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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行苦笑起来。
“你在开玩笑?谁会在博格买房子?”
布里特-玛丽整了整裙子。
“因为您拿走了那块牌子,所以我就猜……这样假设也不是不合理……”
“啊,我想我还会在博格住一段时间,就这样。我早就打算回来和我老爸说点事,结果后来他死了,这样反而更方便,因为他不会老是打断我了。”
布里特-玛丽想拍拍银行的肩膀,然而意识到还是忍住的好,至少不能在银行可以随时够到她棍子的时候做这件事。
有人敲门。银行本能地走进门厅,可是没有开门,又折回了起居室,因为她知道谁在门外。
布里特-玛丽最后扫了厨房一眼,手伸向离她最近的墙,感受着它,但没有真的触碰它,它们毕竟很脏,而她没有足够的时间把墙弄干净。要做到这一点,她必须在博格多待一阵。
看到她过来开门,肯特如释重负地笑了。
“你准备好了吗?”他焦急地问,好像仍然害怕她可能改变主意。
她点点头,抓住她的包。这时电视上的球赛评论员突然发疯般咆哮起来,仿佛有人在殴打他。
“怎么啦?出了什么事?”布里特-玛丽惊呼。
“我们走吧!否则会堵车的!”肯特叫道,然而为时已晚,布里特-玛丽已经头也不回地走进了起居室,银行正对着一个穿红色球衣的年轻人骂脏话。年轻人在电视上跑来跑去,嚎叫得脸都紫了。
“二比二,利物浦追平了比分,二比二。”她嘟囔道,踹着扶手椅,仿佛它是罪魁祸首。
布里特-玛丽回头走出大门。
肯特的宝马停在街上。见她出来,他跑过来接她,想拉着她一起跑,但她躲开了。成年女性当然不能说跑就跑,好像越狱的罪犯。她在人行道边缘收住脚步,看着肯特,泪水滑下她的脸庞。
“你在干什么,亲爱的?我们必须走了。”他说,然而他的声音跑调了,因为他已经非常清楚地猜测出她打算干什么。
她的裙子起了皱,可她并没有整理。她的头发几乎称得上不整洁,凌乱得根本不像布里特-玛丽的头发。她的常识终于扯起白旗宣布投降,允许她随心所欲地提高声音喊出来:
“利物浦追平比分啦!我觉得他们要赢啦!”
肯特的下巴紧压着胸口,整个人仿佛缩小了一大圈。
“你不能给他们当妈,亲爱的。就算你可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等他们长大了,不需要你的时候,你怎么办?”
她摇摇头,然而这个动作背后的含义并非悲伤和沮丧,而是轻蔑与叛逆。她仿佛已经充分做好了跳下礁石的准备,哪怕她其实只是站在人行道的边缘。
“我不知道,肯特。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闭上双眼,又变回当年站在楼梯平台上那个男孩的模样,然后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说:
“我只能等到明天早晨,布里特-玛丽。我会在蛤蟆的父母家过夜。如果你早晨没有敲响我的门,我就自己回家去。”
他尽量以自信的方式说出这些话,尽管他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她。
她已经朝娱乐中心的方向走过去了。
在她看到他们之前,奥马尔和薇卡率先看到了布里特-玛丽。听到他们激动的喊声,她想都没想,抬腿跑了过去。
“仁慈的上帝……利物浦……我当然不明白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不过我认为他们要打败……那个什么队了。维拉什么的!”布里特-玛丽喘息道,她觉得有点儿眼冒金星,只好停在路中央,双手扶着膝盖歇口气。如果邻居们看到,一定会以为她嗑了药。
“我们知道!”奥马尔热切地说,“我们要赢了!杰拉德进球的时候,您可以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来,我们一定会赢!”
布里特-玛丽抬起头,急促而用力地呼吸着,简直觉得偏头痛要犯了。
“我能问问吗,你们为什么待在路中间?”
薇卡双手插兜,面对着她,摇摇脑袋,似乎认为布里特-玛丽的头脑比她想象的还要迟钝。
“利物浦打了翻身仗,我们想和您一起看他们赢啊。”
然而利物浦并没有在那场比赛中翻身,最终比分还是2∶2。对全世界来说,这个结果既无关紧要,又格外重要。
那天晚上,他们在银行家的厨房里吃了煎蛋和培根。“他们”包括薇卡、奥马尔、布里特-玛丽、银行和白狗。奥马尔把胳膊肘搁到桌子上时,轮到薇卡告诉他把胳膊肘拿下去了。
两个孩子的视线相交了一瞬,然后他毫无怨言地服从了她的命令。
大家穿好外套之后,布里特-玛丽站在门厅里,暗暗在鞋子里蜷起脚趾,一次又一次地抚平孩子们衣袖上的褶皱,直到他们逼着她停下来,才讪讪地收回了手。
社会服务机构的年轻女-人站在外面的草坪上等他们。
“她还不错,虽然她不喜欢足球,但人还不错。”薇卡对布里特-玛丽说。
“我们会教她的。”奥马尔向她保证。
布里特-玛丽吸着腮帮子,点了点头。
“我……其实我……我只想说,我……你们……我从来没有……”她开口道。
“我们知道。”薇卡说,低沉的声音穿透了布里特-玛丽外套的衣料。
“别担心。”奥马尔说。
孩子们走到大路上的时候,奥马尔突然转过身。布里特-玛丽从刚才开始就站在原地没动,仿佛想要把他们最后一秒的背影烙印在自己的视网膜上。只听男孩问她:
“您明天准备干什么?”
布里特-玛丽两手交叉,扣在肚子上,竭尽全力深吸一口气。
“肯特会等着我去敲他的门。”
薇卡把手插进衣兜,挑起眉毛。
“那斯文呢?”
布里特-玛丽又开始吸气,继续吸气,直到整个博格都在她的肺里跳上跳下。
“他告诉我,每次听到敲门声,他都希望是我。”
在街灯的映衬下,孩子们显得格外矮小。然而薇卡伸了个懒腰,挺直脊背,说:
“请您帮我一个忙,布里特-玛丽。”
“说吧。”她低声道。
“明天谁的门都不要敲,钻进您的车,只管向前开!”
孩子们离开后,布里特-玛丽独自站在黑暗中。她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答应,她知道答应了也没用,它迟早会变成自己无法信守的承诺。
她站在银行家的阳台上,感受整个博格的气息温柔地穿过发间,不用担心发型被吹乱,只需体会微风吹拂的感觉。天还没亮,送报纸的车就来了,银行家对面那两位扶助行器的老太太走出房门,走向信箱,其中一个朝布里特-玛丽挥挥手,布里特-玛丽也对她挥手,当然不是把整条胳膊举起来挥,而是采取一种有节制的姿态,低调地把一只手放在-臀-\_部附近摆动。有常识的人都这么挥手。她目送两个老太太回了家,这才走下门口的台阶,拖着行李来到那辆有一扇蓝车门的白车前。
黎明之前,她来到一扇门外,敲了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