我找过她已经不知多少次了。其实我总共不过和她见过两次。第一次是你带了我到统领府去回拜剪大先生和她的父亲的;第二次是她到镖局来玩,恰好和我碰上,也并不是我去扰她。”
楚劲松道:“原来你昨天去过镖局吗我都未知道呢”
楚天虹道:“这幢房子就在镖局后面,和镖局不过一墙之隔,我是从角门走过去的,根本就没见过镖局外面的人,你也不放心么。”
楚劲松道:“不是不放心,不过,不过……”
楚天虹道:“不过什么你不也是每天都过去的么你不要我跟着你,我唯有自己去了。”
楚劲松道:“你是个未出嫁的大闺女,怎能和我相比。我去镖局,是和汤总镖头谈正经事的。”
楚天虹“噘”着樱桃小口,说道:“整天关在这屋子里,不闷死也要闷出病来。在扬州的时候,你也不禁止我出去玩的。汤总镖头又是你的好朋友,你怕有人吃了我”
庄英男道:“这里不比扬州,爹和我也不是怕你在镖局碰上坏人,不过,总是以少些抛头露面为好。”
楚天虹道:“为什么”
楚劲松道:“有些事情说给你听你也不明白的,总之你听我的话就是。待爹爹大事一了,你喜欢到哪里去玩,爹爹都可以陪你去。”
楚天虹赌气道:“好,不问就不问。但,徐姐姐陪我出去玩也不可以么”
楚劲松沉吟半晌,说道:“还是推掉她的约会为好。对啦,我还没有问你,她昨天是和她父亲来的,还是一个人来的”
楚天虹道:“不是和她父亲来的,但也不是独自一人。是有两个姓穆的少年陪她来的。”
楚劲松道:“哦,姓穆的少年”
楚天虹道:“他们是兄弟,听说是穆统领的儿子。”
楚劲松道:“穆家兄弟和你说了话没有”
楚天虹道:“只是寒暄几句,汤总镖头就请他们进去了。徐姐姐说她不愿陪大人谈天,拉我去游园。原来镖局里还有个花园的。”
楚劲松道:“你真是少见多怪,震远镖局是京师第一大镖局,也是最有钱的镖局,它设在扬州的分局也有花园呢。不过镖局的花园是兼作练武场用的。”
楚天虹道:“爹,你为什么不住在镖局里面,那可热闹得多了。”
楚劲松道:“我就是为了贪图清静,才要汤总镖头给我另外找个地方的。要是我喜欢热闹的话我早已住到御林军统领的府中了。统领府比起镖局更加繁华热闹。”原来剪大先生和徐中岳都是在统领府中住的,楚劲松一到京师,他们就替御林军统领穆志遥代为邀客,邀请楚劲松一家搬到统领府中和他们同住,但却给楚劲松拒绝了。
楚天虹道:“爹,剪大先生是你的老朋友吗”
楚劲松道:“不错,我和他在二十年前已经相识了,虽然见面次数不多,老朋友是可以说得上的。”
楚天虹道:“爹,好像你也说过,你和那个中州大侠徐中岳中岳也是彼此闻名、互相佩服的朋友。”
楚劲松怔了一怔,望着女儿说道:“是呀,好端端的你为何这样问我”
楚天虹道:“我觉得有点奇怪,既然他们一个是你的老朋友,一个是你闻名已久的新交,但你到了京师,又好像不大喜欢和他们来往!”
楚劲松道:“我只是不喜欢结交权贵而已。”
楚天虹道:“你是说他们住在统领府中,就是为了巴结穆统领么”
楚劲松道:“你别缠夹不清,我可没有这样说。但各人有各人的交情,他们和穆领的交情深,做穆统领的客人,外人不会说他们闲话。我和穆统领则是素不相识,倘若也住到他的府中,就难免给人误会我是巴结他了。”他虽然作了解释,但在楚天虹听来,却还是感觉得到,父亲好像有什么隐衷不愿意告诉她似的。
楚劲松继续说道:“而且我一向也不喜欢作无谓的应酬,因此我这次虽然是接受剪大先生的邀请而来,但他们既然是穆统领的贵宾,我也就不想和他们私下多往来了。你和那位徐家的大小姐也是以少些来往的好。”
楚天虹道:“爹,你已经叮嘱过两次啦。我和她不来往也不打紧,但,不过、不过……”
楚劲松道:“不过什么”
楚天虹忽道:“爹,你想不想知道哥哥的消息”
楚劲松道:“哦,你向徐小姐打听过你的哥哥吗”
楚天虹道:“是呀,她说了一个令我觉得很奇怪的消息。”
楚劲松道:“什么奇怪的消息”
楚天虹低声道:“她的新母亲跟人跑了,爹爹你知道么”
楚劲松面色一沉,说道:“你一个女孩子家,怎可以打听人家这种事情”
楚天虹道:“不是我去向她打听的,是徐姐姐她自己告诉我的。其实也用不着她告诉我,她家的那件丑事,江湖上又有哪个不知,我早已听得人家说了。”
楚劲松造:“我要问的是你哥哥的消息,你怎么扯到徐家这件丑事上去”
楚天虹道:“哥哥不是去徐家喝喜酒的吗”
楚劲松道:“不知多少人去喝喜酒,有甚相干”
楚天虹道:“说不定有相干呢!因为哥哥和别的客人不同。”
楚劲松道:“什么不同”
楚天虹道:“哥哥是个未婚的美少年,那位徐大侠的新夫人恰好又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爹,你别皱眉,我知道女孩儿家不该疯言疯语,但这些话都是徐姐姐说的,不是我说的。她说得更难听呢,她骂她的继母是贱货!”
庄英男心里一酸,暗自想道:“说不定我的大女儿也会这样骂我!唉,但虹儿却怎知道她还有一个姐姐她当然不是有意刺伤我的。”当下柔声说道:“虹儿,你不要管人怎样说,你知道是难听的话,你自己不要去说好了。”
楚天虹道:“但我若不转述徐姐姐的话又怎能把爹爹要想知道的事情说得清楚”
楚劲松道:“好,那你说吧。但据剪大先生告诉我,徐中岳的新夫人是给飞天神龙抢走的,又怎能扯到你的哥哥头上”
楚天虹道:“徐姐姐也没说她的继母是跟哥哥私奔,她只是怀疑哥哥和她的继母也有勾勾搭搭的情事而已。爹,你别瞪眼,我不知道用什么字眼来代替勾勾搭搭这四个字,只好依书直说。”
楚劲松道:“她凭什么有此怀疑”
楚天虹道:“我从头说起好不好”
楚劲松道:“好,我也想你说得详细一些。”
楚天虹道:“最先我问她有没有见过我的哥哥,她说贺客太多,她也不知道谁是我的哥哥。后来我说出哥哥的名字,她才记起……”
楚劲松道:“且慢。她既然不知道谁是你的哥哥,又怎会注意到他是美少年”
楚天虹道:“爹,你好糊涂。她纵然没有见过哥哥,也会听得人家说过的呀。哥哥在洛阳曾经到过鲍崇义家里,徐姐姐有个姓郭的师兄和鲍崇义的儿子鲍令晖是好朋友。”
楚劲松道:“是鲍令晖说你的哥哥称那位徐夫人有、有——好,且待我到洛阳去问老鲍。”
楚天虹道:“爹,你别胡猜,不是鲍令晖说的。”
楚劲松道:“那又是谁说的”
楚天虹道:“爹,你不要心急,让我慢慢告诉你好不好事情是这样的,先说前因,在徐大侠续弦那天,被飞天神龙跑来大闹礼堂,结果弄得他不能拜堂成亲,还受了重伤。这件事情,爹爹想必是已经知道的了。但在第二天晚上,发生了一件更为骇人的事情,爹爹,恐怕你就不知道了。”
楚劲松道:“是否飞天神龙再次偷入徐家,抢走新娘一事”
楚天虹道:“不错。但爹爹,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楚劲松道:“其二为何”
楚天虹道:“据说那天晚上,不仅是飞天神龙夜入徐家,另外还有一个人比飞天神龙更早来到。这个人和徐夫人幽会在前,但最后却是飞无神龙和徐夫人一起逃出徐家。徐家的人猜测,这个先来的人可能是被飞天神龙赶跑的。”
楚劲松道:“他们怀疑这个人就是你的哥哥”
楚天虹道:“徐姐姐没有见着这个人,她只是听底下人说的。但她第二天去问那位姓郭的师兄,由那个姓郭的向鲍令晖打听,却证实了哥哥在那天晚上是半夜离开鲍家的。”
楚劲松道:“因此徐小姐就怀疑是你的哥哥了”
楚大虹道:“徐姐姐没有对我说,但听她的口气,的确似乎是有些怀疑。”
楚劲松哼了一声,说道:“我不相信你的哥哥会这样胡作非为!”他口里这样说心里则在想道:“怪不得我问徐中岳何以舒儿迟迟不见回家,问他知不知道舒儿的下落之时,他的神气好像颇为古怪,什么都推说不知了。莫非那天晚上当真是有两个人夜入徐家,而徐中岳也像他的女儿一样,怀疑到了我的舒儿头了”
楚天虹道:“我也不相信。我说不知多少人家曾托人做媒想把他们的女儿许给哥哥,哥哥都不要呢。哥哥怎会勾搭一个从未见过面的有夫之妇”
楚劲松哼了一声,淡淡问道:“那位徐大小姐怎样说”
楚天虹道:“她没说什么。我听她的口气,她最憎恨的是她的继母,其次是飞天神龙。据她说她的继母和飞天神龙本来是一对旧情人,飞天神龙和她的爹爹是有阴谋的,他们要害得她的爹爹身败名裂、家破人亡!”
楚劲松摇了摇头,说道:“这是小孩子的见识。飞天神龙的行事纵然邪恶,但看他的行事,也不失为一个敢作敢为之士,但他这样的人,我不相信他要用到卑劣的美人计来对付徐中岳。何况,如果他当真怀有那样的阴谋的话,他就应该采取‘放长线,钓大鱼’的计划,又何必去破坏徐中岳的婚事呢”
楚天虹道:“我只是把徐姐姐的话告诉你,她说得有没有理我可不管。”
楚劲松道:“好,那你继续说下去。”
楚天虹道:“我听她的口气,她对哥哥倒是并无憎恨的,但是觉得哥哥有点可怜。”
楚劲松道:“什么,我的舒儿要她可怜,可怜什么”
楚天虹道:“她说她也不能断定哥哥是否曾有与她继母勾搭的情事,但即使有的话,也不能怪哥哥的。只能怪她的继母,爹,你要知道在她的口中,她是把继母说成一个喜欢玩弄男子的‘贱人’的,除了飞天神龙本来是她继母的老情人之外,其他男子,谁人受到她继母的诱惑,谁就可怜。”
庄英男道:“她的继母跟飞天神龙私奔,也难怪她恨她继母。不过,若然如她所说,他们本来是一对情人的话,则她的继母肯嫁给她的爹爹,恐怕内中也还有别的原因,只是她和我们都不知道罢了。再说我也不相信你哥哥会这样容易受人勾引。”
楚天虹道:“有关哥哥的消息,徐姐姐昨天只是说了一点,似乎尚未说完。穆家兄弟一出来,她就和他们一起去了,爹,要是你肯让我和她去看西山枫叶,我可以继续向她打听。”
楚劲松道:“你不必多事了。若是偶然碰上,她说什么,你可以姑妄听之。但不必特地向她去打听。”
说罢,若有所思,半晌忽道:“英妹,我倒是有点后悔来这一趟了。”
庄英男道:“你是不是觉得这件事情要比咱们原来所想的更为复杂”
楚劲松没有正面回答,却道:“英妹,你觉得徐中岳这个人怎么样”
庄英男想了一想,笑道:“你是扬州大侠,他是中州大侠。按说中州的范围比扬州更大,但依我看来,他这个中州大侠可是远不如你这个扬州大侠。”
楚劲松哈哈笑道:“老王卖瓜,自赞自夸,嘿,嘿,多谢贤妻给拙夫脸上贴金了。”
庄英男道:“我不是开玩笑的,说老实话,这位中州大侠给我的感觉,当真是见面不似闻名!他很会应酬,对咱们招待得殷勤备至。但我总觉得他与‘大侠’二字似乎不大相称,这样的人放在官场上倒是一块好的料子!”
楚劲松道:“不错,他是很会结交朋友。我也曾听人说过他的许多义举。”
庄英男道:“所谓义举,大概是指他肯花银子帮助别人吧”
楚劲松道:“当然还得加上他的面子。有许多事情不单单是银子就能办妥的。比如说要替江湖朋友排难解纷,往往就得银子加上面子。”
庄英男道:“他帮助的是些什么呢”
楚劲松道:“据说黑道白道,三教九流,什么人物都有。”
庄英男忽道:“我现在总算明白一件事了。”
这句话突如其来,楚劲松不觉怔了一怔,问道:“你明白什么”
庄英男道:“你是武林世家,徐中岳不过是这十多年才窜起来的。为什么他的名气更大呢,我现在才懂得这个道理。那是因为他的银子比你多,他用银子又买来了面子,渐渐面子也要比你大了。银子加上面子,真是无往而不利啊!”
楚劲松笑道:“英妹,你说的话也未免太尖刻了。不过也可说是一针见血。”
庄英男道:“我也明白你为什么要后悔来这一趟了。你是后悔为徐中岳这样的人所用吧”
楚劲松道:“说老实话,我答应帮他对付飞天神龙,一大半是冲着剪大先生的面子,小半则是抱着为武林除害的念头,倒并不是为了讨好徐中岳的。”
庄英男道:“飞天神龙是怎么样一个人咱们也未曾确实知道呢。”
楚劲松道:“许多人都说他是个无恶不作的魔头,连剪大先生都这样说的。”
庄英男道:“耳闻未必是实,眼见方始为真。”
楚劲松道:“你这话是不错的,不过,我既然答应了剪大先生,那也只能姑且相信他是不会骗人的了。”
庄英男道:“既然如此,那你也唯有既来之,则安之了。”
楚劲松点了点头,说道:“大丈夫一诺干金,即使错了,我也不能反悔的。”说罢,双眉微皱。
庄英男安慰他道:“剪大先生侠名播于天下,他是真正的大侠身份,和徐中岳不同。但以他的身份既然肯替徐中岳出头发英雄贴,这件事料想也不会错在哪里去的。”说至此处,发现丈夫蹩眉,诧而问道:“松哥,你好像还有什么心事,难道你对剪大先生……”
楚劲松道:“你知道我和剪大先生是相交二十多年的朋友,虽然见面的次数不多,但古人云:人之相知,贵相知心,我一向都以为我和剪大先生是够得上称为知心的朋友的。”
庄英男吃了一惊,问道:“你有什么新的发现发现他不是你原来想象的那样一个朋友”楚劲松道:“他对我还是像以前一样诚恳、豪爽,不过,不知怎的,我总觉得有些什么不对,是些什么不对,我又说不上来。”
庄英男道:“他和以前有什么两样”
楚劲松道:“这只是一种微妙的感觉,我总觉得在他的诚恳与豪爽当中,似乎多少有点伪装成份,我但愿这是我疑心生暗鬼的缘故。”
庄英男笑道:“我看你的疑心,恐怕就正是因为你已看破徐中岳不配称为大侠的原故,由于剪大先生和他的关系太亲密,你就连带疑心剪大先生亦已变了。其实徐中岳纵然不配称大侠,也不失其为一个‘好人’吧而且这次的事情是由于他的妻子被飞天神龙抢走而引起的,剪大先生为他打抱不平,那也是应该。”
楚劲松道:“我也没说他们不应该。我自己也不明白我为何有那念头,但我总觉得剪大先生好像不是以前那个推心置腹的剪大先生了。”
庄英男道:“既然你接了他们的英雄贴,又已决意承担允诺,那就不必多疑了。”说至此处,想起一事,回头对女儿道:“虹儿,爹爹今天说的话,你千万不要和别的人说。”
楚天虹笑道:“我懂得的,你当我是小孩子吗”话刚说完,忽听得有人敲门,叫道:“楚姐姐,我和穆家兄弟来看你了!”楚天虹望了父亲一眼,楚劲松低声道:“你去开门吧。”
大门打开,一个年方及笄的少女和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走了进来。庄英男避进后堂。
少女是中州大侠徐中岳的女儿徐锦瑶。那两个少年是御林军统领穆志遥的孪生子,哥哥名叫良驹,弟弟名叫良骅。
穆家兄弟倒是很懂礼貌,一见楚劲松在场,立那上前拜见,说道:“楚伯伯好雅兴,在赏菊么我们是奉了家父之命,特地来向伯伯请安的。”
楚劲松淡淡说道:“不敢当。”
徐锦瑶噗的一笑,说道:“楚伯伯,他们在说假话骗你,他们知道我和天虹姐姐有约,冤住我要我带他们来的,哪里是什么奉他们的爹爹之命。楚伯伯,我不会讨大人喜欢,你不怪我吧”
楚劲松哈哈笑道:“你肯说真话,我喜欢还来不及呢!”他是真的喜欢徐锦瑶这副天真烂漫的性格,心里想道:“徐中岳是个伪君子,想不到他的女儿却是和他完全两祥。”
穆家兄弟大为尴尬,穆良驹咳了一声,说道:“徐姑娘,你不知道,爹爹是早就这样吩咐过我们的了。恰好你和楚伯伯的令千金有约,所以我们就和你一起来,只是未曾告诉你而已。”
徐锦瑶笑道:“是吗,那就算我怪错你吧。但你不是说,难得今天天气这样好,正好咱们一起到西山游玩的吗”说至此处,她扮了一个鬼脸,底下的话就不说了。但谁都知道她是取笑穆家兄弟刚才说的那句“特地来向楚伯伯请安”的。鬼脸的意思是说,即使他们“奉父亲之命”是真,这“特地”二字则分明是假。
穆良驹倒也能言善辩,说道:“是呀,我们一来是向楚伯伯请安,二来也是想请楚伯伯一家人,大家一起到西山看枫叶的。目前西山枫叶正是漫山红遍的时候,最宜观赏。家父因为事忙,不能尽地主之谊,陪楚伯伯到各处游玩。因此我们兄弟意欲替家父稍尽地主之谊。”
楚劲松道:“多谢你们好意,只可惜我是人闲心不闲。我想令尊大概也不希望我离开京城的。”
徐锦瑶道:“楚伯伯,要是你不能够离开,就让天虹姐姐和我们一起去吧。”
楚劲松沉吟不语,楚天蚯撒娇道:“爹,人家专程来请,你就让我去吧!”
徐锦瑶继续说道:“楚伯伯,我知道倘若只是找来约虹姐去玩,你一定放心不下。但有穆统领这两位公子陪伴,你总该可放心了!”
楚劲松的性格虽然是孤芳自赏,不愿随俗浮沉,但人情世故还是懂的。他见穆家兄弟登门邀请,自己的女儿又执意要去,心里想道:“我若不让虹儿前往,只怕要给穆志遥误会我是看不起他这两个儿子。误会也有两个方面,误会我认为他们穆家也没有力量保护我的女儿那还好些,误会我看轻他这两个儿子的人品那就更糟了。”他不喜结交权贵,但身在京师,可不能不给御林军统领几分面子。于是说道:“你们年轻人结伴同游,我也不想扫你们的兴。只盼你们不要乐而忘返,早去早回。”
一直未有说话的穆良驿笑道:“老伯放心,我们准备了四匹坐骑,是从御林军的战马中挑选出来的。包保可以日头落山之前回到这里。”要知御林军的战马已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名种良驹,何况更是从良驹之中挑选出来的不过,他这番说话却露出一个老大破绽,他们兄弟只准备了四匹坐骑,那岂不是刚好只能供给他们四个年轻人乘坐先前说的什么邀请楚劲松上家人都去同游的话分明是欠缺诚意了。不过楚劲松当然不会说破。
女儿走了之后,庄英男出来笑道:“想不到竟有两位贵人不请自来,看来咱门是沾了女儿的光了。”
楚劲松听出是反话,笑道:“穆志遥这两个儿子倒还彬彬有礼,没什么贵公子的架子。”
庄英男道:“他们有所求而来,当然不能不对你有点礼貌了。”
楚劲松心头一动,说道:“英妹,你以为他们是……”
庄英男道:“依我看,咱们的女儿恐怕是给人家看上了,就不知是弟弟还是哥哥”
楚劲松道:“不会吧,女儿不过昨天才和他们见过一面,今天才交谈的。”
庄英男道:“你没听见那位徐小姐怎样说吧,他们知道徐小姐和虹儿有约,就马上自告奋勇陪徐小姐来的。这些豪门公子,若然不是另有目的,怎会无事来献殷勤”
楚劲松道:“让他们同游一趟,料想女儿也不会给他们骗了去。此间事情一了,咱们就离开京师了。”
庄英男道:“但愿是我多疑就好。老实说,我是不喜欢女儿嫁给这种人家的。”
楚劲松道:“女儿还小呢,咱们也用不着就为她的婚事担心。过两年我再替她物色一位佳婿不迟。”
说话间,忽又听得人敲门。
楚劲松笑道:“这次来的大概不是什么贵人了吧”他只道是震远镖局的人来找他,哪知打开一看,来的仍然是统领府的人。
这个人的来头可还当真不小,他是御林军统领穆志遥倚为心腹的老管家彭大遒。
彭大遒曾经当过宫中二等待卫,今年已有七十多岁,精神还很健铄。他是在六十五岁那年因大内总管嫌他年老而被逼退休的,他和穆志遥的父亲穆扬波是老朋友,穆扬波虽然早已逝世,两家的交情还在。穆志遥那时刚升任御林军统领,正需要一个像他这样阅历极丰,武功不错且又熟悉官场情况的人帮忙办事,是以就请这位老“世叔”来当官家。彭大遒不甘寂寞,在“世侄”殷勤礼聘之下,也就不嫌屈就了。
楚劲松一见他,怔了一怔,说道:“彭总管,什么风把你吹到这儿”
庄英男则笑道:“劲松,看来咱们好像是要交上好运道了。”
彭大遒不觉也是一怔,说道:“楚夫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庄英男笑道:“贵人登门,不是交运么”
彭大遒苦笑道:“夫人请莫取笑,说老实话,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要请贤伉俪帮忙呢。”
楚劲松道:“我有什么本事帮得上彭大总管的忙”
彭大遒道:“实不相瞒,我是来找穆统领的两位公子的。他们来过这里没有”
楚劲松笑道:“你的消息也真灵通,不错,他们刚刚来过这里,是和徐大侠的千金一同来的。”
彭大遒道:“楚大侠可知他们去了何处”
楚劲松道:“他们邀小女前往西山游玩。”
彭大遒吃了一惊,失声叫道:“这就不大妙了!”
楚劲松道:“什么不妙”
彭大遒低声说道:“我们刚刚接到消息,飞天神龙已经来到京师。而且正是在西山上发现他的踪迹的。”
楚劲松也不禁大吃一惊了,连忙问道:“那么你们已经有人前往西山了么。”
彭大遒道:“我们刚刚接到消息,据那个发现疑似飞天神龙的人说,他是在昨天午时发现的。稍后又有探子来报,昨晚在陶然亭附近也曾发现有一个疑是飞天神龙的人。因此我们目前即使能够抽出人手,也没有适当的人可派往西山!””
楚劲松道:“为什么”
彭大遒道:“一来西山这样大,搜索不易;二来我们也怕中了他的调虎离山之计。”
庄英男道:“我早已听说陶然享是京师名胜之一,却不知是在城里还是城外”
彭大遒道:“陶然亭在东门外数里之地,可说是在近郊。从统领府到陶然享,只须走半个时辰。”
楚劲松恍然大悟,说道:“敢情你们是怕飞天神龙在京师还有党羽,更怕他们到统领府偷袭”
彭大遒道:“按常理说,他们是不敢这样胆大妄为的。但飞天神龙的行事往往出乎情理之外,委实是胆大包天,所以我们也不能不防他有此一着。”
楚劲松道:“徐大侠和剪大先生不是都在府中么”
彭大遒笑道:“这里没有外人,咱们不妨说说真话。徐中岳虽有中州大侠之称,武功却是稀松平常。府中虽然也还有几名武功不错的卫士,但用来对付飞天神龙,恐怕还是对付不了。目前我们倚靠的只有剪大先生一人而已。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你说我们还有什么适当的人可以抽调出来,前往西山。”
楚劲松道:“震远镣局里的人呢”
彭大遒道:“我们还未曾把已经发现飞天神龙的消息告诉汤总镖头。”
楚劲松道:“为什么不赶快告诉他”
彭大遒道:“一来是怕镖局人多嘴杂;消息泄漏出去,反而打草惊蛇,二来说老实话,镖局里除了汤总镖头之外,能人也是有限。”
楚劲松道:“镖局这两天来的客人不少呀。”
彭大遒苦笑道:“可惜真正有本事的,除了你老兄之外,就没有第二个了。”
楚劲松道:“彭大总管太夸奖我了。但镖局的客人多半是剪大先生发贴请来的,我不相信他们之中没有能人。”
彭大遒道:“据我所知,有一两位高手可能在明天或后天来到。但截至目前为止,真正有本领的人除了你楚大侠之外,可都还没有来呢。来的是武功声望比较次一等的,还有一些,根本就没有发帖请他们,而是他们闻风自来的。”
他喝了口茶,继续说道:“穆统领现在宫中,我们准备等他回来之后,才能布置搜捕飞天神龙的计划。但在目前,我们急需做的一件事,则是必须保护他的两位公子!”
楚劲松道:“你不是说飞天神龙昨天已经进城了么”
彭大遒道:“他只是在陶然亭一显!昨晚是否在京城住宿,无人知道。说不定他又回西山去呢何况昨天在陶然享发现的那个人究竟是不是他,我们也还未敢断定。万一两位公子刚好在西山碰上了他,这,这——”
楚劲松道:“你是想我去西山保护你们两位公子”
彭大遒道:“也是为了你的女儿啊。”
楚劲松是个外圆内方的人,心里想道:“我可以替剪大先生助拳,但若给达官贵人做保镖,传出去可是有失我的身份,飞天神龙不管好歹,总也算得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了,该不至于是欺负妇孺之辈吧不错,如今我是来帮助他的仇家,但按江湖规矩,他对我不满,也该冲着我来。”
彭大遒似乎知道他的心思,继续说道:“古语云:不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同样道理,也不能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飞天神龙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是无恶不作的魔头啊!令媛千金之体,万一给他掳去,以后你就是杀了他也难解恨!”
楚劲松虽然并不完全相信飞天神龙有如别人说的那样邪恶,但毕竟还是不敢冒这个险,终于答应了彭大遒,和他一起前往西山。
偷窥接风宴
丈夫走后,庄英男闷坐家中,不禁又想起自己的女儿来了。
不过她想起的这个女儿,却并不是去西山游玩的这个女儿楚天虹。而是她留在齐家的女儿齐漱玉。
“我是在漱玉周岁时候离开她的,算来今年她已是十八了。唉,不知她知不知道她的亲生母亲还活在人间”
她离开齐家是得到公公的默许的,但只有一个条件,不许她再回齐家探望女儿。这个条件是她的公公叫老仆人丁勃转告她的。
“我的儿子行为乖谬,本来配不上她。何况这不肖子如今恐怕亦是多半不在人间。她不愿意留在齐家,那就由她去吧。但家丑不可外扬,告诉她,她一踏出齐家,我也只能把她当做已经死了。”这是她在离开齐家那天晚上,丁勃退出来,将她公公的说话,一字不打折扣转告她的,说了之后,丁勃且曾向她致歉:“请少奶奶原谅小人是奉了主公严命,不能不照他的话实说。”
这些话她现在想起来都还觉得伤心,虽然她认来没有后悔自己改嫁。
“要是她知道我还活在人间,她一定会骂我是个最狠心的母亲,十六年来都没回去看她一看。唉,她怎知道我有苦衷但我也宁愿她把我当作已经死了。不愿她以有我这样一个母亲为耻!”
她又联想起眼前的“新闻人物”:“那位徐夫人和飞天神龙私奔,给许多人臭骂,我倒是佩服她有此勇气。当年我是因为不忍拂逆老父的心意才嫁给齐勒铭的,那位徐夫人却不知她是什么原因,但可以断定的是,她嫁给徐中岳一定不是她自己心甘情愿。飞天神龙也真‘胆大妄为’,敢于去闯中州大侠的婚筵,把情人抢回自己的怀抱!”这些消息她只是得自传闻,当然她不会知道,其实那位徐夫人姜雪君是尚未重归飞天神龙的怀抱的。不过,她由于有类似的遭遇,倒是不知不党的有点同情起这对情侣的了。
但跟着想道:“那位徐夫人是尚未正式和徐中岳拜堂成亲的,她悔婚出走,尚且受到这许多人的唾骂,要是人家知道我抛夫弃女,另抱琵琶,不知道又要如何骂我呢!虽说那时候已经传来勒铭的死讯,但这死讯究竟未曾证实。”
她又想起徐锦瑶那些狠毒的言辞骂她继母,更是心伤。虽然她和徐锦瑶继母的情形并不相同,但也有几分相似。徐锦瑶本是个纯真的少女,只因继母与人私奔,就那样看不起她。“要是我的亲生女儿也像她那样骂我,那我倒是宁愿死去的好了。”接着她又想道:“这么多年了,都未听到齐勒铭的消息,若说在我离开齐家之时,他的死讯尚未证实,现在总可以证实了。齐家是武林第一家,齐家的家风是历代相传并无改嫁之媳,但夫死再嫁,在别的人家,却也是事属寻常!”她本来并不是重视“礼法”的人,但为了恐防女儿免不了要受这些礼法的薰陶,她倒是希望齐勒铭确实是已经死了。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又有人来了。
这次来的是震远镖局总镖头汤怀远的儿子汤秉乾。
汤秉乾是奉了父亲之命来清楚劲松的。
庄英男道:“少镖头,你来得不巧,他刚出门去了。”
汤秉乾诧道:“楚大侠自从来到京城之后,从未到过外边游玩,怎的今天突然有此兴致”
庄英男不愿把穆家管家和楚劲松到西山的事情告诉他,只能说道:“他不是去游玩的,他是去找朋友的。什么朋友,我没问他,恕我无法回答。”
汤秉乾顿足道:“唉,这可真是不巧极了!”
庄英男道:“有什么紧要的事么”
汤秉乾道:“镖局刚刚来了两位客人,他们都是久慕楚叔叔的大名的。家父如今正在准备给他们接风,是以特地差遣小侄前来请楚叔叔过去宴会。”
庄英男心中不悦,脸上却在笑道:“我道是什么大事,原来只是请他去做陪客。好吧,待他回来,我告诉他有这回事就是。”
汤秉乾有点尴尬,说道:“我知道楚叔叔是不喜欢作无谓应酬的,但这两位客人却非一般客人可比!”
庄英男道:“哦,这两位是什么奢拦人物。”
汤秉乾道:“一位是梅花拳的掌门人梅道生。他是剪大先生、徐大侠和家父联名发出英雄贴请来的朋友。听他说,他和楚叔叔也是颇有交情的朋友。”
庄英男淡淡说道:“不错,我曾听得你的楚叔叔提过他的名字。另一位呢”
汤秉乾道:“另一位是我二叔请来的客人,听说这人是位不求闻达的风尘异人,二叔对他非常敬重。二叔曾再三叮嘱家父,叫家父千万不可怠慢此人的。”
汤秉乾口中的“二叔”,即是汤怀远的弟弟汤怀义。庄英男见他说得如此郑重,心里想道:“汤怀义的武功和见识与乃兄相比,都是远远不如。他所物色的‘风尘异人’未必就有真实本领。俗语说知子莫若父,知弟莫若兄。怎的这次汤总镖头却听信了弟弟的说话。”问道:“这位令叔特邀的贵客高姓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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