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章 三问(1/2)
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道:“皇太女是个狠人啊。”
另一个年轻的声音,微微带点厌弃的语气,淡淡道:“她素来喜欢摆出光明仁慈模样,博些贤德名声,其实骨子里阴险毒辣得很。。。”
老人笑道:“你这话就说错了。她离阴险毒辣还差得远。我说她狠,更多我觉得她是个聪明人,知道在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
“此话怎讲。”另一个有点嘶哑,听起来有点怯怯,却又令人觉得阴冷不安的声音忽然接了口。
“燕南王府早就是燕南的主人,游氏父子更在燕南经营日久,名声不错,又成功地让燕南百姓对朝廷抱有很大敌意,皇太女想要和平地收燕南,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我觉得她这事做的并不聪明。”先前那个年轻的声音道,“百姓厌恶,就该怀柔,博取民心,她这样一上来就血腥以慑,这是生怕燕南百姓不离心吗”
老人似乎摇了摇头,“你要懂一个道理。喜欢你的怎样都喜欢你,不喜欢你的,也不是一点温柔态度,小恩小惠就能忽然喜欢你的。你还要明白,百姓如草,需要阳光雨露,上位者的争夺其实他们并不关心,上位者的威慑则会让他们思考,如何保全自己,谁是会给他们带来危险的人,等他们学会思考之后,上位者的恩惠就能发挥作用。”
两个年轻人都没说话,似乎还没想明白。
“今日这一场真真假假的刺驾,其实并没指望杀了皇太女,反而是想诱使皇太女反应过度,在舞者动手之前就先杀了舞者,从而激起民愤,让自己立于大义之地。但皇太女先是当众破局,打了百姓的脸,再悍然杀光所有刺客,让百姓看到朝廷收燕南的决心,绝不惮于流血,最后那番话最是厉害,是实实在在地攻心之计,在百姓面前把上位者的面具撕开,让百姓看见其间的寒冷和无情,看清楚被上位者利用的下场,就是这样,肌骨成尘,而家小无托。”
“也许这些死士曾经得到了厚待家小的承诺。”
“得到又怎样呢毕竟又不能出来自辨。百姓看见的只是死得如此凄惨却连收尸的人都没有。”老人笑了起来,“生生逼着游氏父子吃个哑巴亏。”
“但游氏父子掌控燕南,总能很快找到机会挽回民心的。”
“是的,但是短期之内,百姓会清醒一点。有时候就需要一段时间就够了。另外,游氏父子能想法子挽回民心,皇太女就不会继续使出手段来拉拢或者分裂民心吗”
“您是说,这事儿还没完”
“当然,昆州城还没进呢,在皇太女出昆州城之前,斗争在昆州,在整个燕南,永不停止。”
有人长吁了一口气,“若是这昆州能永远留住皇太女,咱们倒也省事。”
“是你,或者说你们,不是我。”老者平静地答。
三人陷入了沉默。
虽然同行,却未必同路,不过是当前有共同目标罢了。有的人想法很简单,不过是报仇而已;有的人想要回自己失去的东西;有的人却想着更久远的未来和更辉煌的大业。
对话沉默了一会,那个怯怯而阴冷的声音道:“辽东这位世子,公然为皇太女马前卒,真是毫无顾忌啊。”
另一个年轻人道:“辽东王心里是怎么想的怎么就不闻不问的就不怕将来辽东的基业都被转手送了出去”
老人呵呵地笑:“无妨,无妨,人世间的情爱,尤其是大人物之间的情爱,做不得数的。”
“哦您忘记五色原发生的事了吗”
“那又如何。上位者之间的感情,横亘太多的利益、算计、背景和人心,如果再扯上国土和疆域,那就更是一团乱麻,看似稳固,其实随时岌岌可危。如果不那么危……”老人的声音微微拖长,“那我们不就正在种草生根嘛。”
这话一出,几人便都安静下来,隐约有人似乎在哧哧冷笑,声音仿佛发自齿缝,又像一条蛇在幽深的林中游移。
而官道之上,日光正烈。
百姓晒了半日,因这献舞一事所阻,本打算看个热闹喷点口水,结果反而受到一场惊吓,兴致都散了许多。
有人想到之后议定的事,萌生了退意,但是身后人群挤挤,人山人海,阻住了去路。
人群中有人对视一眼,心想要办事就得趁现在一鼓作气,真要让百姓规规矩矩接驾,昆州这边气势就没了。
带血的车轮碾过地面,所经之处,人们下意识远远地向后退。
却有几个人走出人群,对着车驾远远施礼。看衣着装扮,应该是秀才举人之流。
燕南文风不盛,历年科举少有上榜者,因此有功名的文人在燕南一向比别处更受尊重,几乎刚刚站出来的那一刻,人们便齐齐望了过去。
几人小心地避开地面上的血迹,对着车驾长长一揖。
车驾里并无声息,皇太女并没有像燕南百姓所想象得那样,礼贤下士,亲自走下车驾来,扶起这些文人。
几个士子难免觉得自己腰弯得太低,有些屈辱,再直起身子来时,神情便带了几分冷硬不屈之色。
然而看一眼前方,重帘深垂,盔甲染血,红痕殷殷,夺人眼目。之前满腔的勇气,自以为的无畏,和打好的腹稿,在此刻忽然都散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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