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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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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民(唐太宗——引者注)自起兵以来,前后数十战,常身先士卒,轻骑深入,虽屡危殆而未尝为矢刃所伤。

……

……世民手杀数十人,两刀皆缺,流血满袖,洒之复战。渊兵复振。

……

上(唐太宗——引者注)曰:“……凡用兵之道,见利速进,不利速退。”

——司马光《资治通鉴·第一百九十卷》《同上·第一百八十四卷》《同上·第一百九十六卷》

几场大雨过后,额仑草原各条小河河水涨满,新草场的湖面扩大,湖边草滩变成了湿地,成了千百只小鸭练飞和觅食的乐园。与此同时,一场罕见和恐怖的蚊灾,突然降临边境草原。

对北京知青来说,草原蚊灾是比白灾黑灾、风灾火灾、旱灾病灾和狼灾更可怕的天灾。额仑草原蚊灾中的蚊子就像空气,哪里有空气的地方哪里就有蚊子。如果不戴防蚊帽,在草原任何一个地方吸一口气,准保能吸进鼻腔几只蚊子。内蒙古中东部的边境草原,可能是世界上蚊群最大最密最疯狂的地区,这里河多湖多,草深草密,蚊子赖以平安越冬的獭洞鼠洞又特别多。蚊子有吸之不尽的狼血人血、牛羊马血、以及鼠兔狐蛇旱獭黄羊血。那些喝过狼血的蚊群,最近已把一个十六岁的小知青折磨得精神失常,被送回北京去了。更多吸过狼血的蚊群,以比草原狼群更加疯狂的野性,扑向草原所有热血和冷血动物。

在新草场,前一年安全越冬的蚊子更多,因此,这里的蚊灾就更重。

午后,陈阵在蒙古包的蚊帐里看了一会儿书,便头戴养蜂人戴的防蜂帽式的防蚊帽,手握一柄马尾扫蝇掸子,从捂得严严实实的蒙古包走出,去观察被蚊群包围的小狼。这是一天当中蚊群准备开始总攻的时刻。陈阵刚走出包,就陷入了比战时警报还恐怖的嗡嗡哼哼的噪音之中。

额仑草原的大黄蚊,不具有狼的智慧,但却具有比狼更亡命更敢死的攻击性。它们只要一闻到动物的气味,立即扑上去就刺,毫不试探毫不犹豫,没有任何战略战术,如同飞针乱箭急刺乱扎,无论被马尾牛尾抽死多少,依然蜂拥而上,后续部队甚至会被抽开花的蚊子血味刺激得越发凶猛。

陈阵眼前一块一尺见方的防蚊帽纱窗,一瞬间就落满无数黄蚊。他调近了眼睛的视焦,看到大黄蚊从一个个细密的纱网眼中,将长嘴针像一支支大头针一样空扎进来。陈阵用马尾掸子狠狠地抽扫了一下,几十只黄蚊被扫落,可转眼间此纱窗上又一片黄蚊密布。他只得像扇扇子那样不断抽扫,才能看清眼前的东西。陈阵抬头望天,蚊群像是在做战前准备,密密麻麻悬飞在头顶不到两米的空中,草原上仿佛燃起了战火,天空中罩上了一层厚厚的黄烟。陈阵想:真正可怕的“狼烟”,应该是草原蚊群形成的“黄烟”。这个季节,草原人畜全进入了战争状态。

陈阵抬头仔细观察蚊情,好为晚上下夜做准备。他发现这天的蚊群不仅密集,蚊子的个头也大得吓人。黄蚊都在不断地抖翅,翅膀看不见了,看见的都是黄蚊的身体,大得好像一只只虾米皮。一时间他竟然像是置身于湖底,仰望清澈的水空,头顶上是一片密集的幼虾群。

陈阵的戴着马绊子的白马,早已不敢在草坡上吃草了。它此时正站在空荡荡的羊粪盘上。这里的地上铺了一层羊粪,一根草也没有,蚊子较少。但是,马身上仍然落上厚厚一片黄蚊,全身像是粘上了一层米糠。白马看见主人拿着掸子正在扫蚊子,便一瘸一拐,一步三寸地往陈阵身旁挪动。陈阵急忙上前,弯腰替白马解开了皮“脚镣”,把马牵到蚊子更少一些的牛车旁边,再给它扣上了马绊子。白马不停地上下晃头,并用大马尾狠狠地抽扫马肚马腿和侧背的蚊子,而前胸前腿前侧背的蚊子只能靠马嘴来对付了。千万只黄蚊,都用前肢分开马毛,然后用针头扎马肉。不一会儿蚊子的肚子就鼓了起来,马身上像是长出一片长圆形的枸杞子,鲜红发亮。白马狠命地抽扫,每抽一下便是一层红血,马尾已被血粘成马尾毡,马尾巴的功能在它的势力范围之内,确实发挥得鲜血淋漓尽致。而白马则像一匹刚从狼群里冲杀出来的血马。

陈阵用掸子替马轰蚊,使劲抽扫马背马前腿,大马感激得连连向主人点头致谢。可是蚊群越来越密,轰走一层,立即就又会飞来一层,马身上永远裹着一层“米糠”、一层“枸杞子”。

陈阵最惦记小狼,急忙跑向狼圈。狼洞里积了半洞的雨水,小狼无法钻进洞里避蚊。它的薄毛夏装根本无法抵御蚊群的针刺,那些少毛或无毛的鼻头耳朵、眼皮脸皮、头皮肚皮以及四爪,更是直接暴露在外。小狼此时已经被蚊群折磨得快要发疯了。草原蚊群似乎认准狼血是大补,小狼竟然招来了草原上最浓烈的“黄烟”,被刺得不断就地打滚。刺得实在受不了了,就没命地疯狂跑圈,跑热了连吐舌头也不敢,更不敢大口喘气,生怕把蚊群吸进喉咙里。

不一会儿,小狼又蜷缩身体,把少毛的后腿缩到身体底下,再用两只前爪捂住鼻头。陈阵从未想到这个草原小霸王,居然会被蚊群欺负成这副狼狈相,活像一个挨打的小叫花子。但是,小狼的目光依然刺亮有神,眼神里仍然充满了倔强凶狠的劲头。

天气越来越闷,头顶悬飞的蚊群被低气压聚拢得散不开去。陈阵用马尾掸子替小狼轰赶蚊群,又用手掌抹它的头和身子,一抹一把“糠”,一抹一把血。陈阵心疼难忍,这些血可都是他用时间和心血换来的啊。小狼却高兴得连连去舔陈阵掌中的狼血,还歪着头在他的膝盖上疯狂地蹭痒痒,蹭得陈阵膝头上一片红狼毛。小狼简直把陈阵当成了救命稻草,抓住不放,狼眼里充满了感激兴奋之意。陈阵又想到了野外的狼群。相比之下,营盘上的草已啃薄了,而山里草甸里草高蚊群更多,狼群一定比小狼更苦:钻洞,蚊群会跟着进洞;顺风疯跑,可前面还是蚊群。旱獭是抓不到了,就算抓到一只,也不够补偿被蚊群吸血的损失。毕利格老人说,蚊灾之后必是狼灾,蚊群把狼群变成饿狼疯狼群,人畜就该遭殃了。草原最怕双灾,尤其是蚊灾加狼灾。这些日子,全场人心惶惶。

小狼明显地疲惫不堪,但还不见瘦。每天每夜,它不知道要被蚊群抽掉多少血,还要无谓地加大运动量。在猖狂的蚊灾面前,小狼桀骜的个性更显桀骜,蚊群的轰炸丝毫不影响小狼的饭量和胃口。盛夏蚊灾,畜群中病畜增加,陈阵经常可以弄到死羊来喂小狼,小狼就以翻倍的食量来抵抗蚊群对它的超额剥削和精神折磨。小狼在大灾之季,依然一心一意地上膘长个。陈阵像一个省心的家长,从来不用逼迫或利诱孩子去做功课。小狼只需要他做好一件事:顿顿管饱。只要有肉吃有水喝,再大的艰难和灾祸它都顶得住,而且还可以天天带给你出色的成绩报告单。陈阵想,养过小狼的人,可能再也不会对自己的孩子抱有太高的期望。不要说“望子成龙”了,就是“望子成狼”,也是高不可攀的奢望。

小狼突然神经质地蹦跳起来,不知是哪只大黄蚊,钻到了小狼的肚皮底下,扎刺了小狼的小鸡鸡。疼得它顾头不顾尾,马上改变了避蚊的姿势,高抬后腿,把头伸到肚子下面,想用牙齿来挠它的命根。可是它刚一抬起后腿,几百只饿蚊呼啦一下冲过去覆盖了它的下腹,小狼疼得恨不得把自己的那根东西咬掉。

陈阵撇下小狼,拿上镰刀背上柳条筐,快步走向西山沟去割艾草。前一年蚊子少,陈阵只跟着嘎斯迈去割过一次艾草。搬到湖边的新草场后,连逢雨水,陈阵早就侦察好了哪里长有艾草。雨水带来了大蚊灾,也给草原带来了一片又一片茂盛的艾草。蚊群刚到最猖獗的时候,山沟里的艾草也正好长得药味奇浓。陈阵仰望腾格里,他想假如草原上没有艾草,草原民族究竟还能否在草原上生存?

狗们都怕草地里的蚊子,没有跟陈阵走,仍趴在蚊子比较少的牛车低下避蚊避晒。陈阵往西山沟走,他看见远处小组的羊群都被放到草少石多风顺的山头上,只有在那里,羊群才能呆得住。羊倌们个个都戴着防蚊帽,虽然热得透不过气来,但谁也不敢脱帽。

山沟里草深蚊密吹不到风,陈阵汗流浃背。他的劳动布外衣已湿了一大片,许多大蚊的硬嘴针刺进厚湿布,刺了一半就刺不动,也拔不出。于是,陈阵的衣服上出现许多被自己嘴针拴住的飞蚊。陈阵懒得去拨弄它们,让它们自作自受飞死累死。但不一会儿,他就感到肩膀头上狠狠地挨了一针,一拍,手心上一朵血花。

陈阵刚一走近一片艾草地,蚊群就明显减少。地里长满近一米高的艾草,灰蓝白色的枝茎,细叶上长着一层茸毛,柔嫩多汁。艾草如苦药,牛羊马都不吃,因而艾草随意疯长。陈阵一见高草就职业性地放慢脚步,握紧镰刀,警惕地弯下身体,做好战斗准备。老羊倌们常常提醒知青羊倌,夏天放羊的时候一定得留神艾草地,那里草高蚊子少,是狼避蚊藏身的地方。狼为了驱蚊,还会故意在艾草地里打滚,让全身沾满冲鼻的艾草药味,给自个儿穿上一件防蚊衣。

没有狗,陈阵不敢深入,他大吼了两声,不见动静,又站了一会儿,才慢慢走进艾草地。陈阵像见到救命仙草一样,冲进最茂密的草丛一通狂割。草汁染绿了镰刀,空气中散发出浓郁的药香。他张大了嘴敞开呼吸,真想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裹上艾草气息。

陈阵割了结结实实冒尖的一大筐艾草,快步向家走。他抓了一把嫩艾草,拧出汁抹在手背上。果然,唯一暴露在外的皮肤也没有多少蚊子敢刺了。

回到包里,陈阵加大炉火,添加了不少干牛粪。再到柳条筐车里找出一年来收集的七八个破脸盆,他挑了最大的一个,放进几块燃烧的牛粪,又加上一小把艾草,盆里马上就冒出了浓浓的艾香白烟。

陈阵端起烟盆放到狼圈的上风头,微风轻吹,白烟飘动,罩住了大半个狼圈。草原上,艾烟是黄蚊的天敌克星,烟到之处,黄蚊惊飞,连吸了一半血的蚊子都被熏得慌忙拔针逃命。刹那间,大半个狼圈里的蚊群便逃得无影无踪。

艾烟替小狼解了围。可是小狼见了火星和白烟,却吓得狼鬃奓立,全身发抖,眼里充满恐惧,乱蹦乱跳,一直退到狼圈边缘,直到被铁链勒停,还在不停地挣扎。小狼像所有野狼那样怕火怕烟,怕得已经忘掉了蚊群叮刺的痛苦,拼命往白烟罩不到的地方躲。陈阵猜想,千万年来草原狼经常遭遇野火浓烟的袭击,小狼的体内一定带有祖先们怕火怕烟的先天遗传。陈阵又加了一把艾草,挪了挪烟盆,将白烟罩住小狼。他必须训练小狼适应烟火,这是帮它度过最苦难的蚊灾的唯一出路。在野地里,母狼会带领小狼们到山头或艾草丛里避蚊;而在人的营盘,陈阵必须担起狼妈的责任,用艾烟来给小狼驱蚊了。

白烟源源不断,小狼拼死挣扎,几乎把自己勒死。陈阵狠下心不为所动,继续加火添草。小狼终于累得挣扎不动了,只好哆哆嗦嗦地站在艾烟里。小狼虽然对白烟充满了恐惧,但是它好像渐渐感到浑身轻松起来,包围它几天几夜的蚊群噪声消失了,可恶的小飞虫也不见了。

它觉得很奇怪,转着脑袋四处张望,又低头看了看肚皮,那些刺得它直蹦高的小东西也不知上哪儿去了。小狼眼里充满狐疑和惊喜,顿时精神了不少。

白烟继续涌动,但小狼只要一看到烟,就缩成一团。烟盆里突然冒出几个火星,小狼吓得立即逃出烟阵,跑到没有烟的狼圈边缘。但它刚一跑出白烟,马上又被蚊群包围,刺得它上蹿下跳,没命捂脸。刺得实在受不了了,它只好又开始转圈疯跑。跑了十几圈,小狼的速度慢慢减了下来,它好像忽然发现了蚊多和蚊少的区域差别:只要一跑进烟里,身上的蚊子就呼地飞光;只要一跑出白烟,它的鼻头准保挨上几针。小狼瞪圆了眼睛惊奇地望着白烟,而且在白烟里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小狼是个聪明孩子,它开始飞快地转动脑筋,琢磨眼前的新事物。但它还是怕烟,在烟与无烟的地带犹豫。

一直在营盘牛车下躲避蚊子的几条大狗,很快发现了白烟。草原上的大狗都知道艾烟的好处,它们眼睛放光,兴奋得赶紧带着小狗们跑来蹭烟。大狗们一冲进烟阵,全身的蚊子呼地熏光了。大狗又开始抢占烟不浓不淡的地盘,卧下来舒服地伸懒腰,总算可以痛痛快快地补补觉了。小狗们还从来没尝到过艾烟的甜头,傻乎乎地跟着大狗冲进到烟阵,马上就高兴得合不上嘴了,也开始抢占好地盘。不一会儿,四米直径的小小狼圈,卧下了六条狗,把小狼看得个目瞪口呆。

小狼那叫高兴,眼也眯了,嘴也咧开了,尾巴也翘起来了。它平时那般殷勤地挥动双爪,三番五次热情邀请狗们到它的狼圈来玩,可狗们总是对它爱搭不理,今天竟然突然间不邀自来,并且全体出动,就连最恨它的伊勒也来了,真让小狼感到意外和兴奋,比得到六只大肥鼠还要开心。小狼一时忘掉了害怕,它冲进烟阵,一会儿爬上二郎背上乱蹦;一会儿又搂住小母狗滚作一团。孤独的小狼终于有了一个快乐的大家庭,它像一个突然见到了全家成员一同前来探监的小囚徒,对每条狗好像都闻不够、亲不够、舔不够……陈阵从来没有见过小狼这样高兴过,他的眼圈有些发涩……

狗多烟少,外加一条狼,艾烟就有些不够用了。小狼原本是这块地盘的“主人”,现在反倒被反客为主的狗们挤到烟流之外去了。小狗们还在争抢地盘,两条小公狗毫不客气地把好客的小狼再次顶出烟外。小狼有些纳闷儿,它忍受着蚊群的叮刺,歪着脑袋琢磨着狗们的行为。不一会儿,小狼眼中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眼里的问号没有了,它终于明白:狗们并不是冲着它来的,而是冲着白烟来的。那片一直让它害怕的白雾,是没有可恶小飞虫的舒服天地,而这块地盘原本是特为它准备的。从不吃亏的小狼立即感到吃了大亏,便怒气冲冲像抢肉一样冲进烟阵,张牙舞爪凶狠地驱赶两条小公狗。一条小狗死赖在地上不肯离开,小狼粗暴地咬住它的耳朵,把它生生地揪出烟阵,小公狗疼得呜哇乱叫。小狼终于为自己抢占了一个烟雾不淡又不呛的好地段,舒舒服服地趴下来,享受着无蚊的快乐。好奇心、求知欲、研究癖极强的小狼,始终盯着冒烟的破盆看,看得津津有味,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小狼突然站起来,向烟盆慢慢走去,想去看个究竟,可没走几步,就被浓烟呛得连打喷嚏,它退了几步,过了一会儿,它又忍不住好奇心,再去看。小狼把头贴在烟少的地面“蹑手蹑脚”匍匐前进,接近烟盆。它刚抬起头,一颗火星被风吹出,刚好飞到小狼的鼻头上,它被烫得一激愣,像颗被点着火捻的炸弹那样炸了起来,又重重地落在地面。它的鬃毛也全部奓起,呈往外放射状。小狼吓得夹起尾巴跑回二郎身旁,钻进它的怀里。二郎呵呵笑,笑这条傻狼不知好歹。二郎张开大嘴,伸出舌头舔小狼的鼻头。小狼老老实实趴在了地上,傻呆呆地望着烟盆,再也不敢上前一步了。过了一会儿,小狼像一个犯困的婴儿,困得睁不开眼睛,很快睡了过去。被蚊群折磨了几天几夜的小狼,总算可以补一个安稳觉了。但陈阵却留意到,熟睡中的小狼,耳朵仍在微微颤动,它的狼耳仍在站岗放哨。

陈阵听到磕磕绊绊的马蹄声,那匹白马也想来蹭烟。陈阵连忙上前,解开马绊,把马牵到狼圈的下风头,再给白马扣上马绊子。密布马身的黄蚊“米糠”,呼地扬上了天。白马长舒了一口气,低下头,半闭眼睛打起盹来。

大蚊灾之下的一盆艾烟,如同雪中送炭,竟给一条小狼、一匹大马和六条狗救了灾。这八条生命都是他的宝贝和朋友,他能给予它们最及时有效的救助,陈阵深感欣慰。小狼和三条小狗像幼儿一样还不知道感谢,在舒服酣睡,而大白马和三条大狗,却不时向陈阵投来感激的目光,还轻轻摇着尾巴。动物的感谢像草原一样真挚,它们虽然不会说一大堆感恩戴德的肉麻颂词,但陈阵却感动得愿意为它们做更多的事情。陈阵想,等聪明的小狼长大了,一定会比狗们更加懂得与他交流。大灾之中,陈阵觉得自己对于动物朋友们越来越重要了。他又给烟盆加了一些干牛粪和艾草,就赶紧去翻晒背运牛粪饼。

蚊灾刚刚开始,山沟里的艾草割不完,抗灾的关键在于是否备有足够的干牛粪。无需催促,整个大队的女人和孩子,都在烈日下翻晒背运牛粪饼。

在额仑草原,牛羊的干粪是牧民的主要燃料。在冬季,干牛粪主要用来引火。那时的燃料主要是靠风干的羊粪粒,因为家家守着羊粪盘,每天只要在羊群出圈以后,把满圈的羊粪粒铲成堆,再风吹日晒几天就是很好的燃料,比干牛粪更经烧。但是在草原的夏季,羊粪水分多不成形,牧民在蒙古包里就不能烧羊粪,只能烧干牛粪。然而在夏季,牛吃的是多汁的嫩青草,又大量地喝水,牛粪又稀又软,不像其他季节的牛粪干硬成形,因此必须加上一道翻晒工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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