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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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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现在变精神了,可能感觉和以前有点不一样吧,不过他就是你在医院见到的叔叔哦,你好好看看。”不理解孩子敏锐感受的嵯峨在尽力补救孩子的失言。夫人也微笑着掩饰尴尬。只有直子一语不发地低着头。

“你说对了,我不是上回那个叔叔。”我对典子说,“那个是我弟弟,我们是双胞胎。”

小姑娘仔细盯着我的脸看了好一会儿,一边用手指捅捅她父亲的腹部,一边说:“对吧?你看!”

嵯峨困惑地看看我,我没说话。

我们一边吃饭一边平淡地聊着,主要是夫人和直子在对话,嵯峨偶尔也会插一两句,我基本上是个听众。

“典子的钢琴弹得真好呀!”直子似乎发现小姑娘开始觉得无聊了,便对她说。

典子脸上现出了酒窝:“嗯,我可喜欢钢琴了。”

“弹首曲子给叔叔听好吗?”吃完饭,我边喝咖啡边说。

“好啊,你要我弹什么?”典子说着溜下椅子。

“好好把饭吃完再弹。”夫人训了一句。典子的盘子里剩了不少饭菜。

“我已经很饱了,不想吃了。”

“叔叔还要喝咖啡呢。”

“哦,我喝完了。”我把咖啡一口喝完,从椅子上站起来,“多谢款待。典子,可以弹给我听吗?”

“嗯,跟我来。”典子说着就跑开了,我跟了上去。

钢琴在楼梯边的一个贴着花纹图案壁纸的房间,一看就是女孩子的房间,估计是按照夫人的喜好布置的。

“弹什么都行吗?”典子哗啦哗啦地翻着乐谱问我。我给出肯定的答复,典子说那就弹刚才练的曲子吧,说着就翻开了乐谱。

这首曲子小姑娘弹得实在不怎么样,经常出错,不时中断,钢琴本身还有走音问题。可钢琴声还是在渐渐渗透我的脑。我也不明白怎么会如此强烈地被吸引,就像前几天在酒吧发作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那个中年钢琴师演奏的曲子所魅惑一样。我盯着典子小小的手在琴键上移动。白色的琴键仿佛成了河面,在我眼前晃动。

不公平—看着典子的侧脸,我的脑海里浮现出这个词。这个世界充满了不公平。这个女孩想必一生都会和贫困这种词无缘。她一定不会意识到,这世上有的人拼命干活儿也盖不了一间房子,也不会为这种不公平的存在感到丝毫疑惑。即使她毫无天赋,照样能接受良好的钢琴教育。

我的目光移向典子白嫩的脖子。我可以给这个理所当然地拥有幸福的小女孩带来突如其来的不幸。我感觉自己的手指在动,像在做准备活动一般,十指蠢蠢欲动。

正在这时,我的视线突然变得模糊,还伴着轻微的眩晕和恶心。整个房间似乎都在晃动。琴声渐远。是典子在弹吗?不,不是她。那琴声仿佛从遥远的记忆中传来。

有人在摇我的肩,我仰起脸。清醒过来时,我发现自己跪着趴在钢琴上。

“怎么了?”转身一看,把手搭在我肩上的是直子。嵯峨一脸担心地站在后面,典子站在他旁边,怯怯地看着我。

“您还好吧?”嵯峨关切地问。

“没事,只是刚才有点头晕。”

“刚才您也这么说,是不是有些累了?”

“嗯,大概是吧……今天就此告辞了。”

“还是这样比较妥当,我送您。”

“真抱歉。”我起身表示歉意。

典子在嵯峨身后探着脑袋对我说:“下次再来哦。”

“噢,下次见。”我答道。

直子似乎极度不安,用眼神示意一会儿再跟我谈。

回去的路上,嵯峨不断询问我的身体状况,我多次回答已经没事了。“我更担心的是,刚才吓着典子了。请您代我向她转达歉意。”

后视镜映出嵯峨的笑容:“没被吓着,只是有些吃惊,她不是对您说了‘下次再来’吗?那孩子很开心。”

“那就好。”

嵯峨父女一定没想到,那一刻我对典子起了杀心。

“请一定再次光临,到时候一定带上您的女朋友。”

“……好啊。”

“这次真遗憾没见着她,她很可爱吧?”

见我没说话,直子接道:“嗯,很可爱。”

嵯峨一边转动方向盘一边点头:“和那个女孩交往多久了?”

这话触动了不愿去想阿惠的我。“差不多一年半。她在我常去的画具店工作。”

“噢,原来是这样。对了,听说您会画画。怎么样,最近有新作吗?”

“没,最近没怎么画……”我含糊地说。

“是吗,大概是太忙了。我有个朋友也经常有作品参展,虽然入选的只是极少数的作品。他成天抱怨说总是白忙活呢。”嵯峨似乎想迎合我的喜好,并没有打算将话题从画画上移开,而对我来说这话题却并不那么愉快。

“可以打开收音机吗?”趁着交谈的空隙,我说,“想知道职业棒球联赛的结果。”

“哦,好啊,不知道今天战况如何。”嵯峨按下开关,传来的却是交响乐。

“莫扎特。”直子说。

“是啊,我记得有个台是播棒球的……”

“不用了,听这个就行。”我阻止了嵯峨再去转台,“听这个比棒球更好。”

“也是,想知道棒球比赛的结果可以去听新闻。”

狭窄的车内飘荡着美妙的音乐,有一种亲临现场的感觉。直子和嵯峨似乎也暂时沉浸在了音乐中。

“典子的钢琴要是能弹到这个程度就好了。”演奏结束后,嵯峨苦笑道,“音乐方面的才能据说在三岁就定型了,也许现在为时已晚。”

“典子肯定没问题的,对吧?”直子问我,我象征性地点了点头。坦白地说,就凭刚才听到的演奏,我不觉得她有什么天分,但也没必要在这里让乃父失望。

“对了,听说那个男的也想当音乐家。”嵯峨的眼神在后视镜中看起来意味深长。

“那个男的?”我重复了一遍。

“京极瞬介,就是那个打了你的强盗。”

“哦……”不知为何,我好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他搞音乐?”

“据说还是真格在做呢,音乐学院毕业的。详细情况我也不了解。”

“听说经济上似乎不太宽裕。”

“没错,所以听说学习相当刻苦。他那去世的母亲好像也是个坚强的人。”

据说京极的父亲就是那家房产公司的老板,但从来没给他们母子任何援助。

“哦,那家伙是做音乐的……”我心里似乎有个疙瘩,难以名状,总在内心深处挥之不去。

京极是搞音乐的……

那又怎样?这种事简直司空见惯。我好像还在某个杂志上看到过,音乐是全世界年轻人最关心的话题。

“似乎让您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了,都怪我太迟钝。”见我一言不发,嵯峨关心地说。

看看一旁,直子也正看着我。我下意识地察觉她和我在思考同一个问题。从她朝我皱眉、微微摇头的动作就可以看出,她似乎在说: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

终于到了公寓,我向嵯峨道谢,直子也跟着下了车。

“不让他再送你一程?”我问。

“不能让你一个人待着。你别胡思乱想了,不可能有那种事的。”

“怎么能说是胡思乱想?没有比这更说得通的了。”

“堂元老师他们怎么会做那种疯狂的事呢?”

看我们一直站着说个不停,嵯峨似乎也有些诧异。

“你上车吧,反正今晚我要一个人好好想想。”我把犹豫不决的她推进车后座,再次向嵯峨道谢。

“再见。”嵯峨发动了车子。

我目送车子离开。直子就那么一直望着我,似乎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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