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言情女生 > 千金笑 > 摄政王

摄政王(2/2)

目录

君珂还用了点小手段,比如私下交联某王,暗示里应外合助他夺取王位啊,比如针对诸王不同的性格,在诸王之间玩离间分化手段啊,效果甚佳,几乎每一天,王族联军的力量都在削减。不断发生火并和拆伙。

向来利益联合体,多半一盘散沙,败亡是迟早的事,只不过君珂等不及,加快了这一进程而已。

但所有的战争,君珂都没有全部投入自己的兵力,无论濮龙进怎么心焦催促,每天三次跑到她的宫殿询问出兵时期,她依旧不急不忙,依旧以西鄂士兵为主力,让这场内战轰轰烈烈进行,她慢慢消耗着西鄂朝廷和诸王之间的兵力,在他们即将两败俱伤之时才出来力挽狂澜,以己方极少的损失,来达到最合适的战果。

战争虽然在继续,但现在已经可以推算出日后西鄂的局势——朝廷和诸王,两败俱伤,两方兵力大减,一旦左侧尧国和右侧羯胡加以夹击,便有灭国之危。

君珂要的就是这样。

她要西鄂,成为将来纳兰述的后花园!

一个强盛的西鄂,不会甘于谁的麾下,她君珂一旦带兵远走,濮龙进殷山成羽翼丰满,迟早翻脸不认人。

什么拥戴之功,都不抵实在的皇权重要!

一国立国之本在于军,让西鄂在军事上衰退,从此永远不能直起腰来,不得不依附于强国,才是她的目的。

当然,这里有个分寸把握,不能留下太多,但也不能消耗太过,以至于西鄂分分钟被灭国,左侧尧国现在虽然在内战,自顾不暇,但右侧还有个羯胡呢,再说不定,大燕如果从和东堂南齐的摩擦中抽出身来,也会趁火打劫呢。

维持住西鄂的适当兵力,在她夺得尧国之前,保证西鄂的基本稳定,这个平衡说起来简单,却完全以西鄂一国为博弈,君珂所住的宫殿里,舆图沙盘堆满一屋,地图上代表朝廷军队和诸王军队的各色箭头,扭缠在一起,让人看了要发疯,全部的战局君珂都必须掌控,她必须根据各处战场的局部变化,不断发布各种命令调派,除了关于寻找纳兰述的情报她会立即去听,其余时间她都对着让人看晕了的数字图形,日夜推演,苦心操盘,她的操控军队能力被逼得进步得一日千里,却也差点熬出了白发。

君珂熟练地玩这些手腕,倒引得麾下将领啧啧赞叹,众人心目中,君珂作为精神领袖的意义,胜过于军事领袖。一直以来,各种行军和作战方略,都是纳兰述的主意,如今君珂在纳兰述失踪之后种种举动,却也展示了她的大局观和军事才华,众人都有惊喜。

惊喜之后又是忧愁——君珂太拼了,每天只睡两个时辰,据服侍她的宫女说,这两个时辰她也经常惊醒,每次醒来都要对着一块宝石发半天呆,宝石红光明亮,映得她脸色反而苍白。

为此众将难免不安,纳兰述遍寻不着,已让人觉得凶多吉少,君珂要再倒下,后果不堪设想,便推举柳咬咬前去开解。

柳咬咬到君珂的殿中,等了半个时辰,君珂都没说话,不是她不理柳咬咬,而是她清瘦的身子,扒在巨大的地图上的专注神态,让人不敢也不忍打搅。

好容易等君珂坐下来看军报,柳咬咬才笑道:“君珂,别这么拼命,你可是我们主帅,你倒了,我们怎么办”

“我倒觉得,”君珂头也不抬,淡淡道,“让自己不停忙碌,我才不会倒下。”

柳咬咬顿了顿,只好转开话题,和她讨论军报,笑称从今后自己可省事了,又问她从哪学来这些,怎么对西鄂诸王的情形这么清楚这一句问出,正在埋头看军报的君珂,手指一顿。

少女端坐案前,慢慢抬起头来,日光的阴影流光转侧,她笼罩在光影下的下颌,薄透如玉。

柳咬咬心中一震,这才发觉短短时日,君珂雷厉风行,全军爱戴,威仪日重,很少有人当面审视她,因此竟然没有发现,她瘦了许多。

“我是不懂的。”君珂沉默半晌,才轻轻答,“这都是纳兰以前教我的,早先我刚接手云雷军,他教我沙盘推演,说怕云雷以后会被抽出去打仗,我必须会这些,我没兴趣,他就把我头发栓在椅子上,我一动就醒;后来我们开始逃亡,还没出大燕,他确定要经过西鄂和羯胡时,已经将西鄂局势,还有西鄂诸王之间的情形和我讨论过。当时我说,我们只是借道,未必需要了解这些,更没必要对付他们,用不上。但纳兰说,世事千变,根本没有一定之规。行军在异国土地,四周都是敌人的军队,怎能不了解敌人的军力布置、为政风格、首领性情、国家局势万一军情变化,也不至于措手不及。有备者无患,成熟的将领,永不打无准备的仗。”

柳咬咬频频点头,深以为然,君珂慢慢站起身,支着桌案,刚才淡淡骄傲的语气,渐渐转为怅然,“可是他千算万算,如此缜密,却怎么没算到,自己命中那一劫……”

柳咬咬扶住了她的肩,手掌下有些坚硬的触感,让她心底叹息,脸上却扬起融融的笑,拍拍她道:“别这样,对纳兰述有信心点,姜云泽困不住他,这世上谁也困不住他,西鄂方面已经全力去寻找,很快就有消息的。”

“已经七天了……”君珂仰头,用手捂住眼,“他如果没事,为什么没有立即回来我攻打西鄂京城,和诸王斗得轰轰烈烈,就是要让他无论在哪里,都能知道我在哪里,可他为什么不回来”

最后两个字带着哭音,一声破碎的哽咽压抑在手掌下。

柳咬咬沉默,半晌,一把将君珂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君珂的眼泪,哗啦啦落下来。

这是她自纳兰述失踪后第一次哭,这个平常其实还挺爱流泪的少女,在纳兰述失踪之后,一直坚持到现在,终于在柳咬咬的怀抱里崩溃。

她抓紧柳咬咬的领口,哭着问她,“他为什么不回来”

她摇晃着柳咬咬,声声哽咽,“我把西鄂抢在手里,想要将来交给他,他为什么不回来”

她扑在柳咬咬怀里,用头抵着她的胸口,用力问她,“黄沙城找了十次,西鄂的每寸土地都快被翻过来,那么大动静找他,他为什么不回来”

柳咬咬心中酸楚,轻轻拍着她瘦骨嶙峋的背脊,并不阻止君珂的粗鲁,君珂需要发泄,她愿意提供自己丰满的胸。当然仅此一次。

“你说,你说!”君珂忽然抬起头,瞪大眼睛,泪水盈盈里眼神惊恐,“他会不会是不是不回来,而是回不……”

“啪。”

柳咬咬一个掌刀,砍在了君珂的后颈上。

君珂无声软倒,柳咬咬赶紧把她接在怀里,一边嘘嘘地吹着手掌,低声骂:“砍得好痛!武功这玩意就是难学!得找小柳要药去敷。”

说到这里她又迅速笑了,为找到一个天经地义折腾柳杏林的理由,而心情愉悦。

一低眼看见泪痕未干沉睡的君珂,这嘻嘻哈哈的少女又露出怜惜的神情,叹口气道,“你这是折腾谁呢这话能让你说出来吗你说出来是砍自己一刀呢不是还是给我赶紧倒下吧。”

她把君珂抱起,以为会很吃力,结果觉得完全可以胜任,这感觉又让她叹口气,一边扛着君珂往寝殿送,一边对着殿顶大喊一句。

“纳兰述,你小子再不回来,你家水嫩嫩的杏子,就要变成杏核儿啦!”

西鄂大刀阔斧的动静,不可避免地传入临近各国,新任君珂的名字,也因此终于正式在大陆政治舞台上亮相。

君珂以前在大燕的风云,只是局部的精彩,毕竟在消息闭塞的古代,一个国家武举的一个状元,或者说一个新提拔的统领三品官,说到底还是小人物,是很难蜚声海内外,令各国同时注意的,这和现代人即使通讯发达,也未必熟悉国外哪个军队的将军一样。

但随着她迅速介入西鄂局势,并强势崛起,展现了足可掌控西鄂一国的能力和实力,各国的眼光,便不由自主投向这块稍嫌贫瘠的陆地。

东堂。

雕梁画栋的府邸,热气腾腾的蒸锅。

蒸锅前准备调料的少女霍然回头,软绵绵饴糖似的嗓音居然都变了调,“什么君珂西鄂真的”

一连四个问句,随即她啪地掀开锅盖——她已经忘记先前自己再三嘱咐过,时辰未到,绝不可掀开锅盖的要求了。

她抓着锅盖,顶着外面的雨,连伞都来不及拿,一溜烟地穿过回廊,直奔自己的卧房,将丫鬟推出屋外,迅速搜刮了所有的金银细软,连镜子上镶嵌的宝石都不肯放过,统统撬了下来,又把满屋子的吃食,打个大包背上。

然后她背着这些东西,二话不说,打开后窗。

然后她顿住。

然后她蹲在窗子上,维持着一脚上一脚下的姿势,不能动了。

对面那个人,不急不忙地过来,一把拎起她,顺手往墙上某个钉子上一挂,在旁边贴了块牌子,施施然走了。

随即一大群衣甲鲜明华丽的士兵奔来,将“活告示”团团围住,恪守看守职责。

风大,牌子哗啦啦响。

上面写着,“违禁物品,严禁出关”。

南齐。

“做了”长身玉立的少年,负手立于堂中,难得有了一丝淡淡笑意,“嗯,看不出来,最厚道的,在这混账世道,居然也能活得不错。”

那少年一回身,眉目秀朗,有种中性的美,说话声音却是女子的。

她想了想,开始向外走,冷哼道:“找她要狗。”

身后忽有人拉住了她的袖子。

“放手!”

“粗鲁,真粗鲁,不要伤了我娇嫩的肌肤。”

“叫你放手!”

“太史阑。”身后那人忽然正经起来,“你忘记你答应我的事了吗”

太史阑脚步顿住,冷峻的神色出现微微变化,半晌,仰起头。

这硬朗如男子的女子,眼神里,竟然出现一丝微微的无奈,和叹息。

大荒泽。

葡萄美酒碧玉杯,九鼎铜炉龙涎香。

极寒天地,华丽殿堂里火盆熊熊,温暖如春。

深金厚绒地毯华贵富丽,上面开着更为热烈的红色花朵,毯上女子,白玉肌肤,媚眼如丝。

两个少年,跪在她脚下,专心地给她染脚趾甲,蔻丹鲜红,脚踝雪白,如十瓣鲜花。

“”她吹吹手指上刚刚干了的花汁,着迷地欣赏自己美妙的手指,“嗯,小透视,肯定是我的国师帮你当上的,就凭你自己,不被人吃了就不错了。”

她幽幽叹口气,缩进温暖的兽皮毯子里,哀怨地道:“好冷,怕出门,你就好自为之吧,咦……我的国师呢怎么还不回来”

她的柳眉渐渐竖起,突然又吃吃一笑,春水般软了下来,张开怀抱,对着空中某个假想的幻影,呢声道:“来,小乖乖,让我扑倒你……”

几国里因为君珂导致的异动,此刻还传不到西鄂这里,正如那三人,都因为各种原因,不得不耽搁脚步,君珂也有她自己的事要做,现在无暇想到其他。

在西鄂寻找了一个半月,也作战了一个半月,战事倒是如火如荼,形势一片大好,诸王军队,败亡指日可待,但寻找,却始终没有半点消息。

所有人内心里都已经绝望,但不敢将那份绝望说出口,所有人观察着君珂的举动,佩服她在这样一日日的煎熬中,竟然还站着,发布命令,安排政事,一切有条不紊,一切不带感情,像有序却没有灵魂的机器。

君珂瘦得已经快要令人认不出她来,为了等纳兰述消息,西鄂皇宫为她改了规矩,每天四更便开了宫门,因为那是第一批夜间信使回报的时辰,而关宫门也延迟一个时辰,因为君珂还在等最后一批信使。

每天早晨她都兴冲冲爬起来,告诉自己——今天一定有纳兰述消息,也许他就站在宫门前等我!

但她这么告诉自己,却不敢到宫门前等候,便派宫女去那里,又不说去干什么,以至于每天都有宫女傻傻地站在那里,对守门侍卫的询问一问三不知。

每天晚上,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和越来越绝望的等待,她在众人再三劝说下爬上床时,都会告诉自己——明天他就回来了,一定会!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每个今日都是希望,每个明日都是煎熬。

心在油锅上,反复煎炸不休。

有多少精神意志,经得起这样漫长无望的等待。

所有人都知道,时间越久,希望越渺茫,而如果真的纳兰述从此回不来,难道冀北联军,便永远在西鄂耽搁下去

这一日,继黄沙城事件一个半月后,清晨。

君珂起床,没有如常一般打发宫女去看门,而是怔怔在殿中站了半晌,将自己身边所有的东西收拾好,随即命人请诸位将领。

人齐后,她一句话石破天惊。

“今日开拔,前往羯胡。”

众人长吁一口气,觉得解脱,但看见她空洞的眼眸,又觉得疼痛不忍。

君珂做这个决定,意味着她已经彻底丧失希望,离开西鄂,不再寻找纳兰述。

意味着她将背着纳兰述留下的重任前行,从此后她是寂寞孤独,一抹游魂。

留在西鄂一日,还可以假想纳兰述还在,还可以借着寻找他,给自己渺茫的希望,哪怕那希望日日削薄,如饮鸩不可根治,终究可迷幻一时。

将他从此抛在身后,才是最难面对。

由来放弃最疼痛,不得不为。

君珂做出这个决定,便再不犹豫,她留下了柳杏林和柳咬咬,在西鄂朝廷内任职,一方面不愿意他们两个不会武功的人,随军经历艰险长途跋涉,另一方面,西鄂朝廷之内,她需要留下人,帮她这个马上要走路的,执行一些事先拟好的政策。

两支柳的官职就是“发言人”,君珂自创的,并在当初分大饼时候便已经提出,濮龙进和殷山成都不知是什么玩意,虽觉不妥,但当时形势比人强,需要君珂助力,也便答应了。

在君珂的要求里,柳杏林在西鄂,可以贯彻意旨,对朝政有决议权。

君珂悄悄留下了一批精锐尧羽卫保护这两人,她并不担心濮龙进敢对两人下手,柳杏林医道高手,天下无人可对他下毒,缺陷是太老实厚道,但柳咬咬狡猾机智,却又无人可及,两人正是绝佳互补。

留下他们还有君珂一层用意——若能促成一对佳偶,多好。难道要让这世间痴情儿女,都劳燕分飞么

君珂嘱咐柳杏林不必和西鄂朝廷硬拗,也不必介入太多西鄂内政,一切以自身安全为上,她走之前,和濮龙进一番长谈,暗示他,如果这两人有什么好歹,冀北联军一定会挥兵掉头,毫不客气再次打入鄂城。

濮龙进以王族之血在祭坛赌咒发誓,一定善待二柳,君珂才满意离去。

将近二月,北地仍旧寒风凛冽,万物萧瑟,冀北联军在西鄂新皇亲自相送下,出西鄂腹地,向羯胡进发。

君珂匹马行于万军之前,深黑披风腾云般飞起,披风上金色凤纹翻飞若真,所有人敬慕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她。

身后西鄂群臣黑压压跪伏尘埃,一声颂祝上冲云霄。

“恭送!”

少女马上腰背笔直,不曾回首,将西鄂群臣复杂的眼神,将二柳依依不舍的眼神,留在身后。

长鞭扬起,清声脆响,开启神眼少女强势崛起的新时代,结束了西鄂延续十代的旧日王朝。

深黑的披风,乌云般卷过大地,铁钧、晏希、钟元易、丑福,冀北联军将领,跟随于她身后,驰骋于西鄂黄沙之土,三十万大军,潮水般亦步亦趋。

君珂策马飞奔,长发掠在风里,眼神里疼痛深切,西鄂抛在身后,羯胡纳入眼底,前路遥远未知,想要陪伴的他却不在。

纳兰,你在哪里!

书页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