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1/2)
一切重又恢复正常。
我怎么可以把这一切称为正常?不过同早上相比,现在可谓正常。
午餐是黑面包夹奶酪三明治,一杯牛奶,几根芹菜,一些罐头青豆。像小学生的午餐。我吃完了所有东西,但不是狼吞虎咽地一扫而尽,而是细细品尝,让饭菜的香味在舌头上久久停留。接下来我准备像往常一样出去采购。我甚至对此盼望不已。按惯例行事让人感到某种安慰。
我从后门出去,走上小路。尼克正在洗车,帽子斜戴着。他没看我。这些日子来,我们一直回避目光接触。害怕相对视的话,肯定会泄漏一些秘密,即使在无人的房子外面也难保不被人发觉。
我在拐角处等奥芙格伦。她迟到了。终于看见她走过来,一个裹着红布和白布的身影,像风筝一般,迈着我们个个训练有素的步伐,不紧不慢地朝我走来。我望着她,起初并未发觉有何异常。等她渐渐走近,我才觉出有些异样。她看上去不对劲。具体什么变化又说不上来。既没有受伤,脚也没有瘸。只是好像整个人缩小了。
等她更近一些时,我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根本不是奥芙格伦。两人身高一样,但这个瘦得多,而且脸色是浅褐色而不是桃红。她走到我跟前,停下。
“祈神保佑生养。”她招呼道。脸上一本正经,严肃古板。
“愿主开恩赐予。”我应道。尽力不表现出惊讶。
“你一定是奥芙弗雷德吧。”她说。我说是的,然后两人一起向前走去。
怎么回事,我心想。脑袋里翻江倒海。这可不是好消息。她到底怎么了,怎样才能打听到又不显得对这事过于关心?按规定我们相互之间不能有朋友之情,也不许讲什么赤胆忠心。我努力回忆奥芙格伦照理在这家还剩下多少时间。
“主赐给了好天气。”我说。
“真让人心情舒畅。”她的声音平和,低沉,含而不露。
两人过了第一个检查站,谁都没再开口。她不言不语,我也一声不吭。她是在等我开口,听听我的底细呢,还是她根本就是个虔诚信徒,正在专心致志地默念沉思?
“奥芙格伦被调走了吗,这么快?”我开口问,虽然明知道她并没有。早上我才刚刚见到她。要真是那样,她会告诉我的。
“我就是奥芙格伦。”这个女人回答。字字正确,丝毫不差。新来的这位当然是奥芙格伦,而原来的奥芙格伦,不管她此刻身在何方,都不再是奥芙格伦。我一直不知道她的真名。在茫茫姓名的大海中,你就这样迷失了方向。现在要想找到她绝非易事。
我们去了“奶与蜜”食品店,又进了“众生”肉店,在那里我买了鸡,新的奥芙格伦则买了三磅绞碎的纯精牛肉。店里照例排着队。我见到几个认识的女人,互相微微点了点头,以此来表示自己至少还有人认识,还存在。出了店门,我对新来的奥芙格伦说:“我们得上围墙那儿去。”我不清楚自己说这话是什么目的。也许是想试试她的反应。我急需了解她是否自己人。如果是,如果我能确定,也许她能告诉我究竟奥芙格伦出了什么事。
“随便。”她说。是出于无动于衷,还是小心谨慎?
围墙上挂着上午处死的那三个女人,仍穿着裙子,仍穿着鞋子,头上仍罩着白布袋。她们的手臂已经松绑,僵硬规矩地放在身子两旁。蓝色位于中间,左右两边是红色,只是颜色不再鲜艳,似乎褪了色,变得暗淡无光,像死蝴蝶,又像在沙滩上风干的热带鱼。她们身上了无光泽。我们站立着,默默无语地望着她们。
“让我们以此为鉴。”新来的奥芙格伦终于开口道。
起初我没有说话,因为我极力想弄清这句话的含义。她可以指以此为鉴,不要忘了这是一个毫无公理、残忍野蛮的黑暗政权。那样的话,我应该附和。但她所指的也可能恰恰相反,即我们应该循规蹈矩,不要轻举妄动,自找麻烦。倘若一意孤行,则罪有应得。倘若她指的是这个,我应该回答感谢上帝。她的声音平板、单调,什么也听不出来。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