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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马利亚归家之时(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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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听到敲门声,菜穗子还以为是高濑来通知吃饭,打开门一看,才发现门外站着的是一脸紧张表情的江波。

“我一直都挺在意的。”江波说,“之后你们有没有调查过窗户的插销呢?”

江波似乎还在执着于密室。

“查过,只不过没什么发现。”

“是吗……”

江波稍显失望地低下了头。

“请进屋谈吧。”

菜穗子闪开身子,让江波进屋。江波稍稍犹豫了一下,说了声“打搅了”,走进屋里。

起居室里,真琴正在盯着旅馆的俯瞰图研究。江波看了一眼散乱地摆在桌上的俯瞰图和歌词,感慨万千地说:“之前原公一先生也经常这样呢。”

菜穗子带着江波一走进卧室,他便立刻走到窗旁,开始研究起窗锁的构造来了。他似乎一直把这件事当成最大重点。

“果然和我那间一样,也是搭扣式的啊。”

江波摆弄着金属扣,喃喃说道。

“我估计用针线什么的大概是没法儿从外边扣上的。”

不知何时,真琴已经来到了菜穗子的身旁。

“这里天气寒冷,为了不让冷风灌进屋里,窗户上的缝隙全都被堵住了。”

“似乎是的。”江波似乎已经死了心,站起身来说道,“我只是在想,应该还有一种办法。这办法也是我之前在书里看到的,先把搭扣调到即将下落的状态,用雪块固定住,等凶手离开房间,合上窗户之后,雪块融化,搭扣就会因为其自身的重量而落下……”

“这倒也是个办法。不过搭扣似乎卡得很紧,估计是不会因为重量而落下吧。”

从真琴的语调来看,这些问题她似乎早已考虑过。或许是为了掩饰害臊,江波挠着头从窗旁走了开来。

“那就是说,当时窗户始终处于锁闭状态吗?这可就有点复杂了啊。你们两位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估计凶手当时就是从房门离开的。”

听过真琴的话,江波睁大了眼睛。

“有什么办法可以从门口出去吗?”

“比方说,备用钥匙。”

“的确如此,不过有关这一点,警方或许也已经调查过了。”

“我觉得除此之外也有其他可能,所以我打算考虑一下其他的机械装置之类的。”

“这倒是个好主意。”江波抱起双臂,赞同地点了点头,“我也再来重新考虑一下好了。如果想到什么好办法,我会立刻通知你们的。”

“拜托了。”

菜穗子低下了头。看到菜穗子这副样子,江波语重心长地说:“你哥哥可是个好人,跟我一样,是推理爱好者。我们经常在一起聊天。别担心,一定能想到些好办法的。”

说完,江波便离开了房间。望着江波拉上的房门,真琴用忧郁的声调喃喃念了一句:“密室啊。”

菜穗子很清楚她此时的心境。尽管暗号的确令人神往,但密室谜团也同样必须解开。

敲门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出现在门外的是高濑。

2

晚餐后的大厅里充斥着一股紧迫而压抑的气氛。虽然棋牌游戏一如既往,桌旁坐着打牌的医生和上条也开始往棋盘上放棋子,但谁都无法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手上的游戏中去。中村和古川从不参加这类游戏,一早便回到屋里,逃离了这种沉闷的氛围。久留美和高濑也借口说还有工作要做,不知消失到什么地方去了。

医生太太正在教菜穗子和真琴玩多米诺骨牌。整个大厅之中,只有太太依旧吵嚷不休,与往日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你打算怎么办?”

大厨一边看牌,一边吵嚷着说道。他的目光首先投向了对面的经理,之后又立刻转到柜台旁静静关注着所有人的那两个人身上。

“什么怎么办?”经理问。声音听起来颇为镇定。

“还用我说吗?”大厨变得愈发地焦躁起来,“他们怎么会跑到我们这里住宿的?”

经理漠然地打着牌。

“你要不要找每一位住客都问问他们为什么要在这里住宿?”

“这不是挺好的吗?”江波为两人圆场道,“估计他们还有些事需要调查吧。若是每天都让他们一大早赶过来,倒也的确挺辛苦的。”

“就是,你别在意了。”

见芝浦也赞同江波的意见,大厨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酿成这场小小争议的两个中心人物——村政警部和年轻的中林刑警对众人的话语充耳不闻,一脸平静地坐在柜台旁抽着烟。菜穗子侧目瞟了两人一眼,看到他们那副面不改色的样子,不由钦佩得五体投地。

“哎呀,又是我赢了呢。”

医生太太欢天喜地地说。

十点过后,见两名刑警回屋去了,菜穗子和真琴也站起了身来。医生太太本有些不快,但听菜穗子说她们明天还会去房间找她,也只好就此作罢。

走到“圣保罗”房间门前,两人相互对望了一眼。之后两人冲着对方点了点头,最后确认了一下,菜穗子一脸紧张地敲响了房门。菜穗子并不想让住在隔壁的中村他们听到敲门声,她总觉得敲门声是如此之大,令她心跳不已。

中林刑警打开了房门。平日他的脸上总是长满胡茬,一直从嘴边延伸到耳际,可这时凑近一看,才发现原来他长着一张娃娃脸。中林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盯着她们看了好一阵,之后才猛然醒悟似的“啊”了一声。

“有什么事吗?”

“我们有点事情想求你们。”

菜穗子冲着屋里张望了一下,说道。

只见村政矮胖的身影正朝着中林的身后靠近而来。

“居然主动跑到男人住的房间来,你们可真够积极的啊。”

矮胖男子又开起了他那种无聊的玩笑。

“我们想看看壁挂。”

“壁挂?”

“总而言之,能让我们先进屋吗?”

菜穗子先朝大厅望了一眼,之后压低嗓门悄声说道。这动作强调了她们不希望让其他人给觉察到的心情,同时也发挥了效用,两名刑警略带犹豫地给两人让了道。

“我们想看一下壁挂上的歌词。”

说着,菜穗子走到壁挂前站住,开始用带来的本子誊抄起了歌词。两名刑警先是在她身后呆站了一会儿,之后看到她写个不停,村政才找真琴问道:

“这首歌有什么特别的含意吗?”

真琴并没有立刻回答。看那样子,似乎是在思考究竟该怎样向对方解释才好,但最后她说出的,却只是淡淡的一句“咒语”。

“咒语?”警部满脸惊异的表情,“什么意思?”

“说了啊……这是咒语。”

真琴简短地把这家旅馆的每间房里都挂有刻着《鹅妈妈童谣》的壁挂,以及壁挂的由来等情况向刑警们做了说明。两名刑警非但不知所谓《鹅妈妈童谣》为何物,而且若再告诉他们这是通往幸福的咒语的话,只怕会让他们更加觉得一头雾水。中林刑警为了避免难堪,甚至还不懂装懂地说:“最近总是流行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呢。”

“我哥哥当时似乎就在调查这些咒语的含义。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些咒语是一种暗号。”

抄完歌词之后,菜穗子再次扭头冲着两名刑警说。

“暗号?”听到这个词,两名刑警终于有所反应,脸色骤然变得严肃起来,“暗号?什么意思?”

菜穗子把川崎一夫的宝石与暗号之间的关联告诉了刑警。之前她已经和真琴商量过,觉得还是有必要把这事告诉警方。

然而刑警更关心的似乎还是菜穗子她们竟然对两年前的案件知道得如此详尽,而当菜穗子讲起有关藏有宝石的话题时,刑警的脸上露出了不屑一顾的笑容。

“看你们这表情,似乎觉得这不可能,是吧?”在一旁焦躁不已的真琴开口说道,“听起来就像是个童话,对吧?”

“没这回事。”村政夸张地挥了挥手,“有这种可能。我不过是对你们这种想法的独创性感到钦佩罢了,毕竟当时的那些宝石至今依旧下落不明。只不过……那件案子与你哥哥的死之间应该是没有什么联系的……当然了,这也只是我个人的一点意见。”

“但我哥哥他当时在调查暗号,这是事实。”菜穗子表情严肃地说,“所以我们相信,只要我们也像哥哥当时那样去调查壁挂上的歌词,就一定能查到些什么。”

“这是你们的自由。”

村政淡淡地回答。那感觉就像在说“既然你们喜欢玩这种侦探游戏,那就随你们去吧”一样。

“只不过,当时我们认为你哥哥是自杀是有许多根据的。首先是现场的状况,其次是动机和人际关系,这是当时我们多方调查后得出的结论。所以,如果你们想要推翻我们的结论,请你们先给我们出示一些能够让人信服的数据或资料吧。”

“比方说,密室?”

听真琴如此一问,村政用不带半点感情的声音说道:“对,密室也算其中的一点吧。”

“把所有人的证词全都综合到一起,就能很明显地看出,当时给原公一先生的房间上锁的人就是原先生自己。如果你们要对此提出异议,那就必须提出更加妥当的证据。这种场合下,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妥当性了。”

也就是说,强词夺理或是以巧合来解释,对方是不会认可的。

“客人中的某位曾经提出一个有趣的设想。”

真琴回想起江波白天讲述的那个设计安排,把它转述给了刑警。也就是说,当时凶手就潜伏在卧室里,从窗户脱离现场之后,使用某种办法插上窗户。刚开始,村政还一脸严肃的表情,但等他提问“那你们找到什么能从屋外插上窗户的办法没有”而真琴回答说“还没”之后,村政的脸上又变回了那副不以为然的表情。

“估计也是,想来我们应该也调查过的。”

“但我觉得这也提出了一种可能性。”

“挑战精神值得嘉奖。不过话说回来,当时和你说这些话的客人究竟又是哪位呢?方便的话,希望你们能把此人的名字告诉我……”

“是江波先生。”

菜穗子回答。村政比了个“哦”的口形。

“不愧是搞科学的。听说他在公司里的某些想法也颇具创新性,只不过他的想法常常是曲高和寡啊。”

自打两年前那件案子发生后,江波一直住在这家旅馆里。因为这层关系,警方对他个人的调查可谓详细。

“总而言之,就像我们白天所说的那样,目前我们正在集中精力抓捕这次案件的凶手。若是中途或者其后发现本案与之前的案件有所关联,我们自然会对之前那些案件展开搜查。两位明白我的意思吗?”

无奈之下,菜穗子只得回答了一句“明白”。

“那就请两位回房歇息去吧,睡眠不足可是会影响到脸蛋的哦。”

然而真琴却挡到了伸手准备开门的村政面前。

“那么有关这次案件的凶手,警方是否已经查到了什么眉目?”

“我说你……”中林出声吼道。村政却抬手制止了他。

“我可以负责地说,凶手就是眼下住在这家旅馆里的客人中的某位。说得难听点儿,此人如今已经成瓮中之鳖。”

“所以为了最后将此人绳之以法,你们就住进旅馆里来了?”“眼下我们手上还没有能把凶手一举将死的棋子。只不过差的也就只是一只‘车’和一只‘卒’了。好了,时间到了。”

村政绕到真琴的身后,敏捷地打开了房门,另一只手则平伸向了走廊。

“我们原本也想能再和两位多聊几句,但无奈工作缠身。今天暂时先聊到这里吧。”

真琴与菜穗子对望了一眼,轻轻叹了口气。

“晚安。”菜穗子说。

警部点了点头,关上了房门。

《圣保罗之歌》英文歌词的背面是这首歌的译文:

圣保罗塔顶上有棵树,

树上结着许多的苹果,

伦敦街头的小鬼头们,

手里拿着木钩冲上去,

掏下苹果,一哄而散,

从围墙跑到围墙,

最后终于到了伦敦桥。

这就是从村政警部那间房里抄来的歌词。菜穗子和真琴先是盯着歌词默默地看了一阵,之后真琴开口说道:

“公一说过,解读暗号的诀窍,就在于依照顺序来读歌词,那么具体又该怎样处理呢?”

“处理?”

“也就是说,这暗号究竟是属于哪种?比方说,暗号的处理方法中,不是有一种是把原来的文字替换成其他文字或记号的办法吗?就是夏洛克·福尔摩斯的《跳舞的人》,爱伦·坡的《黄金虫》里出现的那种。但目前我们眼前的是《鹅妈妈童谣》这种已经固有的歌词,所以应该不会是那种暗号才对。”

真琴也挺喜欢推理,只不过对其热衷程度远远不及对动漫。从她没有说“柯南·道尔的《跳舞的人》”而是说“夏洛克·福尔摩斯”这一点上,便足以看出她对推理的热衷程度。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类型的暗号呢?”

“嗯,比方说,还有改变原来文字的顺序这种办法。举个简单的例子,把原来的文字原封不动地倒过来,或是换成横列书写后截取纵列之类的。只不过这办法对这些暗号也不是很适用。”

“还有呢?”

“还有就是在文章的构成单词或文字之间插入多余的字句,让整篇暗号变得无法理解。”

“这办法也不成啊,这些暗号本来就够费解了。”

“对,如果用之前所说的三种办法来解读,那么完成后的暗号文不是让人完全搞不明白,就是记号的单纯罗列。所以这三种方法对这次的暗号而言,全都不适用。”

“没有哪一段能凑出可以读懂的文字吗?”

“从目的来说,暗号文本身就是些莫名其妙的文字,并非史无先例。并排放些毫无特别之处的文章,把每一行里的第一个或是最后一个抽出来凑到一起,隐藏在暗号中的讯息就会浮出水面来,感觉就像是文字游戏一样。比方说,有这样一个例子。”

说着,真琴在本子上写下了《伊吕波歌》的日文,每行七个字,之后又在每一行的最后一个日文做上记号。

“顺着最后的几个字念下来的话,就成了‘とかなくてしす’。其中的‘とか’其实就是‘とが’,是‘罪孽’的意思。也就是说,这首歌里隐含了无罪冤死的讯息。因此,有人推断这首歌可能是一位无罪冤死之人所作。”

“厉害。”

听完真琴的解说,菜穗子不由得感叹起来。不光是因为以前一直以为无甚特别之处的《伊吕波歌》中竟然隐藏着这样的秘密,同时也对真琴的学识渊博感到钦佩。

“之前我都不知道这些事呢。”

“这些可以说是妇孺皆知的事。但凡说明隐藏讯息时必然会提起,而且只要是读过推理小说的人,大抵也全都知道。你就别拿出去和其他人得瑟了,会丢丑的。”

“什么嘛,真没劲。”

“所以呢,这次的暗号里,可能性最大的就是这种隐含讯息。之前我自己也曾经尝试着排列过……”

真琴从衣兜里掏出了自己的本子。自从来到这里之后,两人一直随身带着纸笔,毕竟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事。

真琴的本子上,依次记录着“鹅妈妈旅馆”中各个房间的名字:

伦敦桥与老鹅妈妈

启程

圣保罗

矮胖子

呆头鹅与长腿叔叔

风车

杰克与吉尔

“我试过把房间名的头一个词连起来,也试过把最后一个词串在一起,但都不成功。而且与公一说的照顺序念下去就行的话也不一致。到头来还是弄不清该怎样处理。”

“嗯……”

“看到《圣保罗》那首歌词后,我还以为能够找到些什么提示,之后才发现我的想法实在是太天真了。”

真琴的声音少见地变得沮丧起来。这些暗号本该尽早解读出来,但面对目前这种毫无头绪的状况,她也开始变得焦躁起来。菜穗子不希望看到真琴这样。令她如此苦恼的原因,全都在自己的身上。

“今晚还是先睡了吧。”

自己竟会以这样的口吻来安慰真琴,这让菜穗子感觉到无比滑稽。但她也知道,如果自己不表态,估计真琴就不会离开桌旁。

真琴似乎觉察到了菜穗子内心的想法,她淡淡地一笑。

“说的也是,让头脑休息休息也是件重要的事。”

两人来到了卧室。

熄灯后也不知过了多久,菜穗子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自从来到这家旅馆之后,她的睡眠就一直不太好。然而今晚的情况又与往常有所不同。如果换作是平常,相邻的床上早已响起熟睡时均匀的呼吸声了,但今天却只能听到真琴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声音。菜穗子以前也曾和真琴一起出门旅行过几次,但这样的事还是头一遭。

“真琴。”

菜穗子轻轻叫了她一声。

真琴停止了翻身,反问了一句“什么”。

“刚才你说的那事,倒也挺有意思呢。”

“什么事?”

“无罪冤死。”

“嗯。”真琴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笑意,“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可是挺有意思的。”

“那就好。”

“除此之外,你还知道些其他的吗?”

“其他的?”

真琴似乎挪了挪身子,对面的床上传来了身体在床单上摩擦的声音。估计是她把双臂枕在脑袋下边的缘故吧。菜穗子心想。这是她躺在床上想事时的一种习惯。

过了一阵,对面的床上传来了答话声:“之前我听说过把文字打散重排,使得原文面目全非的那种转置办法来解读暗号的有趣故事。以前这种暗号在欧洲使用得较为频繁,有的学者甚至还就这种暗号发表过研究成果。”

“搞得还挺有声有色呢。”

“或许只是单纯喜欢这类文字游戏罢了。记得应该是荷兰的惠更斯吧。据说他曾经把原文分解成字母,换成了abc的排列顺序。基于这方法解读出的暗号文,先是八个a,之后是五个c,变成了一副奇怪的样子。听说还是他发现土星环带时所作的论文。”

“那么,原文的内容是怎样的呢?”

“因为原文是用拉丁语写的,所以我只知道它的译文,其意思大概是:稀薄、平坦,无法触及,而且被面朝黄道的环带所包围。”

“说的是土星的环带吗?”

“似乎是的。”

“嗯……”菜穗子开始在脑海中描绘起了土星环带的形状,下意识地说道,“感觉原文就跟暗号似的。”

“是啊……”

沉默再次笼罩在两人之间。就在菜穗子准备开口说“晚安”的时候,相邻的床上突然传来了掀开毛毯的声音。朦胧之间,可以看到真琴起身去穿拖鞋的身影。她的呼吸声似乎有些狂乱。

“怎么了?”

“我想我大概明白了。”真琴的话听起来有些莫名其妙,“说不定我解读出来了。”

菜穗子也跳起了身。真琴打开了灯,菜穗子感觉眼前有些刺眼。

隔着起居室的桌子,两人再次看起了《圣保罗》的歌词。圣保罗塔顶上有棵树——

“其实很简单,这首歌根本就不是什么暗号。”

说完,真琴咬紧牙关,再次盯着歌词看了起来。那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在为之前自己竟然一直未能觉察到而感到懊悔一样。

“你就顺着念下去就行,根本就不需要做任何的处理。”

“顺着念下去?”

真琴指着歌词里的几处地方说。

“圣保罗塔、围墙、还有伦敦桥。看到这三个词,菜穗子你是否会联想到些什么?”

菜穗子吃了一惊,重新念了一遍歌词。真琴既然这样说,那她一定是在看到这几个词后联想到了什么。圣保罗、围墙、伦敦桥……看来看去,菜穗子也还是没能从中看出些什么门道。

“菜穗子你听说过圣保罗大教堂吗?”

菜穗子轻轻摇头。

“那,这对你来说或许会有些费解吧。圣保罗大教堂因其尖塔的高度,也就是尖顶的高度而闻名于世。听到‘尖顶’这词,你又会联想到些什么呢?”

“尖顶……”

菜穗子的眼前浮现出了真琴所描述的情景。并非空想,而是之前曾经看到过的光景。而且还是在最近……菜穗子张大了嘴,深吸一口气。

“是别栋的屋顶吧?”

医生夫妇住的那间房与整座旅馆是分离的一幢独立别栋,而它的屋顶尖得出奇。

“没错。那么,‘围墙’和‘伦敦桥’呢?”

这问题很简单。菜穗子当场便回答道:

“是砖瓦屋顶和后边的石桥吧?也就是说,歌词里出现的单词,全都可以替换成这家旅馆中的实物,是吧?”

菜穗子终于明白,之前真琴为何会说“简单”了。

“没错。这不是什么暗号,充其量不过是些暗示罢了。《开始》的那首歌词也是如此。白色的大地,黑色的种子,想要解开谜团,还得好好学学……这首歌的意思估计就是说,想要解读暗号,就得再好好学习一些有关《鹅妈妈童谣》的知识吧。只不过,眼下我还没有弄明白,里边那句‘黑种子’究竟在暗指什么。”

“并非暗号,而是暗示……只用按其原意来理解就行了,是吧?”

“这样一来,这首歌就可以这样解释了。”

真琴拿起本子,连说带唱地道。

“从别栋偷走苹果,沿着砖墙,来到石桥边。”

“挺有画面感的嘛。”

“没错吧?”真琴也露出了欣悦的表情,“这其中暗示了行动的顺序。先到别栋,之后再沿着围墙去到石桥边……就是这么回事。”

“那,‘从别栋偷走苹果’又是什么意思呢?”

“估计这就是解读暗号的关键所在吧。”

自信再次回到了真琴的双眸之中。

3

第二天吃早餐的时候,村政询问高濑的声音响彻了整间旅馆。其他客人对这个身材矮胖的刑警避之不及,尽可能地远离他们,而菜穗子她们为了搜集情报,却故意在他们两人旁边的桌旁坐了下来。村政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话让她们听到。

“烧炭小屋吗?”

首先传来的是高濑的声音。村政轻轻点了点头。

“最近几乎没人去过那里……那间小屋有什么问题吗?”

“高濑你也没去过吗?”

“没有。”

“这旅馆的客人中,是否有谁知道那间小屋?”

“不清楚……我倒是从来没对任何人提起过,但要是有人到那附近散过步的话,或许就会知道。”

“是吗?万分感谢。”

向高濑道过谢之后,村政扭头冲着菜穗子她们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吃过早餐,两人决定分头行动,真琴到镇上去找有关《鹅妈妈童谣》的文献,而菜穗子去医生夫妇的房间调查情报。高濑则负责把真琴送到镇上去。

“哎?”

从玄关的鞋柜里找鞋子时,真琴不禁惊叹了一声——放鞋的位置顺序改变了。

“我的也是。”

菜穗子从她自己够不到的高处取下了防雪靴。

“啊,昨晚刑警他们似乎调查过这里。”

“调查鞋子?”

真琴问高濑。

“对,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想查什么。”

菜穗子和真琴对望了一眼,之后便开始思考起来。他们能从鞋子上查到什么呢?

“那间烧炭小屋在什么地方呢?”

临上车前,真琴向高濑问道。

“山谷对面。”高濑回答,“过了石桥就到了。”

“原来如此。”真琴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扭头冲着菜穗子说,“开派对的那天夜里,大木就是因为想要过桥才摔下去的。估计警部也曾猜想过他这么做的目的,之后便发现了那间烧炭小屋吧。说不定他们还发现了最近有人出入那里的痕迹。”

“大木他去烧炭小屋干嘛呢?”

“只要弄清了这一点,整件案子也就迎刃而解了。”

“要是有时间,我也过去看看吧。”

“去看看倒是可以,只不过不必太勉强。眼下最该做的事,只有一件。”

“我知道。”

“大木真的是被人杀掉的吗?”高濑问。他似乎也已经对目前的形势有所觉察。

“只要真有凶手。”

说完,真琴便钻进了面包车里。

目送着真琴离开之后,菜穗子并没有回房,而是直接去了医生夫妇的房间。菜穗子本以为他们夫妇俩或许已经出门散步去了,可敲响房门之后,屋里很快传出了太太精力充沛的应门声。看到门外站的是菜穗子,太太的兴致更高了。

“我这就去冲茶。”

屋里看不到医生的身影。太太回答说他泡晨澡去了。

桌上放着香气宜人的日本茶,两人面对面地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之后,菜穗子对太太提起了暗号的事。

“当时我哥哥有没有在你们面前提到过《鹅妈妈童谣》呢?再琐碎的小事也没关系。”

“这个嘛……”太太扭头望着壁挂,沉思了起来,“记得他当时曾盯着这首歌看了好久。不过却从未听他发表过什么感慨。他每次来都是盯着歌词看上一阵,之后起身告辞。”

“是吗?”

这时从菜穗子脑海中闪过的,就是公一手里有一本关于《鹅妈妈童谣》的书这件事。那本书上应该收录了《伦敦桥》这首歌才对。既然如此,哥哥他为什么还要特意跑到这房间里来看壁挂呢?其理由究竟何在?

——莫非壁挂上的这首歌有什么不同之处?如果真是如此,倒也还能让人点头赞同。那么,其原因究竟在哪儿?难道是歌词有什么不同?

菜穗子的目光落到了壁挂上《伦敦桥》的歌词最开头的几句上:

伦敦桥要倒塌了。

要塌了,要塌了,

伦敦桥要倒塌了,

我的窈窕淑女。

——伦敦桥要倒塌了。

菜穗子的目光停在了第一行结尾的句号上。第三行出现相同的短语时用的是逗号,这里为什么会用句号呢?菜穗子站起身来,凑近仔细看了看那里。是句号,没错。

“这里有点奇怪啊。”

太太扭过头来,眯起眼睛,看了看菜穗子手指的地方。

“你说那里啊?估计是单纯的手误吧。大概是刻的时候本想刻个逗号,结果却没有刻好。”

菜穗子却觉得事情并不像太太说的那样简单。不管哪幅壁挂上,都没有这样的失误。而且要把句号修改成逗号,也并非什么难事。

其中必定隐含着什么意图——菜穗子如此坚信。而且当时公一所关注的地方恐怕也就是这里,就是为了弄清为何要把逗句改成句点,他才几次跑到这里来。

一首歌的歌词突然浮现在了菜穗子的脑海之中。记得上次来的时候,医生曾说过,公一他当时提到过“黑种子”。所谓“黑种子”,指的不就是逗号和句号吗?

随后,《开始》那首歌又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白色的大地,黑色的种子,想要解开谜团,还得好好学学。”

是吗?菜穗子不由得身子一颤。这首歌的意思,并非单纯只是暗示要好好研究一下《鹅妈妈童谣》。公一当时一定也觉察到了这一点。

“失礼了。”

说着,菜穗子便开始往本子上誊抄起歌词来。

抄完之后,菜穗子又恳求夫人让自己看了下二楼的歌词。在二楼的那首《老鹅妈妈》之中,菜穗子也同样在第二行的最后发现了一处极不自然的句号:

从前有只鹅妈妈,

每次出门时。

都要骑在鹅背上,

漂亮地飞过天空。

从语法上来说,这里接句号实在是让人感到有些奇怪。菜穗子坚信,这一定是解读暗号的一大提示。

抄完歌词,菜穗子向太太道过谢,离开了房间。

由别栋的出口来到屋外,她到旅馆的背后绕了一圈,嘴里还念唱着《圣保罗》之歌的后半段。

“掏下苹果,一哄而散,从围墙跑到围墙,最后终于到了伦敦桥。”

歌词里说的“围墙”指的应该就是这家旅馆的围墙。沿着围墙一路走下去,自然就会绕到旅馆背后的石桥边。然而此时的石桥边却已拉起了警戒线,无法像之前那样随意靠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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