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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异象之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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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二的暑假,我回了一趟家,是为了把那套旧房子租出去,以解决我以后的学杂费。

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我摸索着开了锁推门进去,开灯后看到了那熟悉的一切。那张曾在那个雷雨之夜放过生日蛋糕的桌子仍摆在屋正中,那三把椅子也扔在桌边放着,仿佛我昨天才离开。我在沙发上疲劳地坐下来,大量着自己的家,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这种感觉开始很模糊,然后就越来越明显,好象迷雾的航程中时隐时现的暗礁,让我不得不正视它,终于,我找到了这感觉的源泉:

仿佛昨天才离开。

我仔细看看桌面,上面有一层薄薄的灰尘,但相对于我离去的这两年时间,这灰尘确实太薄了些。

我一脸的汗水和尘水,就走进卫生间去洗脸。打开灯后,看到了镜子中清晰的自己,是的,太清晰了,镜子不应该这么干净的。清楚地记得小学时的一个暑假,我和父母一起外出旅游,只走了一个星期,回来后我就用手指在镜面的灰尘上画出一个小人来,现在我又用手指在镜面上画了几下,什么都没画出来。

我拧开水龙头,关了两年的铁管龙头,流出的应该是充满铁锈的浑水,但现在流出的水十分清亮。

洗完脸回到客厅,我又注意到了另外一件事:两年前我最后离开时,关门前匆匆看了屋里一眼,怕忘了什么,看到桌上放着我的一个玻璃杯,就想回去把杯子倒扣过来以免落进灰尘,但肩上背着行包,再进门有些费劲,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个细节我记得很清楚。

但现在,桌上的杯子是倒扣着的!

这时,邻居们看到灯光走了进来,都向我说起对一名上大学的孤儿该说的亲切温暖的话,并许诺为我代办房屋出租的事宜,如果将来毕业后不能回来,还负责为我将这套房卖个好价钱。

“这里的环境好象比我走时干净了许多。”谈到这两年的变化时,我随口说了一句。

“干净了?你什么眼神啊!靠酒厂那边的那个火电厂在去年投产发电了,现在的烟尘比你走时多了一倍!嘿,现在还有能变干净的地方?”

我看看那只有薄薄灰尘的桌面,没说什么,但当他们告辞时,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他们中是否谁有我家的钥匙。邻居们惊奇地互相看看,都肯定说没有,我相信他们,因为家门共有五把钥匙,现在完好的还剩下三把,我两年前离开时都带走了,有一把现在我带着,另外两把留在我远方的大学宿舍中。

邻居们走后我又检查了所有的窗户,都牢牢地关着,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还有另外两把家门钥匙,是我父母带着的。但是,在那个夜里,它们都被熔化了。我不可能忘记自己是怎样从父母的骨灰堆中找到那两块形状不规则的金属,那时熔化后又凝结的两串钥匙,它们现在也放在我那千里之外的宿舍中,作为对那种不可思议的能量的纪念。

我坐了一会,开始收拾东西,这些东西是在房间出租后准备寄存在别处或带走的。我首先收拾的是父亲的那些水彩画,它们是这个房间里为数不多的我真正想保留的东西。我首先把墙上挂着的那几幅取下来,接着取出放在柜子中的,我尽可能地把所有的画都找出来,把它们一起装进纸箱。最后看到书架的底层还有一幅,由于它画面朝下放着,所以刚才没注意到。把这幅画放进箱子前我瞟了一眼画面,目光立刻被盯死在上面。

这是一幅风景画,画的是我家门口看到的景物。这周围的景色平淡乏味,几懂灰暗的四层旧楼房,几排白杨,因落满灰尘而显得没什么生气……作为一名三流业余画家的父亲是很懒的,他很少外出写生,只是乐此不疲地画着周围这些灰蒙蒙的景色,还说什么没有平淡的景色,只有平庸的画家。而他就是一个这样的画家,这些平淡的景色经过他那没有灵气的画笔的临摹,更添了一层呆板,倒真是这灰暗的北方城市日常生活的写照。我现在手里拿着的就是这样一幅画,与箱子里许多张类似的画一样。没什么特别引人之处。

但我注意到画里有一样东西,那是一座水塔,与周围的旧楼相比它的色彩稍微艳丽了一些,想一朵高大的喇叭花。这本来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外面,那座水塔确实存在,我抬头看看窗外,看到它那高高的塔身在城市的灯光前呈一个漆黑的剪影。

只是,这座水塔是在我考上大学之后才建成的,我两年前离开时,塔身只在脚手架中建了一半。

我浑身颤抖了一下,手中的画掉在地上。在这盛夏之夜,似乎有一些寒气充满了这个家。

我把那幅画塞进纸箱,把箱子严严实实地盖好,转身去收拾其他东西。我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正在干的事上,但我的思想仿佛是一根用细丝悬吊着的铁针,而那个箱子是一块强磁铁,我可以努力将针转向其他方面,但只要这种努力一松懈,针立刻又被吸回了那个方向。外面下雨了,雨滴打在窗玻璃上发出轻响,我总觉得这响声是从那个箱子中发出来的……最后,实在受不了了,我快步走向纸箱,把它搭开来,把那幅画拿出来,小心地将画面朝下拿着它走向卫生间,掏出打火机从一角点燃了它。当画烧到三分之一时,我忍不住又将它翻了过来,画面上的那座水塔更加栩栩如生,仿佛要从画纸上凸现出来。我看着火焰吞没了它,画出它的水彩被烧焦了,火苗呈现一种怪异而妖艳的色彩。我把将要烧尽的画扔进盥洗池,看着它烧完,然后打开水龙头,将灰烬冲走。关上水龙头后,我的目光落到了盥洗池的地沿上,看到了刚才洗脸时没注意的东西。

几根头发,很长的头发。

那是几根头发,有的全白,与池面几乎融为一体;有的则白了一半,正是那些黑的部分使我看到了它们。这不可能是我两年前留下的,我从来没有过这么长的头发,更没有白发。我轻轻拿起其中一根半黑半白的长发。

……拔一根长七根……我将头发扔掉,仿佛它烫手似的。那根头发在空气中漫漫飘落,竟拖着一道尾迹,那尾迹是由许多头发自身的转瞬即逝的映象组成,就好象我的视觉暂留时间延长了许多时间似的。这根头发并没有落回地沿上,它只落了一半的高度就在半空中消失了。我再看地沿上其他头发,它们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把头放到水龙头下冲了好长时间,然后木然地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听着外面的雨声。雨已经下得很大了,是一场暴雨,但没有雷声和闪电。雨打在窗上,听上去像一个人或许多人的低语,仿佛在提醒我什么。听久了,我渐渐想象出了那低语的内容,它一遍遍地重复着,听起来越来越真实:

“那天有雷,那天有雷,那天有雷,那天有雷,那天有雷……”

我再次在一个暴雨之夜在家里一直坐到天亮,然后再次木然地离开了家,我知道自己把什么东西永远留在这里,也知道自己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球状闪电,我必须要面对它了,因为开学后,大气电气专业的课程就要开始了。

讲大气电学的是一名叫张彬的副教授,这人五十岁左右,个子不高不矮,眼镜不厚不薄,讲话声音不高不低,课讲的不好不坏,总之,是那种最一般的人,他唯一与众不同的地方是腿有点瘸,但不注意就看不出来。

这天下午下课好,阶梯教室中只剩我和张彬两人,他在讲台上收拾东西,没有注意到我。时值中秋,夕阳把几缕金色的光投进来,窗台上落了一层金黄色的落叶,内心一向冷漠的我突然意识到,这是作诗的季节了。

我站起来走到讲台前:“张老师,我想请教个问题,与今天的课无关。”

张彬抬头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又低头收拾东西。

“关于球状闪电,您能告诉我什么?”我说出了那个一直深埋在心中但从未说出口的词。

张彬的手停止了动作,抬起头,但没看我,而是看着窗外的夕阳,仿佛那就是我指的东西。“你想知道些什么?”过了几秒钟他才问。

“关于它的一切。”我说。

张彬一动不动地直视着夕阳,任阳光直射到脸上,这时阳光仍然很亮,他就不觉得刺眼吗?

“比如,它的历史记录。”我不得不问的更详细些。

“在欧洲,它在中世纪就有记载;在中国,比较详细的记载是明代的张居正写下的。但直到1837年才有了第一次正规的科学记载,作为一种自然现象,它在最近四十年才为科学界所接受。”

“那么,关于它的理论呢?”

“有很多种。”张彬简单地说了一句后又不吱声了。他把目光从夕阳上收回来,但没有接着收拾东西,像在深思什么。

“最传统的理论是什么?”

“认为它是一种旋涡状高温等离子体,由于内部高速旋转造成的离心力与外部大气压力达到平衡,因而维持了较长时间的稳定性。”

“还有吗?”

“还有人认为它是高温混合气体之间的化学反应,从而维持了能量的稳定。”

“您能告诉我更多一些吗?”我说。向他提问,如同费力地推着一个沉重的石碾子,推一下才动一下。

“还有微波激射-孤立子理论,认为球状闪电是由体积约为若干立方米的大气微波激设所引起的。微波激射所引起的。微波激射相当与能量低的多的激光,在空气体积很大时,微波激射会产生局部电场即孤立子,从而导致看的见的球状闪电。”

“那么最新的理论呢?”

“也有很多,比较受到注意的是新西兰坎特伯雷大学的亚伯拉罕森和迪尼斯的理论,认为球状闪电主要是由微型含硅颗粒组成的网络球体燃烧形成。其他的五花八门,甚至有人认为它是空气中的常温核聚变。”

张彬停了一下,终于说出了更多的内容:“在国内,中科院大气所有人提出了大气中等离子体的理论,从电磁流体力学方程出发,引入旋涡-孤立子谐振腔模型,在适当温度场边界条件下,通过数值求解方程,从理论上得出了大气中等离子体涡团——火球的解及它存在的必要和充分条件。”

“您认为这些理论怎么样?”

张彬缓缓地摇了摇头:“要证明这些理论的正确,只有在实验室中产生出球状闪电,但至今没人成功过。”

“在国内,目击球状闪电的案例有多少?”

“不少,有上千份吧。其中最著名的是1998年中央电视台拍摄的长江抗洪记录片中,无意间清晰地摄下了一个球状闪电。”

“张老师,最后一个问题:在国内大气物理学界,有亲眼看见过它的人吗?”

张彬又抬头看窗外的夕阳:“有。”

“什么时间?”

“1962年7月。”

“什么地方?”

“泰山玉皇顶。”

“您知道这人现在在哪儿吗?”

张彬摇了摇头,抬腕看了看表:“你该去食堂打饭了。”说完拿起他的东西径自朝外走去。

我追上了他,把这么多年来自己心中的问题全部倾泻出来:“张老师,您能够想象有这么一种东西,以一团火球的形式毫不困难地穿过墙壁,在空气中飞行时你感不到它的一点热量,却能瞬间把人烧成灰?有记载它曾把睡在被窝里的一对夫妻烧成灰,被子上却连一道焦痕都没留下!您能想象它进入冰箱,瞬间使里面的所有冷冻食品都变成冒热气的熟食,而冰箱本身还在不受任何影响地运转?你能想象它把你的贴身衬衣烧焦,而您竟没有感觉?您说的那些理论能解释这一切吗?”

“我说过那些理论都不成立。”张彬说,他没有止步。

“那么,我们越出大气物理学的范围,您认为现今的整个物理学,甚至整个科学能解释这现象吗?您就丝毫不感到好奇吗?看到您这样,我真比见到球状闪电还吃惊!”

张彬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第一次正视我:“你见过球状闪电?”

“……我只是比喻。”

我无法把内心最深处的秘密告诉眼前这个麻木的人,这种对大自然那深邃秘密的麻木充斥着整个社会,对科学来说早就是一中公害。如果这种人在学术界少一些,人类现在说不定已飞抵人马座了!

张彬说:“大气物理学是一门很实用的科学,球状闪电是一种极其罕见的现象,在国际建筑物防雷标准iec/tc-81,以及我国1993年颁布的《建筑物防雷设计规范》中,都没有考虑到它,所以,在这东西上花太多的精力,意义不大。”

和这种人真没有什么太多的话好讲,我谢过他转身走人。要知道,他能承认球状闪电的存在,已经是一大进步了!直到1963年,科学界才正式认同这种闪电的存在,这之前,所有的目击报告都被断定为幻觉。这一年的一天,美国肯特大学电磁学教授罗格。杰尼逊在纽约的一个机场亲眼看到了一个球状闪电,那个直径约20厘米的火球穿墙进入一个机库,穿过了机库中一架飞机的机身,又穿墙飞出机库消失了。

当天晚上,我首次在google主页上键入“balllightng”主题词搜索,不抱太大希望,但搜索结果中的网页竟达四万多个,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准备为之付出全部生命的东西,全人类也在关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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