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意(1/2)
午后的阳光落在斑驳的石板上,响起重镣拖地的声响,哗啦哗啦,声音很响,听来却很空旷。
君珂若无其事地戴着加重的镣铐,在一大群衙役的押送下去大牢。
那群衙役正是先前挨了她拳打脚踢的那一堆,此时见她束手就擒,十分解恨,君珂步子慢一点,一个衙役就踹了她膝窝一脚,“磨蹭什么!快点!”
君珂被那猝不及防的一踹踹得腿一软,向前一冲,险些栽倒在地,还是镣铐沉重才稳住身形,她默默站直,没有说话,继续向前。
她的沉默看在那些衙役眼里,就是示弱,一个先前被她一拳揍出去的衙役,冷笑着上前来,道:“贱人,刚才打得痛快三十年风水轮流转,也该大爷教训教训你!”说完抬手一挥,一个恶狠狠的巴掌便挥了过来。
君珂霍然抬头,目光一射,宛如冷电!
那衙役巴掌挥到中途,猛然对上她的眼光,一时间只觉得惊雷霹雳,金光,竟然心中都觉得仿佛被猛刺了一下,伸出来的手也不自主地一软,从君珂脸上一寸之处刮过,带起了她一片鬓发。
发丝如雾散开,轻烟一般落下,遮了半边如玉脸颊,那衙役讪讪收回手,另外几个衙役上前来,打圆场地道:“好了好了,老吴,和女人置什么气呢”一边将那人推开,无意中回头对君珂一看,顿时眼睛一直。
眼前少女,被那一掌煽落半边发髻,不觉得狼狈,反平添几分娇弱楚楚,正合她天生的优雅气质,玉立亭亭,风鬟雾鬓,洛神一般的仙姿。
众人先前被君珂打得落花流水,之后又糊里糊涂擒下了她,竟没能仔细看清楚她,此时一眼扫过,霎时惊艳,几个衙役,顿时眼神便有些不对。
这些人也是倒霉,赤罗知县为了保密,并没有告诉这些押解的人君珂的真实身份,如果他们知道眼前这娇弱少女,当真便是那传说中女煞星女魔头,别说拳打脚踢色心大起,便是多看一眼,都觉得生死关头。
“俺听说过一个文绉绉的词儿,叫什么吹弹可破。”一个黄面男子邪邪地笑着,伸手来捏君珂下巴,“姑娘这肌肤,白玉一样,可不正是吹弹可破”
“啪!”
“啊!”
一声惨叫惊天动地,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那黄面男子已经轰然倒地,整个身缩成一团,虾米似地在地上抽筋,一看那姿势,便知道重要部位遭受惨烈袭击。
再看君珂,居然单腿站立,另一膝平抬而起,脚上沉重的上百斤镣铐,对她来说好像不存在,她拍拍膝盖,对那黄面男子咧嘴一笑,“怎么样你现在是不是也‘吹弹可破’”
黄面男子的惨嚎回荡在幽长的通道里,君珂回身,对面带愤怒和惊恐之色的其余人淡淡道:“要不要试试”
她单膝提起,单足而立,始终岿然不动,赤罗县里最重的镣铐全戴在她身上,都没能制住她的行动,这种力道,谁还敢试
呼啦一下人流如潮退,齐齐退出三丈外,只有两个倒霉蛋被推出来,战战兢兢前头去开牢房门,离她足有一丈远。
君珂这才放下腿,若无其事从那黄面男子头上跨过,她跨过之后,其余人才敢上去抬走那倒霉家伙。
牢房幽深,两两相对,这种小地方,也不分男女牢,但奇怪的是,牢房间数却不少,而且居然都满客。
一声悠长的“丁四号!”的通报,君珂从长长的牢狱中间走过,感觉四面都有奇异的眼光汇聚而来。
两个衙役哗啦一声打开一间牢房的铁栅栏,等君珂跨进去,又忙不迭地关上。
君珂在牢门前的一堆稻草上坐下来,眼角瞟瞟四周,对面是一个瘦骨嶙峋的老者,隔壁刚才也看见有人,似乎是个虬髯大汉,君珂记得刚才从他牢门前走过去时他的眼神,钢针一般厉烈戳人。
对面的老者也在打量着她,眼神饶有兴致,毕竟在这种小地方的大牢里,看见女犯可以说是相当难得的事。
君珂无所谓地任他看,心想在这小地方的大牢里,看见你们这样的“囚犯”,也是很奇怪的事。
隐约听见外头步声杂沓,看守人员似乎很多,四面气氛肃杀,有种绷紧的张力,君珂皱起眉——这不像是针对自己的布置,在自己到来之前,似乎就这样。
她打量四面牢房,又发觉除了最前面几间牢房陈旧残破,似乎使用经年之外,其余牢房都显得新,墙壁横梁,也有新旧之分,建造得粗陋,连接处明显,似乎这间牢房,在短期之内,曾经匆匆扩建过。
总之,这赤罗县的牢房,整个地透着怪异。
君珂此时却没有心思去研究赤罗县的牢房,她另有要事。
抬起手,靠上发髻,随即,一根黑色铁丝,缓缓抽了出来。
君珂手指夹住那根铁丝,戳进锁链的锁眼,闭上眼,细细拨弄。
这一手,是尧羽神手小陆的经典绝技,尧羽卫几乎人人都会,这也是君珂为什么敢于来赤罗“自投罗网”的原因。
赤罗是小城,牢狱紧密程度和看守人员的武力都有限,离最近的鲁南大城和驻军大营都有几十里路,而且位置偏僻,两边都有山脉,道路难行。她君珂关入赤罗大牢后,就算知县立即派人报讯,一来一回最起码也要两个时辰,在这个时间段内,她完全可以脱身而去,只要能解了锁,区区赤罗,怎么能困得住她
兵不厌诈,说是说以身换命,但你关不住我,可不是我反悔。
她闭着眼睛,细细聆听铁丝在锁孔里拨动锁柱的声音,当初和小陆学这一手,还有些不情不愿,是被戚真思拳打脚踢逼的,如今想来,这可真是和现代驾驶游泳一样,求生混世必备技能。
正忙得专心,忽听身后有人问道:“姑娘你在做什么”
君珂偏头一看,是对面那个老者,一双眼睛精光四射,从乱发里仔细的盯着她。
“思考。”君珂随口答。
“思考什么”老头孜孜不倦地问。
“思考我什么时候死。”君珂一心二用,随口胡答。
“哦”那老头声音有了笑意,“后悔了”
君珂诧然,回首看他,“老先生,你什么意思”
“你这女娃娃很好,这个时候还能心平气和称我声老先生。”老者眼底露出笑意,“是天生镇定心性呢,还是其实你根本就不恐惧”
君珂眼瞳一缩,手上一停,第一次正眼看他,“什么意思”
这句听来重复,说来平淡,隐隐却多了几分杀意,那老者却岔开话题,道:“刚才听看守的人闲聊,似乎姑娘你是为了救人,自愿被擒”
“嗯。”君珂低头忙。
“什么样重要的人,让你竟然愿意以命相救亲人情人”
“无亲无情。”君珂继续忙。
“哦那你还救”
“做不到不救。”君珂继续忙。
老者静了静,似乎在想这干脆利落几句回答,君珂的手却停了停。
立场对立,尔虞我诈,她和纳兰君让,恩仇难言。
然而事到临头,选择却只有一个。
无关恩情,无关纠缠,不过就是那么简单一句——见死不救,做不到!
无法做到眼睁睁看着一个因为自己落入死境的人,一点一点在自己面前失去呼吸。
无法做到毫不作为,拂袖而去,任人死亡。
她若真能做出这种事,她也不是君珂。
她若做出这种事,此生将永远难逃心魔,日夜背负,自我折磨,直至彻底崩溃,那么她许下的愿,终将归于泡影。
她许愿带云雷回归家乡。
她许愿尧羽不再死一人。
她许愿陪纳兰述冲出冀北,冲向更广袤辽阔的大地,今日马蹄烟尘卷去的足印,他日终究要重新踏回。
救他一命,是为了留下完整的自己、留下无愧的心境、留下恩仇消泯,有用之身。
这是她的需要,她相信也是纳兰述的需要。
哪怕今日救他,他日再付出百倍心力去对付他甚至杀他。
也势在必行。
君珂仰起头,想起韩巧的愤怒,假如尧羽知道她以命换命,是不是会更愤怒
当然,不会给他们知道的,她的事自己解决,没道理再拖上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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