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皮肤变白的士兵(1/2)
我的朋友华生在我的面前表现的花样并不多,但话一说出口,就总是念念不忘,一定要做完了才肯罢休。他希望我写一篇自己亲自破获的案件实录。他一直为这件事在我面前唠唠叨叨,一定要我完成他交给我的这一个任务。对于这个任务,我简直为此抓破了头,并不是我没有清晰的思路,也并不是案件的故事情节不精彩,而是我的笔头功夫实在太差。我想如果我写出来,读者可能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不过我也不是永远的读者,因为我很有可能一写完就把它扔到废纸篓去。但是我还是写了,因为我身边有一个名叫华生的朋友,华生一直为我记录了很多案情实录,我经常笑他记的案情实录不严谨,他现在终于抓住了一个机会,这个机会令他异常地高兴,他异常高兴的是我写的这个案情故事比他以前写的案情实录故事更加笨拙。我不得不为我写的这个案情实录故事感到惭愧。确实写的不好,只有时间、地点、人物、故事情节、人物性格、环境。但这些都没写好,这是我的败笔之作。华生这个时候笑得很天真、很纯洁。对于华生,我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他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在我的探案生涯中他一直陪伴着我,我们俩一直患难与共。我很感激我这位朋友。他经常忘记自己的存在,我明白他都是为了我,为了我的工作。他的谦逊以及他一丝不苟的配合精神,我一直都难以忘怀。我想我应该重新为我写的这个案情实录再写一次。
从我的日记本里可以看出,那件事情发生在 1903 年。那一年的一月,布尔战争结束了。詹姆斯·多德先生来到我的住所找我。当时我在住所里正忙着,我们都很高兴能够认识对方。詹姆斯·多德身材魁梧,皮肤很黑。他是英国人。我的朋友华生马上就要结婚了,他在忙他的婚事,没有跟我住在一起。
我经常在接待来客时让自己坐在光线并不怎么充足的窗角。来客坐在墙边的长沙发上。詹姆斯·多德先生好像有点拘束,他不大习惯这种会面方式,他明显地感觉到主客之间的距离非比寻常。我个人的观点,认为这样很正常,坐在光线不充足的窗角是我的习惯。我想如果让我坐到舒适的沙发上去,我也会像詹姆斯·多德先生那样拘束。现在我有足够的时间打量我的客人詹姆斯·多德先生。
我对他说:“詹姆斯先生,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刚从南非回来。”
“没错,你说得很正确,福尔摩斯先生。”他有点吃惊地看着我。
我对他说:“你应该是皇家先锋骑兵队员。”
“你说得正确极了。”他不得不这样回答。
“而且是米得尔赛克思军团。”
“太对了,没有一点错误,福尔摩斯先生。”
詹姆斯·多德先生此时此刻只是不知所措地惊看着我,我笑了笑。
我告诉他:“你的身体很棒,有一种沧桑感。你的皮肤很黑,我想英国的日照程度还不能把你这样的人晒得这么黑。你的手帕并没有放进口袋,而是粘在袖口边。所以,我就知道你来自于哪里。你的胡子很短,这说明你不是正规军,你的骑士风度显山露水十分明显。你的名片上说你是罗格摩顿街的股票经纪人,所以你一定是米得尔赛克思军团的成员。”
“先生,你很细心,我很佩服你有这样的能力。”
“我们看到的事物应该是一样多的,我也许应该承认我比你细心一些。但是,多德先生,我们谈了这么多了,这些似乎还不是我们今天的主要话题,是不是图克斯伯里旧园林出了什么事?”
“啊!你一切都知道了,福尔摩斯先生?”
“多德先生,你看你的样子,让我看了都会产生不信任你的念头。你给我的信,邮戳就能够说明我掌握的是时间上的问题,而且你又是来得这么急。我想这件事情并不简单。”
“没错,先生,正如你所说的。但是这封信是今天下午写的,才刚刚发出去。信发出去之后,马上又发生了很多事情,如果爱姆士沃施上校不把我赶出来的话——”
“什么,赶你出来?”
“哎,近似于赶吧!爱姆士沃施上校很顽固很保守。行军作战那会儿,他铁面无私,纪律抓得很严,打骂手下士兵那是经常的事情。如果不是戈弗雷在一旁阻拦,我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的!”
我把烟斗塞进了嘴里,背倚在扶手椅上。
“我很想让你能够详细地强调一下你刚才的话语。”
多德先生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知道你的能力,我想我再重复就是多余的,但我还是愿意不厌其烦地向你叙述这里面的详细情况。这里面的情况很复杂,这是我认为的,我现在很困惑,我不得不向你请教这些复杂的问题。”多德先生说。
“ 1899 年,小戈弗雷·爱姆士沃施是皇家先锋骑兵队的队员。而我是在两年后加入皇家先锋骑兵队的。小戈弗雷·爱姆士沃施是爱姆士沃施上校的独生爱子。爱姆士沃施上校作战勇敢,在军队里威信很高,小戈弗雷继承了他父亲的优良品质。他是自愿参军的,他表现得非常出色,军团里很多人都把他看作是第二个爱姆士沃施上校。我和小戈弗雷就这样交上了朋友。我努力向他学习,我希望自己能够像他那样出色,因为他能够帮我,他教会了我不怕困难、坚持不懈的精神。我们成了知己,我们的友谊达到了谁也动摇不了的程度。我们一起英勇杀敌,一起冲锋陷阵。我们一直没有分开过,直到那次在比勒陀利亚界外的钻石山谷附近的激烈战斗中他中弹受伤,被送进了医院以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了。小戈弗雷给我写过两封信,我都收到了。第一封是从开普顿医院寄出的。第二封是从南安普顿寄出的,我自从收到他这两封信后就没有了他的消息。我一直在想念他,他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不能失去他。我想去找他,可是战争还没有结束。终于可恶的战争结束了,我们全部回国。我马上给戈弗雷的父亲,著名的爱姆士沃施上校写了一封信,在信中我用最诚恳的语言恳求他能够告诉我戈弗雷的下落。但关于戈弗雷的消息,仍然是杳无音讯,我明白我那封诚恳的信是泥牛入海了。我马上又写了一封信,不久我收到了一封文字少得可怜、语气僵冷得要命的短信。信里面说戈弗雷已经环游世界去了,什么时候回来说不清楚。这就是信里面写的文字,我还从来没有说到过这样简短的信。对于这样的答复,我是不会放弃要亲眼见见戈弗雷的信念的,我真的很担心我的戈弗雷。我从信中可以看出,戈弗雷的家人把戈弗雷的事情似乎不当成一回事,根本就不在乎。我一直坚信我的朋友戈弗雷不会对我这样绝情的。关于戈弗雷的家庭我也略知一二,他跟爱姆士沃施上校相处得并不愉快,我也道听途说地得知戈弗雷很有希望继承一笔大遗产。爱姆士沃施经常骑在戈弗雷的头上,以老子自居,真的,我很担心戈弗雷,我决定非管这件事情不可了,我一定要把事情真相搞个水落石出,为了我的好朋友戈弗雷我决定先放弃手头里的一切工作。”
詹姆斯·多德先生一口气把事情的大概情况说了出来,他没有在中途停顿。我知道他非常想见到戈弗雷,他一讲到戈弗雷的确很激动,我能够理解他的心情。
“你为见到你的好朋友戈弗雷·爱姆士沃施作了哪些方面的工作?”我问多德先生。
“当然,我首先去了戈弗雷家,也就是图克斯伯里庄园,高傲的爱姆士沃施就住在这个庄园里面,他是这个庄园的主人。我必须先去作个实地调查。我要亲眼看看他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知道的,我不喜欢爱姆士沃施上校,我事先给戈弗雷的母亲写了一封信,我在信中毫不避讳地告诉她老人家,我会登门拜访的。戈弗雷的母亲知书达礼,她给我回了一封热情洋溢的邀请信,她很高兴能在她的庄园里见到我,我也很高兴能见到她老人家,我马上就出发了。图克斯伯里庄园座落在一个偏远的地方,交通很不方便。我步行了五里路才来到他家的门口,那个时候已经是黄昏了。我的行李不多,只有一个大手提箱,图克斯伯里庄园很大很宽,庄园的建筑风格非常独特,各个时代的都有。我敢断定这座大庄园一定经历了很多年的风雨,作为历史见证物,它风韵犹存。这座大庄园建筑分布得十分不协调,这里稀落,那里严密,给人的感觉就是错综复杂。房子里面到处都是嵌板、挂毯以及褪色的古画。这些东西使这座大庄园增添了更神秘的色彩。庄园的管家叫莱尔夫,他的年纪看上去跟庄园差不多老。莱尔夫的妻子比他更老,莱尔夫的妻子以前是小戈弗雷的奶妈,戈弗雷时常在我的面前谈论她,很感激她的养育恩情,她也很爱戈弗雷。我跟她说了,我是戈弗雷的好朋友,我是特地来看他的。她的神态很古怪,但是我仍然很尊敬她。戈弗雷的母亲我也很喜欢,因为她很关心戈弗雷,我从她那封信里可以看出来。关于爱姆士沃施上校这个人我就不想再说下去了。要知道,我们俩刚一见面,他就好像要跟我打架似地吵了起来,我如果不是要向他打听戈弗雷下落的话,早提着我那个重重的大手提箱走了。他在他的书房会见了我。战争一结束,他似乎有点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觉,他明显苍老了许多,虽然他的身材依然是那么魁梧,但是老态龙钟的迹象已经很明显了,他的皮肤跟我的一模一样,都是那么黑。他那鹰钩鼻再配上那双目光锐利的眼睛,使我又不得不思念我的朋友戈弗雷,因为他也不喜欢他的父亲。
“老爱姆士沃施声音很冰冷:‘詹姆斯先生,你应该向我解释你这么匆匆忙忙来的目的。’
“我对他说:‘我在给伯母的信中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老爱姆士沃施又说:‘你和戈弗雷是在非洲认识的,这是你在信中提到过的。你们认不认识只有你俩知道,我们是不知道的。’
“我心里很愤怒他的无礼,我对他说:‘现在我可以马上给你看看他给我写的两封信。’
“他毫不客气地伸出手,说:‘我倒想瞧瞧。’
“我恭恭敬敬地把那两封信送到了他的手上,他胡乱地看了一下,马上又把那两封信丢给了我。
“他说:‘这能够说明什么问题,你说呢?’
“‘尊敬的爱姆士沃施先生,我和戈弗雷是好朋友,这是你知道的。我们谁也不会忘记对方,我们的情谊不会因为这么一段时间没有见面而被间隔,我们的友谊之花永远开放。我很想知道戈弗雷为什么会平白无故地去环游世界?’
“老爱姆士沃施说:‘我不是早写信告诉了你吗,这里面的情况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很可惜他现在去环游世界去了。’他停了停,又说:‘情况就是他早已经出远门去了,他从非洲回来后,健康状况不大妙,于是他决定换换环境,我们也认为他确实应该出去休养一段时间,我代表戈弗雷希望你能够向所有关心戈弗雷的朋友转告一下这个情况。’
“我对他说:‘我愿意这样做,为了我朋友戈弗雷。你把戈弗雷乘坐的轮船名称、航行路线以及启航的日期告诉我,我想这个要求很合情合理,也是你必须做的,难道不是吗,先生?’
“对于我这一个要求,老爱姆士沃施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愤怒,他的整张脸因为愤怒而变了一段时间的形。他明显地不安起来。这表现在他的手指上,桌面被他的手指猛烈而又急促的节奏敲得越来越响了,他的双脚也不停地在变换位置。
“‘我说多德先生,’他声音很大,‘你这样的表现,对我十分不尊敬。你要知道,我是戈弗雷的父亲,也就是你的长辈,我为你这种不尊敬长辈的行为感到愤怒。’
“我对他说:‘爱姆士沃施先生,我想我必须再向你重复一遍我和戈弗雷的深厚交情以及友谊。’
“老爱姆士沃施说:‘你不要不知好歹,我就是因为看在你是戈弗雷朋友的面子上,才告诉你他去环游世界了。你应该感到满足了,我们家的事我很讨厌外人插手,我不管那个人的本意是什么,如果他有不良的企图,我一定不会放过他。戈弗雷的母亲很想知道他以前在非洲作战时的英雄事迹,你既然是他在非洲认识的最好朋友,你肯定很了解戈弗雷在非洲的英雄事迹了,你可以去向她讲述。至于戈弗雷近况,你不要再打听了,我们一家人有权不告诉你,我们无可奉告。’
“我知道我的脸红了,我能够明显地感受到我脸上的温度,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的确,这是别人家里的家事,外人无权插手。我不得不在表面上听从他的这个劝告,但是在我的内心深处,寻找戈弗雷的声音一直没有停止震响。那天晚上,他们招待了我,晚餐还算丰盛。他们也承认了我的身份,既然是他们儿子的朋友,他们并不敢怠慢。但我不得不说那顿晚餐,我吃得并不快乐,我们在餐桌上一句话都没有说。我很尴尬地吃了几分钟,然后不失礼节地向他们告辞,回到了他们为我准备的卧室。卧室的位置座落在一楼的右侧,窗外是一片树林。这间房子很宽敞,里面就摆设着一张大大的床,床大得可以睡三个人,这更增加了房子空荡的感觉。最要命的是,我又感觉到了这里阴暗郁闷的气氛。我并不是嫌弃这个房子不舒适,我是强调这间房子的气氛,一进入这个房子我就一直在寻找它的窗口,窗帘被我拉开,月光进来了,今天晚上的月色不错。我一边观看月光一边坐在壁炉边烤火。我本来想用读书来消磨这个漫长的夜晚的,但在这个时候,老管家莱尔夫送煤来了。他对我说:‘先生,打扰你了,今天晚上有点冷,我想到半夜的时候煤会不够。这个房间并不是很保暖的!’他照顾得很周到,他在走出房门的时候,忧郁地回头看了我一下,我也看着他。他脸上的皱纹已经多得没有地方再长出新的了。他有很重的心事,我看得出来。他终于开口说话了,他轻声说道:‘我必须告诉你,我和我的妻子都很关心戈弗雷,你是他最要好的朋友,我们是刚刚才得知的,你说他以前表现得很出色,是这样吗,先生?’
“我说:‘是的,整个军团他是最勇敢的。我的命就是他奋不顾身地从敌人的猛烈炮火下救回来的,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莱尔夫的脸色好了许多,我知道,这是我刚才的这几句话的功劳。
“莱尔夫感概万千地说:‘嗯,先生,我们的戈弗雷一直都这样勇敢,他从小就这样。他从小就有不畏困难、坚韧不拔的精神。先生,他很棒的,是的,他以前是那么出色!’
“我听了他这话,立刻跳了起来。
“我赶忙拉住莱尔夫急切地问:‘等等,你刚才说什么?你的口气似乎证明他已经去世了。你不要隐瞒戈弗雷的情况,他怎么了?你快告诉我啊!’
“莱尔夫挣脱了我的手,他似乎对我这种直接逼问的态度充满了恐惧。
“他说:‘不,不,詹姆斯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对不起先生。’
“莱尔夫挣脱了我的手就要往外走,我赶忙用手抓住了他的肩膀。
“我对他说:‘你误会了,你别担心,从你的眼神里我可以看出来,你其实是知道戈弗雷的下落的,你对他非常熟悉,对不对?’
“莱尔夫他不敢看着我,他一直在躲避我锐利的目光,他害怕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到有关于戈弗雷的情况。他的嘴唇抽搐了几下,张开又闭上,最后终于说出了一句话:
“‘他现在的样子比死了更惨!’他的声音出奇的大,他乘我吃惊的时候,猛地一掀,他已经冲出房门。我张开了嘴巴,睁大了眼睛,恍然地坐回到壁炉边,我的心开始冷了下来,我的整个身体都开始冷了下来,我必须靠近温暖的壁炉,我一直在想刚才老管家莱尔夫的那一番话。戈弗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得不为戈弗雷现在的处境感到无比的忧虑。从老管家莱尔夫的口气里可以猜测出很多种可怕的可能来。戈弗雷有可能被卷入什么大案里去了,也有可能做了什么损害家庭荣誉的大事情。也正因为这样老爱姆士沃施才会毫不留情地把独生爱子赶出家门,让他自生自灭;也有可能是把他的独生爱子藏到哪个地方,让他永不见天日,这样才能遮掩家丑,避免被外人所知晓。我就是这样为我的朋友戈弗雷着想的。我心情混乱极了,我于是抬头去看月光,这时我看见了站在窗口的戈弗雷·爱姆士沃施。”
我让詹姆斯·多德先生不要停顿,我对他说:“这个案子有点曲折复杂。”
多德又讲道:“戈弗雷就这样直挺挺地站在窗前看着我,他把脸贴在窗玻璃上,我想他是为了把我看得更清楚一点。我知道他也非常想念我,因为我看见他的眼睛里流出了几滴伤心的眼泪。我很惊喜,我吃惊的是他的脸色,他的脸色真是太苍白了,我简直就不敢相信,这就是我的好朋友戈弗雷。同时我也很高兴,因为我又看到我的朋友了,而且是在他的家里。刚刚他的家人还说他已经出远门环游世界去了。他看到我在出神地看着他,这时他突然往后一跳,身影立刻隐没到夜色之中。
“戈弗雷的突然出现,令我感到无比地欢喜,我日思夜想的戈弗雷刚才就出现在我的面前。但是令我十分不解的是,为什么他和我偷偷见个面,马上又离开了呢?这好像不是我印象中的戈弗雷。戈弗雷刚才的匆匆一现,使我对老管家在房门口对我说的那一番话有了某种意识的肯定,戈弗雷身上一定有见不得人的重大秘密。我从戈弗雷刚才所流露出的眼神里可以明显看出他已经变得很胆小、很脆弱了,虽然他的身手仍然是那么敏捷。我来不及多想,我必须追上他,向他问个清楚。于是我就跳上了窗前,糟糕的是,窗钩很牢固,我费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把它打开,我跳了下去,我朝我认为他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这是一条花园小路,路很长,两旁有树林,遮住了月光。我看不大清楚路面,但是我的感觉告诉我,前面一定是戈弗雷在奔跑,我一边追一边呼唤着戈弗雷的名字,但是没有一点用。追到小路的尽头,我就不知道该怎么走了,因为在我的脚下有几条通向不同方向的岔路,而那些小岔路又是通向不同的小屋。我不知所措地站在岔口,这时我听见一阵急促慌张的关门声。我寻声望去,是从前面那座大房子里传来的。我当时就断定戈弗雷一定是躲进了那座大房子里。但是我没有继续追下去。我知道再追下去也是徒劳的,因为这是他的家,他比我更熟悉这个大庄园,这么大的房子,这么大的庄园要藏一个人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我垂头丧气地又回到卧室。那一夜我失眠了,因为我想不通戈弗雷的举止和行动,那个夜晚太神秘了。第二天,我没有要离开他们家的意思,我希望老爱姆士沃施再让我住上一宿,老爱姆士本来不大情愿,后来他答应了。他答应的前提条件就是不要在庄园里捣乱。我也答应了他这个条件,我已经确信戈弗雷的具体藏身地方了。我仍然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藏起来不见我?我有点怀疑我们的友谊还不够深厚、纯洁。那幢大房子结构真是复杂,房里藏多少人都不会有人知道。我决定去大房子瞧瞧。大房子在一个园子后面,我必须经过园子才能到达大房子。园子里有几个小屋,园子的尽头有一个稍大一点的房子孤立在那里。我想这应该是园丁或者护林人住的房子。我又想到昨天晚上那一阵急促慌张的关门声极有可能是从这个房子里传出来的。我不愿错过每一个有可能的机会。我装作漫不经心地在这个园子里走来走去,我正慢慢接近那所大房子,这时一个身材短小、留着短须、穿着黑衣、头上戴着礼帽的男人从那个房子里走了出来。他走出门口后,马上就把门锁上了,钥匙丢进了自己的口袋里。我们两个人都互相吃惊地看着对方。
他疑惑地问我:‘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我对他说:‘我是戈弗雷的好朋友,我是来看他的。’
“‘遗憾的是他出远门环游世界去了,要不然,我们又可以长谈一番了。他很喜欢我为他讲故事,但是他现在听不到我的故事了。’我又对那个人说。那个人脸上充满了尴尬的表情,他说:‘对,对,你说得很对,但是唯一的遗憾就是他出远门去了。要知道环游世界没有几年的功夫是回不来的,其实你们以后还是有机会见面的。’他一说完就神色匆匆地走开了,但是当我回头往后面看的时候,我发现他正藏在园子那头的树林里偷窥我。我心中充满了厌恶,但是我没有发泄出来,因为这是在戈弗雷的家里。再说我的主要任务是见我的朋友戈弗雷,而不是捣乱。这正如老爱姆士沃施所说的那样,我不能在他的大庄园里捣乱。我仔细地观察了几遍,我的目光被厚厚的窗帘遮住。我只能猜想,这或许是一个空房子吧。我知道我背后有人一直在监视着我,我不方便长久地在这座房子面前观察来观察去的。我想好了,天一黑,我会再来的。就这样我一直呆在我那个卧室里,直到天黑。夜晚的月光似乎是特地为我准备的,它很暗淡,周围没有声音。我从窗口爬了出去,轻手轻脚地往那个神秘的房子摸过去。白天的时候窗帘把整个房子都包围了起来,而到了现在房子不仅关得严实,而且还把百叶窗都紧紧地关上了。虽然如此,但还是有一扇窗子泄露了这个房子里面有人的秘密,因为这个窗子向外面泄露了一丝光线。我认为这绝对是一个打听戈弗雷下落的好机会。我全神贯注地走了过去,在窗口我看见了屋子里面的一切。屋子里面相当舒适,灯光明亮,炉火熊熊。正对着我坐着的是我早上遇见的那个身材矮小的男人,他此时此刻正一边吸烟一边看报纸。”
“他看的是什么报纸?”我问詹母斯·多德先生。詹姆斯·多德先生为我打断他的话感到恼火,他不耐烦地问我:“跟这件事有关吗?”我告诉他:“我有必要知道。”
多德先生无可奈何地说道:“很抱歉,我当时没有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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