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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你了,上(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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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云雷走后的冀北联军,士气有点低沉,因为大帅受伤,统领下令原地休整,士兵们迅速扎营,在山坡上下驻扎下来。

丑福的遗体被安置在营盘中心,一座黑色的帐篷里,四面都有人看守,来去的人神情肃穆。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有人快步过来,步子很稳,神情很静,乌黑的长发在夜风里飞开来,张扬又静止的姿态。

那样的沉和静,让人想起先前她仰天悲嘶的疯狂,幻象交叠,心生恍惚。

有这么一种人,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蜕变成长,在那些永无休止的风霜血雨里。

看她过来,士兵恭谨地行礼,面露不忍地看她掀帘进去。

细心的士兵注意到,君珂掀帘的手指,微微有些发抖。

统领不容易啊……士兵心中发出一声感叹,向后退开了些,不想打扰统领和丑将军的告别。

君珂的手指确实在发抖。

当纳兰述在她耳边说了那四个字后,她就一直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抖颤,好不容易等到天黑,第一时间赶来验证真假。

帐篷里,丑福静静躺着,脸色苍白,他身边,晏希直起腰来。

这少年对她露出一点疲惫的淡淡笑意。

此时此刻这样的笑,冲击得君珂晃了晃,靠在了帐篷边缘。

难道……是真的

原以为丑福的死,将是自己一生的伤,永不可赎尽的罪孽,她将带着这样的疼痛过一辈子,每次想起,都要痛责自己的怯懦不敢面对,都要遗憾丑福的至死不能报仇。

难道……老天终于对她开了次眼

君珂快步冲过去,手指搭上脉搏,指下丑福的脉搏很细微,浮游轻微,重伤垂死。

但,活着!

君珂仰起脸,眼底瞬间蒙上一层泪雾。

纳兰没有骗她。

丑福没死!

可是那一剑众目睽睽,穿心而过,不然云雷也不肯放弃而去,丑福如何能够逃生

“今天所有的事,都是大帅一手安排。”晏希迎上她欣喜又疑惑的目光,淡淡道,“甚至,从黎明开始,大帅就有计划了。”

“黎明”

“你跑掉之后,大帅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去找你”晏希道,“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因为当时丑福来找他,和他一番长谈,主子预见到云雷看见黄沙城罪徒,必然会立即前来兴师问罪,丑福是云雷首领,自然也清楚,他来找主子,说要将一切说清楚,主子没反对,却将我们天语的一种秘术,传给了他。”

“秘术”

“一种瞬间挪移骨骼,膨胀肌肉的秘术。”晏希道,“在生死危机时,挪移要害内脏,救人一命的秘术。”

“难道……”

“主子猜到云雷要发难,也决心要趁此机会斩去这隐忧,他料到真相说出后,云雷必然决裂,也必然会要求丑福赔命。”

“可是。”君珂皱眉道,“抽签定生死,是因为云雷内部对丑福的处置出现了分歧,难道纳兰连这个也预料到了”

“可以说预料到了,主子说,人心不同,每个人的心态想法都有区别,何况原本就个性松散的云雷,再说就算当真他们铁板一块要丑福死,主子也有办法让他们最后还是选择抽签定生死。”

“纳兰在抽签时,几次打断舒平,是故意的吧”

“是,主子是为了激怒他,好让他扔出签条。”

“但当时没有换签条的机会……”

“有。”晏希道,“君老大你该记得,说好抽签之后,你出面要代一刀,之后云雷那边和我们又有摩擦,耽搁了好一阵子,才开始抽签。”

“是。”

“在这段时辰内,足够安排好的人,在掌心里写上几个臂或者腿的签条了。”

“安排好的人”君珂眼睛睁大,“那个蹲下来帮舒平拣签条的参将”

“对,那是主子早就安排好的人,统领你提拔赵兴宁的时候,主子就已经将那小子掌握在手中了,这出棋子,就是打算在万一事情有变的时候,挽回局势的。”

“生签三个,死签六个,这人换回了几个生签”

“这人下手很快,他手中备好了九个签,蹲下来的时候,衣袖一拂,已经将所有签都换过,那九个签里,生签六个,死签三个,但都是心!”

君珂还是觉得不对劲。

“生签比例这么大,这要三个全生签,那这签等于没抽,云雷还是不依!”

“死签上做了手脚,那参将在将签交回给舒平时,也在舒平手掌上做了手脚,舒平肯定会抽到一次死签,或者第一次,或者最后一次,如果是第一次,那么不会再继续抽下去,反正人只能死一次。”

“为什么一定是心”

“因为秘术里,真正能救的,就是心。”晏希道,“你记得当时大帅的动作吗”

君珂仔细回想一下,只记得纳兰述一直半跪在丑福面前,然后他的手……

“他一直按着丑福肩膀!”她眼睛一亮。

“对。”晏希点点头,“那秘术,称为‘救心’之术,一是掌握呼吸的方式,以内力控制心跳,是心脏收缩放慢。二是在心脏收缩刹那之间,挪动心脏周围的骨骼肌肉,使心脏收缩刹那空隙增大,剑锋看似穿心,实则穿血肉肌骨而过。而大帅害怕丑福初学,控制不好,所以一直不肯放开他,剑锋落下时,大帅也用自己的真力,震荡了丑福靠近心脏的血肉,使剑锋在心脏收缩的瞬间,迅速穿过。”

君珂想了想,她一双神眼,对人体自然熟悉,随即明白了这种“秘术”,竟然是建立在对人体内脏的充分了解的基础上的绝学,人体心脏紧贴膈肌,心脏每次收缩时,会和隔膜之间形成极其细微的缝隙,如果此时把握住时机穿缝隙而过,自然不会伤及心脏。但这一点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极难。心跳何等快速那缝隙何等细微常人怎么能把握得住而天语秘术的控制放缓心跳,移动骨骼肌肉,就是在尽量增大这层缝隙出现的时间和范围,以确保不会失手。

君珂心中对天语族的奇人由衷升起敬佩——在医学落后,解剖学根本不存在的古代,有人居然拥有这样超前的想法和技巧,实在很了不起。

“原来如此……”君珂低低道,“所以只能是心脏,而不能是咽喉或眉心,那里没有合适的器官或骨骼来挡。”

“对。”晏希叹息一声,“其实计划周密,可以说是天衣无缝,但有个人,却险些让计划前功尽弃。”

“谁”

“丑福他自己。”

君珂睁大眼睛。

“能否救下丑福,在他自己是否愿意求生,他不使用主子教的秘术,那就绝对死路一条。”晏系看住君珂眼睛,“而当时,丑福确实已经丧失求生欲望。”

君珂默然,扪心自问,换成她自己,在当时那种情形下,也一定万念俱灰。

“纳兰所谓要去敬酒送行,难道一直是在劝他”

“是,主子求丑福,不要太自私,不要给你留下遗憾。”

君珂抿住唇,眼底光芒闪烁——这世上有人待她如此,用尽全力,只为不愿她有一分心伤。

“但丑福最终愿意求生,还是因为你。”晏希慢慢笑了笑,“你那一跪,你那四叩四求,他终究不忍你终生痛苦,所以还是听从了主子,那一剑刺下之前,他对主子说,还有两刀委屈主子代受,其实意思就是指,他这一剑,不会死。”

君珂吁出一口长气。

“而主子自刺那两刀,讽刺云雷,也是为了避免他们去查看丑福的伤口。毕竟还是有精明人,可能发现不对。”

“那两刀该是我来的……”君珂语音发颤。

晏希淡淡地笑了笑,转过头去。

若爱她,自会愿意代她承受任何伤害。

但这也是一种幸运。

最怕的是,想要代她承受一切,都没有机会。

君珂从丑福帐篷出来时,神情已经恢复平静。

丑福幸存的消息,暂时还不必对外宣布,至于云雷迟早要知道,那也没关系,丑福已经算死过一回。

云雷突然爆发的恨,是出鞘的剑,不沾人命鲜血誓不空回,但当丑福穿心而过,正如舒平所说,不管生死,恩怨了结。

在将来的解释里,君珂会告诉所有人,丑福是个右心人。

让这个亿万分之一的概率,来做最后的解释吧。

她步子一开始还保持平静,渐渐便越来越快,四周巡夜的士兵只觉得人影一闪,一阵风过,统领忽然就不见了。

下一秒,她已经霍然掀开纳兰述帐篷的帐门。

里面不少人,尧羽卫在伺候照顾纳兰述,帐门呼啦一掀,所有人抬头。

君珂站在帐门口,只说了三句话。

五个字。

“出去。”

“给我。”

“快!”

一刻的静默,随即唰一下,尧羽卫们神速消失。

最后一个离开的人,从君珂身边过的时候,还左顾右盼,好像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主子还没醒。”

言下之意——您尽管为所欲为。

最后还不忘记将帐门小心拉好,拉得严严实实,那样子,恨不得挂块牌子“特殊服务中,请勿打扰。”

君珂脸红了红,好在帐内黑,也没人看见。

帐中点着安神香,气息幽幽,黑暗里浮现着他安静的轮廓,君珂立在帐门前,没有立即过去。

她近乎粗暴地迅速赶走所有人,却在此刻,不想那么快地靠近他。

她想在这一刻静谧黑暗里,细细捕捉体味他的存在,分享他所在的空气,寻觅属于他的气息,将五十三天分离的噬心之痛,在此刻细细弥补。

战场上狂喜一扑,之后羞愤逃离,再有云雷之变,到得此刻,她才真正静下心来,走近他。

惊涛骇浪之后的欣慰平静,因了他的存在而无限大光明。

命运严酷,不容她喘息,但此刻,她依旧如此感激。

她怀着那样感激的心情,悄悄走过去,走进他呼吸的那一方天地。

她跪坐在他身边,仔细低头看他,纳兰述安静地闭着眼睛,脸色有点白,神情有点疲倦,眼下有淡淡阴影。

这段日子,他以一人之力,维系住那群桀骜不驯的黄沙罪徒,还要在草原各部落之间使计,想必日夜殚精竭虑,不得安眠。

这可比她依仗数十万大军在西鄂搞风搞雨要累得多。

君珂心里有无数话要说,却根本不想吵醒他。

她轻轻躺下来,躺在纳兰述身边,轻轻嗅着他身上熟悉清逸的气息,还有点淡淡的药味,怜惜地抱住了他的肩。

犹豫半晌,凑过脸去,在他颊边靠了靠。

感觉到光润温暖的肌肤,她满意地笑了笑,想了想,往上靠靠,唇轻轻落在他的眉间。

略略停留,她闭上眼睛,想着那双微微扬起的,远山青郁的眉。

唇微微下移,靠在他坚挺的鼻梁上,玉一般的凉润触感,美妙的弧度。

她想起第一次逃亡,河水里被冲去面巾的少年,春光朗灿,容光逼人。

微微笑起,唇边的弧度,紧紧贴着他的肌肤。

随即她轻轻移开。

已经很满足了,偷腥这种事,还是不要太缺德的好。

一次就吃干抹净,她会觉得太奢侈。

打了个呵欠,她此刻终于感觉到疲倦,抱紧了纳兰述,头往他肩上一歪,闭上眼睛。

累极的人,迷迷糊糊,马上就要睡去。

忽然听见有人长长叹息。

幽幽地道:“太过分了!”

君珂顿时清醒,愕然睁大眼睛。

一句“纳兰你醒了啊”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见那人愤慨地、郁闷地、极其欲求不满地指控,“太过分了!我等了那么久!你竟然不继续!”

君珂:“……”

“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那人犹自不满,“你在帐篷口那么凶猛地说,出去,给我,快!多剽悍,多霸气,他们一定都以为你要立即强了我,我也等着你强了我,但是你居然……你居然就打算这么睡了君珂,你太过分了!”

君珂:“……”

“我在心里喊了无数声‘快往下,快往下……’你都没听见吗到今天我们还没形成心有灵犀吗”某人还在控诉。

君珂:“……”

“你这样叫我以后怎么见人”某人犹自喋喋不休。

君珂险些一口血喷在尘埃。

手一撑,就准备弹起逃出去。

不能和纳兰述比无耻!

纳兰述霍地一个翻身,没有受伤的那条腿一翻,已经把君珂给压住。

“跑什么我受伤严重,需要你的安慰。”

君珂翻白眼——是“某处”受伤严重吧

她有点小心地往后退了退,生怕遇见狗血小说里经常遇见的那种情形,神马他的坚硬邂逅她的柔软啥啥的。

她一动,纳兰述就笑了,笑声有点哑,低低地自胸膛里震动,淡淡魅惑,无限风情,她从未听过纳兰述这样的笑声,颤了颤,脸竟然红了。

“小傻子,别乱动……”他慵懒地笑,气息湿热地拂过她耳后敏感带,“我还有伤,可不想在这个时候‘浴血奋战’。”

君珂咳嗽,努力正色岔开话题,“我看看你伤口。”

“非常欢迎。”纳兰述半闭着眼睛,“尤其大腿上那个……”他凑过来,神秘兮兮对她咬耳朵,“位置偏上了一点哦……”

流氓!

“我让人给你熬的参汤应该好了,我去端。”现在某人娇弱,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过,调戏更是玩不起,君珂只好再岔话题。

“那些人都死了要你这统领亲自动手”纳兰述死抱着她不放,“乖,别闹,我也不要求你强我了,咱们就这么躺着说说话。”

君珂心想到底谁在闹啊,好在你终于正经了。

刚这么想的时候,就听见某人继续憧憬地道:“说说话、谈谈情、表表白、用用强……”

君珂:“……”

她脸上红得发烫,怕被纳兰述发现取笑,想要转过头,纳兰述却突然按住她的肩,随即她觉得额头一暖。

他的下颌,轻轻地贴在了她的额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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