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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珂陛见(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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幺鸡蹲在窗台上,涎着狗脸,做“哥就是喜欢乱跑哥就是爱惊扰别人哥就是爱给你找麻烦”的呆傻状。

纳兰君让眼神里掠过一丝轻松和一份鄙视……轻松的是这一人一狗演技不错,鄙视的是这一人一狗演技太不错了!

“陛下。”他收回目光,回头道,“是那神眼女子应召来了。”

“哦”纳兰弘庆看见君珂远远在院门口,又有最信任的孙儿说明,放下了心,呵呵笑道,“是安昌说的那女子吗,你先别走近,朕来考校考校你……朕今儿戴的是什么玉佩”

皇帝站在窗前,腰以下都被墙遮住,君珂在院门前磕头,一边暗骂没有学小燕子戴“跪得容易”,以为会在御书房的地毯上磕头的,结果要跪在冰冷的院子门口,一边抬头看了看,朗声道:“陛下今天没有戴玉佩。”

“好!”纳兰弘庆大笑,“果然神眼!”

君珂埋头撇嘴……我还知道你内裤是黑底绣黄纹的呢!

“你这样的奇人,按照我朝惯例,是可以享朝廷供养的。”纳兰弘庆笑容慈和,“本朝有转设皇族供奉一职,虽是虚衔,却专聘在某一方面有大才之奇人,朝廷礼敬,终身供奉,享四品京官同等禄米,若有功勋,还可另行升赏。”

“还不快谢恩。”一边的纳兰君让立即道。

君珂埋头翻白眼……殿下你今天扮演的角色和清宫电视剧里的太监一模一样!

“民女谢恩!”君珂山呼万岁,一边盘算,这供奉虚得很啊,有手下吗有办公室吗办公室带休息室吗有专车接送吗有公费旅游吗小孩保送上大学吗爱人经常出国吗四品京官什么禄米比得上现代市委书记吗

“以后可以称微臣了。”纳兰弘庆笑道,“我朝以前有位女状元,不过是女扮男装,被发现后,先帝也没有降罪,后将她赐嫁京中贵族,倒成全一段君臣佳话,如今你也算是我朝第二位女臣,但望朕也能和你,成就一段君臣佳话。”

“陛下恩重,微臣定不敢有负。”君珂又磕头,暗骂老头怎么恁啰嗦呢,几辈子的事说个没完呢,你以为把女臣子嫁给京中贵族就是不歧视说到底还不是不乐意女子为官

“你既是女子,朕赐你出入宫禁之权,也好给后宫主子们谈谈讲讲,你神眼探病朕也听说了,皇后病弱,稍候朕让人带你去凤藻宫,你给皇后看看。”

“是。”

“这是……你的狗”纳兰弘庆注意到幺鸡,眼神惊异,不着痕迹向后退了一步,“好生雄壮。”

“幺鸡,给陛下请安。”

幺鸡同志十分合作地站起,拱爪,对纳兰弘庆作了个揖。

这一手在幺鸡还是个小白狗的时候就十分擅长,当然这不是太史阑教的,太史那性子,睥睨得恨不得反穿内裤把所有男人踩在脚下,哪里肯让爱犬卑躬屈膝丢掉太史家犬之神威,但问题是她有三个无论如何都甩不脱的死党,并且为人也都有点那么不是东西,最喜欢和彼此做对,你太史不让损伤爱犬骄傲,我景横波就一定要教它作揖撒欢献媚邀宠,这等较劲行为,直接导致了幺鸡性格的抽风性可颠覆性不确定性和多变性……它可以上一刻是睥睨天下傲气凌云的兽王,下一刻是腆着肚皮摇尾撒欢任你调戏的狗,两者之间转换保证流畅自如毫无痕迹。

猛犬作揖,分外风情,何况古人哪里有这般调教狗的习惯,纳兰弘庆怔了一刻,忍不住哈哈大笑,惊喜地道:“好,好狗!”

幺鸡人来疯,越发得瑟,人立而起,半屈膝,一爪下垂,一爪扬于身后。

这是文臻花费半个月时间悄悄调教出来的姿势,名叫“掷铁饼者。”

君珂捂眼,发出一声无可奈何的悲叹……

人类已经不能阻止它卖萌了……

纳兰弘庆却越发欢喜,老皇久处深宫,平日里政务繁忙,虽然后宫妃子们养了不少宠物,但那些抱在手里的娇宠的小动物引不起好武的皇帝的兴趣,皇帝喜欢猛犬,会卖萌的猛犬更无法抗拒,兴起之下,竟然启开暗扣,拉开身前一个柜子的抽屉,道:“来,你喜欢什么”

纳兰君让刹那间神色一紧,那么稳沉的人,居然眼神微露惊骇之色,随即想起幺鸡是狗,神情慢慢放松下来。

君珂虽然没有进屋,但是一直看着两人神情,此刻看见纳兰君让表情,心中一动。

这人也有这么紧张的时候抽屉里是什么宝贝东西

她一时心血来潮,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却立刻手指点地,夺夺敲了两声。

这是她给幺鸡的暗号,幺鸡半扭头,看了她一眼,随即狗头往抽屉里一拱。

它脑袋大,动作快,拱进去的时候还伸出长长的舌头一卷,顿时将抽屉里的东西,一股脑都顶到了自己的脑袋上。

这也是闲得无聊的研究所生活里,幺鸡学会的绝技之一,它的最高记录,是将一抽屉的花生,瞬间一个不漏地全部顶在了自己头上。

东西被顶出的一瞬间,君珂看见一个深蓝色镶金边的令牌状的东西,那东西造型古怪,整体浮雕,其上蹲踞九条异兽,各自形貌奇古,姿态各异,令人一见之下印象深刻。

君珂运足目力,甚至还看见了那令牌的背面,有个隐隐的凹陷,像是故意留下的凹槽。

这东西太显眼,以至于幺鸡明明顶出了好几样玉饰,君珂还是只被这个吸引了注意力,然而也不过是惊鸿一瞥,几乎是立刻,纳兰君让便从幺鸡头上迅速抓下了那令牌,淡淡道:“这狗倒是好头功。”

令牌被顶出来那一刻,纳兰弘庆也有些震惊,此时见纳兰君让迅速抓回,才神色微缓,转眼看远处低眼垂眉的君珂,再看看面前这条傻兮兮吐舌头的狗,觉得也没什么,笑了笑道:“真是会挑东西……”顺手选了个镶海蓝宝石的玉牌,挂在了幺鸡脖子上,道:“明儿叫人刻上几个字……嗯,它最喜欢什么”

他问的是君珂,君珂想想,道:“肉”

纳兰弘庆一笑,道:“那就刻‘见者赏肉’。”

“谢陛下!”

君珂牵着幺鸡辞别皇帝,摆出一脸假笑给皇帝,又向纳兰君让告辞,刚习惯性摆出假笑,纳兰君让面无表情对她那么一盯,她笑不出来了。

君珂吸吸鼻子,心想哎呀算了人家其实还是不错的,没真的虐待过你,也有自己难处,被气成那样也没为难你,别和人家过不去了,啊

这么一想心便一软,她慢慢绽出一点笑意,不是那种奏对应答规定的三颗牙齿的笑容,而是她自有的那种,从眼神里慢慢晕开,蔓延到眼角,再飞上颊端,像朝霞飞上日光照亮的天际,然后在唇侧,一抹春光般洇染开来。

纳兰君让原本等着她的假笑,然而此刻却得见她这样的笑容,一瞬间她身后凤仙花娇嫩温软,都不及此刻容光娇美,至令人惊心动魄。

这似乎是她第一次真心对他微笑。

未曾想美到如此。

纳兰君让忽然有些恍惚,竟慢慢也对着那笑意,微微勾起嘴角。

君珂如被雷劈!

他在笑!

他在笑!

他竟然在笑!

她惊悚的表情落入纳兰君让眼底,他一惊,恍惚立即飞到九霄云外,脸色一敛,恢复面瘫。

君珂撇撇嘴……果然!所以刚才她一定是眼花了!

她牵着幺鸡出了御书房,准备往凤藻宫去,引路的太监看见幺鸡脖子上的玉牌,顿时神态亲热,问君珂:“这是陛下亲赐的玉牌,陛下可有令要刻字君供奉吩咐一声,咱家立即替您去承造司刻上,回头您出宫就可以给神犬戴上。”

君珂心中一边暗自感叹人不如狗呀人不如狗,一边正色道:“哦,请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所有人等见者赏肉’,请把那个肉字勒红、加粗、着重、打圈,谢谢。”

太监:“……”

幺鸡笑得见牙不见眼。

君珂也笑得见牙不见眼。

从今以后,不用花钱养狗了……

沈皇后的凤藻宫,给君珂的感觉就像一个巨大的药罐子,不是说造型像罐子,而是那种药味,无处不在地自每块墙砖每寸地面里散发出来,像是经年累月,都浸淫在了药材里。

事实上也是如此,据说皇后自从流产了最后一个孩子后,便一直病恹恹的,但病了这么多年,却也就这么病着,随时都像会死去,却也一直没死,让宫里那些等着凤藻宫挂白的妃子们,白白等了许多年,等到青丝变白红颜老去,才明白这样一个道理:别等了,你等到老死,她也不舍得死的。

幺鸡在凤藻宫门外被拦住了,皇后怕狗,而且也怕吵,幺鸡也不在意……它忙着呢,它得花时间好好盘算该怎么吃掉它那么多肉呢。

是枕着肉睡呢还是盖着肉睡是每天吃十顿呢还是每小时吃一次

幺鸡蹲在凤藻宫外的水池边,盘算着这个比哥德巴赫猜想还要复杂的命题,忽然觉得一方影子,笼罩住了它所在的范围。

那一角衣袍如流水,曼曼青青,迤逦开水波回旋的暗纹,像一卷华丽的宫廷旧画,展开在深秋枫叶飘落的回廊上。

浓郁的香气四散开来,那是种非常适合宫廷,让人一闻见就想起深宫俪影华宴流光的气息,和周边凤藻宫的药气混合在一起,不觉突兀,反而让人有几分昏眩。

幺鸡对这气息很熟悉。

熟悉到噩梦经常做起。

还没觉醒长成时期遭遇的恐惧,会比较深切地留在记忆里,即使日后强大了,一时之间也不能抹去。

它嗷地一声向后便退,那人并不拦它,拢着袖子,笑意像这春天里在花丛中乍隐又现的蝶,声音悠长。

“你在这里那么,我的美艳小猪,是不是也在里面”

美艳小猪君同学,此刻并不知道她的生平大敌就在宫门外,和她的狗聊天,她随着宫女进了内殿,一路上烟气袅袅,药味浓浓,加厚的地毯落足无声,重重帘幕将所有人的对话都闷在一个沉滞的环境里,君珂只觉得这里与其说是中宫倒不如说更像庙。

沈皇后没有出来,掩在帘幕后咳嗽,她似乎并不打算让君珂瞻仰她传闻里倾国的容颜,也似乎对皇帝十分看重推崇的神眼名医不感兴趣,听了宫女的传报,只淡淡道:“是吗本宫这病,这些年来来去去也看了很多人了,如今既有新神医,也不妨看看罢了。”

君珂听这语气就知道沈皇后没上心,于是她也就“看看罢了。”

然而隔着帘幕那么一看,她忽然浑身一颤!

惊骇像浪潮瞬间席卷了她,她只觉得心腔一冷头皮发麻,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却退在一个人的怀里。

那人没有让开也没有呵斥,一手揽住了她的肩头,指尖轻轻搁在了她肩井,在她耳边微笑,笑意迷离而迤逦。

“我说……你看见什么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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