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婚(1/2)
石门关闭,轰然一声,好半晌,君珂还怔怔地维持着趴地的姿势。
她的手指紧紧靠在石门边缘,刚才要不是纳兰君让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拉过了她的手,她保不准就忘记收回手,压碎几根手指。
好久之后,她声音喃喃,“是他吗……”
一声“纳兰”脱口而出,千钧一发之际推开最后冲进来那人的身体,但惊鸿一瞥,石门阻隔视线,她其实并没有看清那是谁,只是心中强烈的直觉,呼喊着那个名字而已。
除了他,还有谁会在那一刻,明知必死还舍身冲入
她猛地跳起来,用力敲打石门,“纳兰!纳兰!”
“别敲了。”身后有人沉沉地道,“外面不会听见。”
君珂转身,大燕皇陵和大燕皇太孙都沉默在黑暗里,不因为石门的开启或关闭而有所震撼。
君珂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短时间之内,这门别想打开。
她露出一抹苦笑,喃喃道,“贼老天最会玩人,想进来的不给进,不想进的非要让进。”
她环顾四周,这里是一座大殿,燕陵的格局很奇怪,已经超出常规的陵墓的安排,门后没有甬道,这座大殿也不像什么耳室,但要说这就是主殿,似乎也不应该。
君珂想起外面那个升降滑板一样的格局,心想难道这皇陵内也是多层格局那到底哪层才是最关键的
大殿空荡荡的,空气倒是不错,看来有通风口,地面七星图,壁画画着山川莽莽,和一些祭祀场面,四壁都有直通的门户,看不出门户后有什么。
“哈哈哈哈,终于进来了!”黑暗的角落,苍芩老祖的狂笑声响起,点亮火折子,掏出那卷破烂的纸卷,看了看,拉着云涤尘一闪便消失在东面一座门内,“你们自求多福吧!”
他似乎根本没打算为难君珂和纳兰君让,一心奔自己要去的地方。
“好好养着自己,不要中毒了,老祖我还需要粮食呢!”
远远一句话抛下来,君珂听得浑身汗毛一竖——老家伙什么意思
转头看身侧纳兰君让,正接触到他奇异的目光,君珂给他看得又是浑身一冷,道:“你知道开门的办法吧如果没什么事,可不可以放我出去我没打算惊扰你家祖宗安息……”
“出不去。”纳兰君让打断她。
“啊”
“地宫门就是唯一出入门,开启关闭在三十年内都只能有一次,否则整个皇陵都会被毁,以往都是开了门,进入办完事,再从这门出去关闭,但刚才……”他苦笑一下,“已经关闭了。”
“啊!”君珂扑在门上一阵抓挠,“不要啊。”
纳兰君让环顾四周,皱眉问她,“你很想出去”
“当然。”君珂险些翻白眼。
“我们大燕皇陵,外人进入必死。”纳兰君让永远都那么正经严肃,“你要想出去,就得先在皇陵里保住命。”
君珂知道世上从来都存在一些科学无法解释的神异之事,但她还是不太相信所谓的外人必死的说法,大燕皇陵又不是活物,它凭什么来辨认谁是皇族子弟谁是外人从而决定对方生死
纳兰君让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没放在心上,叹息一声,道:“等下你就知道了。”
他伸手去牵她的手,君珂手立即一缩。
纳兰君让手在半空中一僵,却没有缩回,继续向前,抓住了她的衣袖。
“不要看四面平静,其实步步危机,没有我手上的地宫图,你很容易被攻击,到时候我还得分神救你。”
君珂笑笑——这家伙永远都这德行,说话不中听。
“你准备去哪里”她恋恋不舍地望着地宫门,心里知道他就在门后,实在不愿意离开,可是不离开,扒着这门也永远没法让芝麻开门,她必须想办法找到出去的路。
“既然来了,就去做我原本要做的事。”纳兰君让声音平静,“也是你原本应该去做的事。”
“我应该去做的事”
“你以为当初你仅仅因为一手医术,皇祖父就那么对你感兴趣,不惜让我亲赴冀北去寻找你然后你一露面就给了你供奉之职”纳兰君让一笑,“天下神医多的是。”
君珂怔了怔,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此刻纳兰君让提醒,她才醒悟,确实,纳兰弘庆当初对她,也太礼遇了些。
要不然同是神医,柳杏林名声比她还大些,怎么没这个待遇
“皇祖父当初招揽你,真正的打算就是为了皇陵,只是后来阴差阳错,你投了冀北,后来我想,你走了也好,皇陵太危险,你若真去了,有死无生,还不如还你一个海阔天空。”他似乎苦笑了一下,“没想到,千回百转,最后你还是来了,当真是命中注定。”
他语气淡淡,还是那种带点距离的感觉,但君珂却听得心中一暖。
“那到底要我来皇陵做什么”
“事到如今,告诉你也没什么。”纳兰君让解释,“你应该来皇陵之前已经有所知晓,我大燕历代皇帝少有活过五十岁的,只有皇太祖父是个例外,但他也在五十岁的时候重病,之后熬了过去,但后来身体一直衰弱,久病不愈,不得不在六十岁的时候提前退位。也就是皇太祖父长武帝,驾崩前告诉了我皇祖父一个秘密。”
“什么”
“或者说是一个猜疑,他认为,大燕皇帝不能长寿,很可能和皇陵有关。”
“为什么”
“长武帝在五十岁死里逃生之后,回想历代皇帝驾崩始末,他想起所有皇帝,都曾进入过皇陵。”
君珂觉得有点不对劲了,按说皇帝进入皇陵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大燕有民俗,父亲归葬时,做儿子的是要亲自下坟坑给他铺土的,但这事儿延续到皇族就奇怪了,首先大燕皇陵因为特殊原因,离燕朝本土太远,继位的皇帝,千里迢迢穿越他国去给死去的皇帝老子铺土这万一敌国拦截怎么办再说国也不可一日无主啊。
她把疑问提出来,纳兰君让赞赏地隔着衣袖握握她的手,一偏头看见她目光清亮,脸庞皎洁如月,心中一震,险些连要说的话都忘记了,定了定神才道:“是。但是祖上留下来的规矩,所有继位的皇帝,都要亲自进入皇陵祭拜,祈求祖先保佑,否则龙脉不稳,皇图难固。这是长生子留下的告诫,从开国皇帝开始就代代奉行不敢有违,最初没有问题,但当羯胡和西鄂渐渐割据了势力,隔开了云雷城和大燕疆域,导致行路艰难之后,我皇族最后折中了一个办法,由历代指定继承人在继承皇位之前,前往皇陵,一旦正式继位,就不必去了。”
“你们大燕既然皇陵这么远,为什么不尝试再选一块风水宝地”
“你是不知道长生子在我朝的地位,他选定的龙脉,没有人敢去推翻,也没有人敢说自己看的风水要超过他的,先开国皇帝对长生子深信不疑,早有遗旨,皇陵永世不替,这是不可能更改的。”
君珂回想着先前看见的那幕影像,想着那长生子嘴唇蠕动说的那句话,心中忽然一跳。
“即使如此,也不足以让长武帝怀疑到皇陵啊。皇帝们一生所做的相同的事太多了,除非……”君珂眼睛一亮,“除非长武帝当初的皇陵之行有什么不同,才让他逃脱了一命,也引起了怀疑!”
纳兰君让赞赏地看她一眼,颔首,“你说对了,当初长武帝的皇陵之行……小心!”
他忽然拉着君珂向旁边一闪,嚓嚓几声,几缕乌光闪动,不知道什么东西从君珂耳边飞快地掠了过去,快而锋利,带落君珂鬓边几根散发。
咔嗒一声响,刚才君珂站立的地方地面一翻,隐约看见白森森的骨骼一闪。
“跟着我,不要乱走。”纳兰君让忍了忍,终于不客气地抓住了君珂的手,紧紧拉在身边。
君珂讪讪地红了脸,她刚才分神,走错了路,因为心中惭愧,倒也没有在意纳兰君让的动作。
“刚才底下是……”她忍不住抽了口气。
“外人。”纳兰君让回答得言简意赅,令她气结。
果然真是“等下就知道了。”
纳兰君让抓着她的手,掌心手腕滑腻,难以辨明却又清雅好闻的香气氤氲,似丝带缭绕,撩拨得心思浮动。
纳兰君让身为大燕最尊贵的人之一,虽然不好女色,至今没有纳妃纳妾,但平日里逢场作戏,也不是完全没有接近过红粉胭脂,但从未有人能如君珂一般,仅让他稍稍接近,便觉无限欢喜,捕捉她一丝气息,便觉天地间再无他人。
他一生不喜意外,不喜破例,却无奈地发现,他那恒温固守的天地,总因她随意自如的回眸惊破。
他把手中火折子悄悄搁远了些,让光线更朦胧些,好让她不致于发觉此刻自己的失态,让这样的携手相行的时辰久些,更久些。
“你说长武帝皇陵之行有什么不同”君珂果然没在意,她是现代人,拉个手什么的实在不能引起她的涟漪,某个古板的家伙那些心潮荡漾的小窃喜,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长武帝没能进入皇陵深处。”纳兰君让赶紧答,“他在进入皇陵前忽然重病,好容易支撑到地宫,便无力继续,当时陪同的钦天监首座便建议长武帝,在地宫大殿望主陵寝方向磕头,算是完礼。”
君珂陷入深思,照这么说,皇陵确实可疑。
“那你此时已经进入地宫,你就不怕活不过五十岁”
“五十岁已经不算夭寿,人生在世,不在乎长短,而在乎做了什么。”纳兰君让淡淡道,“先太宗皇帝四十一驾崩,可在位二十年,励精图治,恢复民生,奠我大燕百年之基,一日抵他人十年。”
君珂默然,纳兰君让语气平淡,可唯因如此,更能感觉出他的雄心和决心,再加上他生性坚忍沉稳,假以时日,必也是大燕英主。
可是大燕有了英主,对于他国,就未必是幸事。
而就算大燕必有英主,可大庆呢尧国呢沈梦沉手段百出,翻云覆雨,纳兰述狡黠多智,擅长阳谋,三雄并立,这天下,注定将纷扰不休。
这是一个群雄辈出的时代,却也是英雄不幸的时代,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单独放到一个时代里,都必将是一统天下所向披靡的绝世大帝,事情会简单得多。可是偏偏命运捉弄,把他们搁在了同一个时代,生生将这个逐鹿时代变得更多变数,更多惨烈,更多步步惊心,到最后无论鹿死谁手,必将生灵涂炭。
君珂激灵灵打了个寒战,眼前掠过一幕幕风烟血火,白骨成山。
“你们皇族,需要我去皇陵做什么”她的声音有点空洞。
“皇祖父希望你那一双神眼,能够看出皇陵的秘密。看看那座关键的主墓室里,到底有什么,将代代皇帝的寿命,固定在了五十岁之前。”
“好。”君珂心想此时她不看也得看,也许这就是出门的契机。
“但是我说过,皇陵外人不可进入。否则必死无疑。”纳兰君让语气忽然有了几分古怪,有点柔和,有点激动,还有点期待。
君珂目光灼灼地看他,心想哪来这么多废话,吭吭哧哧地。
“所以你得先成为皇族的人。”纳兰君让石破天惊地来了一句,随即掏出一枚巨大的凤戒,“君珂,你愿意戴上这个戒指吗”
石门外,纳兰述已经摸遍了石门的所有缝隙,他带来的尧羽卫的机关专家,也将整个石门都分析过,确定没有机关。
“取炸药来。”纳兰述就好像没看见四面虎视眈眈的大燕护卫,头也不回吩咐手下。
“放肆,这是大燕皇陵!”立即有护卫叱喝。
大燕皇陵不许外人进入,但皇族进入皇陵都必须有人保护,所有凡是允许进入的,都会精选的死士,会事先喝下毒药,这些人自认必死,管他面前是谁,毫无顾忌。
纳兰述看也没看这些护卫一眼,自顾自地确定爆炸点,一个尧羽卫笑嘻嘻地道,“对呀,大燕皇陵,不是大燕皇陵咱们还不炸呢。”
“你们竟然炸皇陵,惊扰历代先祖的安寝!”
“那又怎样我们主子挖他自家祖坟,你们这些外人谁管得着”
众人都呆了呆,这才想起,纳兰述本身也是九蒙纳兰后裔,实打实的皇族血脉。
“丧心病狂,无耻之尤,身为子孙,竟然毁坏自家祖坟,不怕从今后天下千夫所指……”
纳兰述露出一抹冷笑。
恩仇不论亲疏远近,皇族哪有血脉之情。祖坟纳兰弘庆还是他大伯呢!
只要能救小珂,别说炸道门,就是叫他砸烂开国皇帝棺材他也不介意。
“陛下。”梵因清清淡淡开了口,“大燕皇陵,是一个平衡之局,任何一处都不能轻动,只怕这门一炸,里面的墓室整个也会化为飞灰。”
纳兰述停了手,他其实也看出这门只怕动不得,不过在等梵因这句话,当即笑道:“大师,承蒙你一路照顾我尧国皇后,朕在此多谢了。”一边漫步过来。
“不过举手之劳……”梵因合十。
纳兰述伸手,似乎要拍梵因肩膀,忽然手向后一扬,一枚黑色弹子闪电般飞过他肩头,直砸黑暗中某处。
“轰。”
烟尘飞散,甬道摇晃,青砖簌簌掉落,地上炸开一个大洞,露出铁质的地面。
烟雾渐渐散去,被炸的那处甬道毫无动静,纳兰述不出意料地回头,冷哼一声,“跑得倒快。”
他炸的位置,正是刚才沈梦沉隐没的方向。
他自到来,捞救君珂未果,和梵因对话,自始至终没有回身,也没有对沈梦沉方向看一眼,却在和梵因说话众人松懈时突然出手,一出手就是必杀雷弹,方向位置准得毫厘不差。
这般心机深沉。
不过沈梦沉从来也不是善茬,生平死敌到了,怎么会不小心热闹固然要看,但看丢了命就不好了。
两人互相之间太了解,谁想杀谁都不容易,纳兰述也不过是要将他轰走,免得在这里使坏罢了。
梵因神色淡淡的,对纳兰述突然出手一点也不意外。
“圣僧当真对开门毫无办法”纳兰述仰头看着高大的宫门。
梵因神色忽然掠过一丝犹豫,随即默默点头。
“哦好。”纳兰述没看见他那丝犹豫,听见这个回答也不过随意笑了笑。
“把小珂上次给我做的那个睡袋拿来。”
随行的尧羽卫拿来睡袋,还用袋子背了个鼓鼓囊囊的东西,袋子看起来很轻,在护卫背上飘啊飘,那形状,如果不是因为太轻,会让人以为那是一个人。
“最近我就住这儿了。”纳兰述轻轻松松,好像在逛公园,“揣摩一下大燕皇陵的格局,正好我那边冀陵动工,也好学点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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