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或者过于完美亦未可知(1/2)
那天晚间免色打来电话,时针已转过九点。他就这么晚打电话道歉,说因为无聊琐事而之前无论如何也腾不出手来。我说睡觉还得一会儿,时间不必介意。
“怎么样?今天上午的事顺利吗?”他问。
“我想还算顺利。画了几幅真理惠的素描。下星期日同一时间两人还来这里。”
“那就好!”免色说,“她姑母对你可友好?”
友好?这说法有某种奇妙的意味。
我说:“呃,看上去是一位感觉很好的女性。能不能说友好不晓得,倒是没有什么戒心。”
我简要介绍了这天上午发生的事。免色几乎屏息听着,似乎尽可能多地吸纳其中含有的细微而具体的信息。除了时而问一下,几乎没开口,只是侧耳倾听。她们穿怎样的衣服,怎么来的,看上去怎样,说的什么,我怎么给真理惠画素描——我把这些一一讲给免色。不过真理惠在意自己的胸小到底没讲——这件事止于我和她之间为好。
“下星期我出现在那边,想必还有点儿过早吧?”免色问我。
“那是你自己决定的事。那种判断我做不来。作为我,倒是觉得下星期出现也好像没大问题……”
免色在电话那头沉默有顷。“我得想想,毕竟是相当微妙的时候。”
“请慢慢想好了。画完还得一段时间,机会往下有好几次。作为我,下星期也好下下星期也好,怎么都没关系。”
面对免色如此犹豫不决是第一次。迄今在我眼里,无论对什么事都当机立断,乃是免色这个人物的特色。
本来想问免色今天上午用没用双筒望远镜看我家,看清秋川真理惠和她姑母没有。但转念作罢。只要他不主动提起,这个话题还是不提为好。纵然被看的是我住的房子。
免色再次向我致谢。“这个那个强求你这么多,实在抱歉。”
我应道:“哪里,我没有为你做什么的打算,我只是画秋川真理惠的画罢了,只是想画才画的。表面也好实际也好,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理上没必要特别向我道谢。”
“可我还是相当感谢你的。”免色静静地说,“在各种意义上。”
虽然在各种意义上是怎么回事我不大懂,但我没刻意问。时间不早了,我们简单互道晚安放下电话。但放下听筒后,我忽然心想,免色往下可能迎来难以成眠的长夜。从其语声里不难听出紧张。想必他有许多必须左思右想的事。
这一星期没发生什么事。骑士团长没有现身,年长的人妻女友也没联系。风平浪静的一星期。唯独秋意在我四周缓缓加深。天空眼看着变高,空气澄澈如洗,一条条云絮那般优美洁白,如用毛刷勾勒出的一样。
我把秋川真理惠的三幅素描好几次拿在手里细看。各所不一的姿势,各所不一的角度。非常意味深长,而且富有启示性。不过一开始我就没有从中选哪一幅作为具体草图的打算。画这三幅素描的目的,如我对她本人所说,在于作为整体来理解和认识秋川真理惠这个少女,在于将她这一存在暂且纳入我的内心。
我一而再再而三反复看这三幅素描。同时集中意识把她的形象在我心目中具体确立起来。如此时间里有一种感觉:秋川真理惠的形象同妹妹小路的形象正在我心目中合二为一。至于这是否合适,我无从判断。但这两个几乎同龄少女的魂灵似乎已经在哪里——例如在我无法涉足的深奥场所——交融互汇,结为一体。我已不能把这两个魂灵相互分开。
这星期的星期四妻来了信。这是我三月份离开家以来从她那里第一次得到联系。用我早已熟悉的中规中矩的好看字体在信封上写着收信人和寄信人的姓名。她仍用我的姓(1)。或许因为离婚正式成立前用丈夫的姓各方面较为便利。
(1)日本实行“夫妻同姓”制度。日本于1947年实施的民法典第750条规定,男女双方在登记结婚时,必须改随其中一方的姓氏。实际生活中,多数已婚女性将自己的姓改为了丈夫的姓。
我用剪刀整齐剪开信封。里面有一枚带有白熊立于冰山之上摄影图的卡片。卡片上简单写了感谢话,感谢我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名盖章并迅速寄回。
你好吗?我生活得还算可以。仍在同一地方。这么快寄回文件,谢谢!谢谢了!手续若有进展,我会再次联系。
你留在家里的东西,若有什么有用的,请告诉我,用上门快递寄过去。不管怎样,
祝我们各自的新生活进展顺利。
柚
信看了好几遍。我想尽可能多地读取字背后隐藏的类似心情那样的信息。但是,从这简短的词句中无法读取言外含有怎样的心情和意图。她好像仅仅是把那里明示的信息直接传达给我。
还有一点我不明白的是,准备离婚协议书为什么花了那么长时间。作为事务,不会是多么麻烦的东西。况且作为她本应恨不得和我马上一刀两断才是。然而我离家已经半年都过去了,这期间她到底做什么了呢?想什么了呢?
接下去我细看卡片上的白熊照片。但那上面也看不出任何意图。为什么是北极白熊呢?怕是手头碰巧有白熊卡片就用了。我猜想是这么回事。或者站在小冰山上的白熊暗示我不明去向而任凭海流冲去哪里的命运?不,那大概是我过于穿凿附会。
我把装进信封的卡片扔进桌子最上面的抽屉。关上抽屉,有一种事物向前推进了一步的微妙感触。“咔”一声,刻度似乎上升了一格。不是我自己推进的。是谁、是什么替我准备了新的阶梯,而我只能按其程序移动而已。
之后,我想起星期日自己就婚后生活对秋川真理惠说的话。贅婿小說
原本以为这就是自己的路,一直像一般人那样走过来的。不料那条路忽然从脚下消失了。只好在不知东南西北的情况下两手空空地朝一无所有的空间屁颠屁颠走下去——便是这么一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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