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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里特-玛丽打开门,警察给她竹帘子,她把几个花盆搬给警察。

“听说您的车后座有个很大的宜家箱子,我应该帮您一起捎过去吗?”警察贴心地问。

“当然不应该!”布里特-玛丽回答,仿佛警察的建议是把那个箱子当场烧了。

“当然,当然。”他歉意地说。

布里特-玛丽看到那两个留络腮胡、戴帽子的男人走出披萨店,他们朝警察点点头,警察朝他们招招手,但那两个家伙好像还是根本没看到她。

警察小跑着把花盆搬到巡逻车旁,紧接着又跑回布里特-玛丽身边。他没有直接搀着她的胳膊,但把手放在距离她的胳膊下方只有几英寸的地方,并没有碰到她,这样万一她滑倒的话,他可以扶住她。

布里特-玛丽把竹帘子像雨伞那样撑在头顶(因为完全可以把竹帘子当成雨伞来用),一路上都严丝合缝地用它遮住脑袋,这样警察就不会发现她的发型已经被淋坏了。

“我应该顺路找个提款机,取钱交房租。”她说,“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不想给您添麻烦。”她又担忧地补充道。

“根本不麻烦!”警察说,仿佛对所有的麻烦都免疫似的,但没告诉她到最近的提款机那儿去,得绕十二英里的路。

他一路上滔滔不绝,肯特以前也这样。但还是有点儿不一样:肯特总会告诉布里特-玛丽一些东西,警察却不停地问她问题。布里特-玛丽觉得很烦,当别人对你感兴趣,而你又不习惯别人对你感兴趣的时候,八成会觉得烦。

“您觉得这场比赛怎么样?”警察问。

“我当时在厕所里。”布里特-玛丽说。

听到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她更是格外心烦,因为那些习惯草率得出结论的人大概会以为她有严重的肠胃问题。看到警察没有直接回应,她更加笃定地认为,他已经草率地得出了结论,而对于这样的情况,她绝不会坐视不管,于是她突然补充道:

“我的肠胃肯定没毛病,但我必须待在厕所里,否则球赛就可能出毛病。”

警察笑起来。布里特-玛丽不知道是不是在笑她。注意到布里特-玛丽面色不善,警察连忙板起脸。

“您为什么来博格?”

“我来这里工作。”

她的脚半埋在空披萨盒和汉堡纸袋里,后座上还有一个画架、一堆乱糟糟的画笔和画布。

“您喜欢画吗?”发现她盯着这些东西,警察高兴地问。

“不。”

警察尴尬地挠挠方向盘。

“我的意思是,嗯,我指的不是我自己的画,当然。我就是业余瞎画。我在镇上学着画水彩呢。我是问您喜不喜欢一般的画,真正的画,漂亮的那种。”

布里特-玛丽内心深处有点儿想说“您的画也很漂亮”,可更务实的那个人格告诉她,得这么说才对:

“我们家不挂画,肯特不喜欢艺术。”

警察默默地点点头。巡逻车开进了镇上,这儿与其说是个镇,更像是村,和博格差不多,就是更大点。汽车放慢了速度向前开,在一个日光浴沙龙旁停下来,那儿有台提款机。布里特-玛丽认为日光浴沙龙非常不健康,因为她不知在哪儿读到过“日光浴可能致癌”,癌症难道是健康的吗?

取钱费了点工夫:由于怕别人看到密码,她输密码的时候格外紧张,遮遮掩掩的时候按错了键,而且她头上还顶着个竹帘子,这玩意儿也有点儿碍事。

不过警察并没有催她,她惊奇地发现自己喜欢这样。肯特就老催她,不管她本来的速度已经有多么快。她钻回巡逻车里,意识到自己应该有点儿友好的表示,就深吸一口气,指着地板上的外卖盒子和空纸袋说:

“看来镇上不教烹饪课。”

警察眼睛一亮。

“哎呀,其实有烹饪课的,我就在学做寿司呢,您做过寿司吗?”

“当然没有,肯特不喜欢外国饭。”

“没错,没错,好吧,其实做寿司也算不上做饭,就是个……切切切。老实跟您说,我也不经常做,别看我去听课了。给自己做饭没多大意思,您明白我的意思吧?”

他尴尬地笑着,她却一点都没笑。

“不明白。”她说。

他们开回博格。警察似乎终于鼓起足够的勇气,提出了另一个话题:

“嗯,无论如何,您能照顾那些孩子们,真是太好了。博格现在不是个适合小孩长大的地方,您知道吧,年轻人需要,嗯,需要有人看着。”

“我谁也没照顾,我没有责任照顾他们!”布里特-玛丽抗议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当然。我只是说,他们喜欢您,那些年轻人。自从上一个教练去世以后,我就没见他们喜欢过谁。”

“您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上一个’教练?”

“我……好吧,嗯,我只想说,他们很高兴看到您搬到博格来。”警察说,他本来想说“我们”,后来才改口成了“他们”。然后他问:

“来这里之前,您是做什么的?”

布里特-玛丽怒视着路旁那些房子的窗户,没有回答。几乎每栋房子门口的草坪上都杵着一块写着“出售”的牌子。她绷着脸,一本正经地评论道:

“看来,住在博格的人里面,没有多少愿意留在这儿的。”

警察的嘴角不自然地向上扯着,似乎在对抗一股向下撇的巨大力量。

“经济危机把这里搞得很惨,卡车公司把所有司机都裁了。那些竖牌子的房主是觉得房子还能卖出去的,其他人早就放弃了。年轻人逃进城里,我们这些老的只能留下,因为只有我们还有工作。”

“经济危机已经结束了。我丈夫告诉我的,他是个企业家。”布里特-玛丽告诉他,始终用竹帘子遮着她的头发和无名指上的白印子。警察尴尬地看向一边,她目光坚定地凝视着窗外,看着这个连本地人都不愿再住下去的社区。

“您也喜欢足球,我觉得。”她终于开口道。

“有人告诉我,喜欢足球是一种本能。要是街上有个球朝您滚过来,您会下意识地给它一脚,这跟您恋爱的时候是一样的,因为您不知道怎么躲开它。”警察笑着说,似乎还有点儿不好意思。

“谁告诉您的?”

“孩子们的老教练,还挺可爱的,不是吗?”

“挺能瞎说的。”布里特-玛丽驳斥道,然而她内心深处有点儿想说“挺有诗意的”。

警察更用力地握紧-了方向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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