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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 第五十一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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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日子,我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我们去看心脏病专科,那是一位在克里斯皮街上开了诊所的大教授,他也住在那里。为了这次会面,我特意精心打扮了一下,那个医生虽然在那不勒斯,但还是和阿黛尔的世界有交集,我不想丢脸。我仔仔细细地梳洗了一番,穿上了阿黛尔给我买的裙子,喷上了一种很淡的香水,和她自己用的香水味道很类似,然后化了一个淡妆。我希望这个教授在和我未来婆婆通话或者见面时,能说我的好话。莉拉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外表,她去看医生时,穿的就是每天在家里穿的衣服。我们坐在一个大房间里,墙上有十九世纪的绘画:有一个贵妇坐在沙发上,背景里是一个黑人女仆;有一幅是一个老妇人的画像;还有一幅画很大,是一个辽阔壮观的狩猎场景。另外还有两个人在等着,一男一女,两个人都很老,看起来都干净优雅,一副有钱人的样子。我们在默默地等着。在路上,关于我的穿衣打扮,莉拉说了很多好话,她低声说:“你看起来像是从这些画里走出来的,你就像一个贵妇,我就像女仆。”

我们等了几分钟,一个护士过来叫了我们,没有任何特殊理由,我们就跳过了那两个等待的病人。这时候莉拉变得很激动,她希望她看病时我在场,她说她一个人不会进去的,最后她把我推向前,就好像要看病的人是我。那个医生是一位瘦得皮包骨头的六十多岁的男人,灰色的头发,非常浓密。他很客气地接待了我,他知道所有关于我的事情,他和我聊了十多分钟,就好像莉拉不在场一样。他说他儿子也是比萨高等师范毕业的,但要比我早六年。他强调他自己的哥哥也是一位比较知名的作家,但只是在那不勒斯有名。他说了很多艾罗塔一家人的好话,他和阿黛尔的一个堂兄很熟悉,那个堂兄是一位著名的物理学家。最后,他问我:

“婚礼什么时候举行?”

“五月十七。”

“十七号啊?这个日子不好,改个日子吧。”

“已经没办法改了。”

在整个过程中,莉拉都没有说话。她一点儿都没有关注那位教授,我感到,她一直都盯着我看,她对我的每个动作、每句话都感到惊异。那位教授终于开始问她问题,她很不情愿地做了回答,要么用纯粹的方言,要么就是夹杂方言的蹩脚意大利语。我不得不经常介入,提醒她她告诉过我的症状,或者强调她轻描淡写提到的症状。医生做了一个非常细致的检查,莉拉一直皱着眉头,就好像我和心脏病科医生得罪了她一样。我看着那有些发白的天蓝色内衣下面她单薄的身体,那件衣服有些大,很破旧。她长长的脖子好像很难支撑她的脑袋,她的皮肤紧包着骨头,就像是要裂开的羔皮纸。我察觉到,她的左手拇指时不时会神经质地颤抖。教授让她穿上衣服前,又检查了大约半个小时。她穿衣服时,用眼睛看着教授,我感觉她有些害怕。医生来到写字台前,他终于坐了下来说,一切正常,他没有听到任何杂音。他对莉拉说,太太,您的心脏很完美。医生对莉拉的诊断,没让她产生太大反应,她非但没有表现出高兴,反倒有些不耐烦。这时候,我松了一口气,就好像他检查的是我的心脏。那位教授接着和我说话,而不是对莉拉讲话,我又开始担心起来了,就好像莉拉的无动于衷让大夫有些生气。他皱着眉头补充说:“但是,你朋友的整体状况很不好,需要马上进行治疗。”他说:“最大的问题并不是咳嗽,这位太太受凉感冒了,我会给她开一些止咳糖浆。”他觉得问题在于莉拉的身体非常虚弱,她应该更多注意自己的身体,按时吃饭,每天至少睡八个小时,疗养一下,等着身体恢复。他说:您的这位朋友,在她身体恢复之后,大部分症状都会自然消失的。无论如何,他总结说,我建议她去看一下精神科。

最后的这句话让莉拉很震动,她紧皱着额头,身子向前探着,用意大利语说:

“您是说我精神有问题?”

医生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就好像因为某种魔法,他刚才诊断过的病人,现在换成了另一个人。

“正好相反,我是建议您去做一个检查。”

“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或者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吗?”

“没有,您不用担心,检查只是为了从整体上了解一下您的身体状况。”

“我的一个亲戚,”莉拉说,“是我妈妈的堂姐,她很不幸,一辈子都很不幸福。我还很小的时候,夏天,我听见她对着开着的窗子叫喊,大笑,有时候我看见她在路上做一些很疯狂的事情。但是,这是因为她不幸,她从来都没有去看过精神科医生,她从来都没有看过任何医生。”

“她应该去看一下。”

“这些精神上的疾病,都是太太们得的病。”

“您母亲的堂姐不是一位太太吗?”

“不是。”

“您呢?”

“我就更不是了。”

“您觉得自己不幸吗?”

“我很好。”

医生皱着眉头,又对我说:

“她绝对要休息,您让她一定去检查一下。假如能去乡下走走,那就更好了。”

莉拉笑了起来,又用方言说:

“上次我看医生时,他让我去海边疗养,结果闹出很多事儿来。”

教授假装没有听到,他对我微笑了一下,期望能获得我的认可。他给了我他的一个朋友——一个精神科医生的名字,他还亲自给这位朋友打了电话,让他尽快给我们安排。我要说服莉拉去那家诊所,那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她说,她没时间可浪费,她在心脏病科医生那里已经待得很厌烦了,她要回去照顾詹纳罗,尤其是,她没有钱可以浪费,她也不想让我浪费钱。我向她保证,这些检查都是免费的,最后她很不情愿地答应了。

那个精神科医生是一个很精干的小个子男人,头发全秃了,他在托莱多区的一栋老房子里有一家诊所,等候大厅里整整齐齐地放着一些哲学书。他很爱说话,滔滔不绝地说着,我觉得,他一直都专注于自己的话题,而不是病人。他为莉拉做检查,同时在和我说话。他问了莉拉一些问题,但他对我说了一些他的观察,没有太关注她做出的回答。无论如何,他最后得出了一个泛泛的结论,那就是莉拉的脑神经和她的心肌一样运作正常。他忽然对我说,我的同事说得对,亲爱的格雷科女士,她的身体很虚弱,结果是她灵魂中易怒、阴暗的一面,就会利用这个机会占上风,压倒理性的部分,让身体健康起来了,脑子自然就会健康起来。最后,他在药方上,龙飞凤舞地写了很多药名,同时还大声地说着那些药物的名字和剂量。他开始给出他的叮嘱,他建议,莉拉可以通过长时间的散步来放松精神,但不要去海边,他说最好要去卡波迪蒙特或者卡马尔多利的树林。他建议她要多读书,但是要白天读书,晚上一个字都不要看。他说手不要闲着,尽管他看一眼莉拉的手就会明白,她的手已经够忙的了。他说到了织毛衣对精神的好处,莉拉在椅子上坐立不安,不等医生说完,她就问了一个隐秘的,但可能是她一直考虑的问题:

“我们已经到这里了,您能不能给我开些避孕药?”

医生的眉头皱了起来,我觉得我也是同样的反应,那是一个很不得体的请求。

“您结婚了吗?”

“以前结婚了,现在没有。”

“现在没有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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