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话 钟表店侦探与消失的不在场证明 4(1/2)
搜查本部认为,“梦游症发作”不过是纯子编出来的借口。大家甚至认为,纯子压根就没有这种病。
她因为某种原因去了姐姐家,却意外爆发口角,一时冲动,犯下大错。周围有很多人知道她们姐妹关系紧张。敏子一旦遇害,嫌疑最大的必定是纯子。奈何这是一场冲动下的犯罪,纯子并没有准备不在场证明。于是她便决定谎称自己当天梦游症发作,如此一来就算被警方逮捕,也能主张自己犯案时精神失常……
被害者是位口碑很好的钢琴老师,和学生们并无矛盾,与朋友们也相处融洽。除了纯子,没有别人跟她闹过矛盾。于是搜查本部就把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了纯子身上。
纯子的外套并未检测出血迹。警方找邻居了解过情况,可惜十七日上午九点到正午前后并没有人目击到她进出家门。
警方仍未找到足以申请逮捕令的证据,但针对纯子的包围网正在逐步缩紧。
然而,搜查本部越是怀疑纯子,我就越觉得她不是真凶。
道出“自己可能在梦游症发作时杀死了姐姐”时,她所表现出的恐惧格外真实,实在不像是演出来的。第一次见到她时,我也怀疑过她,可事到如今,我反而越来越不觉得她是凶手了。不,准确地说,是我不愿意认定她是凶手。转变的契机,也许是我发现她长得有点像我上高中时喜欢过的女生。当然,这种事我是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我真是个不合格的刑警,竟在办案时掺杂了私情。
在二十一日晚上的搜查会议上,我如此说道:“不好意思,我稍微插一句——如果纯子是凶手,那她说自己一觉睡到半夜十二点这件事就很不对劲了。”
“怎么不对劲了?”牧村警部问道。
“纯子平时都是下午两点左右起床的,那天却一觉睡到那么晚,是不是因为她被人下了安眠药呢?”
“安眠药?谁会给她下药啊?给她下药干什么啊?”
“也许是真凶下的药,为的就是让她背黑锅。”
“你的意思是,凶手不是她?”
“我觉得这是有可能的。为了加重纯子的嫌疑,真凶故意选择她平时睡觉的时间行凶。但他又不能完全排除‘纯子没在案发当天的那个时间段睡觉’的可能性。万一她没睡,而是出门去了,还被人看到了,她就有了不在场证明,没法背黑锅了。所以真凶就给她下了药,确保她在行凶时间睡着。”
“你想多了吧。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她真的睡到了半夜十二点。估计她只是为了让‘梦游症发作’这个借口显得更可信一点才这么说的吧。听信没有证据支持的证词,认定有人给她下了安眠药,未免太荒唐了。”
下乡巡查部长和其他警官也表示赞同。
目前我手中的材料太少,无法推翻本部的定论。于是我决定违背既定方针,独自开展侦查。一旦暴露,警告处分是免不了的,所以我必须利用下班后的时间,偷偷摸摸地查——
“好精彩呀!”
时乃在柜台后面笑嘻嘻地说道。我一开始还以为她是在说风凉话,可抬眼一瞧却发现,她貌似是真心的。我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下去。
其实警方之所以会注意到纯子,说到底是因为“里乐奢处”的店长芝田和之提供的证词——姐妹俩因为父母留下的房子和土地闹得不太愉快。搞不好这个芝田才是真凶,他就是为了让纯子背黑锅才去警局做证的。
我还不了解芝田有没有行凶动机,但很有必要查一查他的不在场证明。二十一日晚上的搜查会议结束后,我一咬牙一跺脚,打车赶往芝田经营的按摩店。
“里乐奢处”开在一栋五层高的商业楼的底层。旁边就是宽敞的停车场。我是晚上八点多到的,正是刚打烊没多久的时候。店里有三个单间,每间大约三张榻榻米那么大,各放着一张按摩床,按摩床上铺着垂到地板的长床单。店里有前台,但没有专门的接待员,技师好像会在服务完自己的客人之后走到前台,完成收款的工作。
我请芝田大致讲讲十七日被害者来按摩店时的情况。他用和蔼的语气说道:“河谷女士几乎是在我们上午十点开门的同时来的。她跟平时一样,要了一小时套餐,前三十分钟是我给她按的。之后的二十分钟交给另一位技师了,最后十分钟换回我。”
“能请您把另一位技师叫过来吗?”
芝田叫来了一位三十岁上下的男技师,看起来一本正经。他说自己姓田川。
“是的,后半段有二十分钟是我负责的。我是新来的,店长说一小时都交给我做有点不放心,所以他自己负责前三十分钟和最后十分钟,中间的二十分钟让我来。那天河谷女士睡得可香了,大概是我按得很舒服吧。”
“您有没有亲眼看到她回去啊?”
“没有,因为当时我正在另一个单间给其他客人按摩。”
芝田苦笑着插嘴道:“您不会是怀疑我在这家店里杀了河谷女士吧?就在我接替田川按的那最后十分钟时间里?所以您才问他有没有亲眼看到河谷女士回去?”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新闻节目里说,河谷女士是死在自己家里的呀。还说她的后脑勺有被三角钢琴的边角撞过好几下的痕迹,脖子也被人勒过。她不可能是我杀的,更不可能死在这家店呀。”
我竟无法反驳。三角钢琴造成的伤口排除了芝田在店里行凶的可能性。但他会不会利用套餐的最后十分钟把被害者囚禁起来,让她无法动弹呢?田川的确没有亲眼看到被害者离开的那一幕。要是芝田在法医推测的死亡时间的下限,也就是正午之前把被害者带回家,然后实施了犯罪呢?
“您说河谷女士是十一点回去的,那她回去之后您都做了些什么呢?”
“在十一点多的时候,店里又来了一位客人,我就去给她按了。她也要了一小时套餐。”
“这位客人叫什么名字?”
“诸井友代。”
“您知道她住哪里吗?”
“知道,她是我们家的会员,入会的时候留过地址的,”芝田好像有些不高兴,“您是怀疑我没在十一点多接待诸井女士吗?您觉得我十一点一过就跑去河谷女士家里行凶了?”
“我调查这些也是为了证明您的清白,能否请您配合一下?”
“好吧——”芝田勉勉强强答应了,把诸井友代的地址告诉了我。
“给诸井女士按摩的时候,中间也有一段时间是田川先生负责的是吗?”
“对,”田川点头道,“我按了二十分钟左右。”
芝田又插嘴道:“我可没那么大本事利用那短短的二十分钟赶去河谷女士家,杀了人再赶回来。从这儿到河谷女士家,开车也得十分钟呢。算上行凶的时间,无论如何都会超过二十分钟的。”
离开“里乐奢处”后,我立刻赶往诸井友代家。当时已经八点半多了,照理说不该上门叨扰,但是为了尽早核实芝田的不在场证明,我顾不上那么多了。
诸井家坐落在幽静的住宅区,从“里乐奢处”走过去大约需要十分钟。我对着她家的门禁对讲机自报家门,说我是警察,有几个关于“里乐奢处”老板芝田和之的问题要问她。片刻后,房门开了。五十多岁的一男一女走了出来。
“我就是诸井友代……”
身材微胖的圆脸妇女带着怀疑的神色说道。旁边那个比较瘦的男人应该是她老公。毕竟时间不早了,陪着一起出来总归放心些。
“不好意思打扰您休息了。您在十月十七号上午十一点去过‘里乐奢处’对吧?能请您回忆一下当时的情况吗?”
“呃……我去做个按摩,怎么了?”
“事关机密,我没法跟您说得太具体,总之是芝田先生可能和某起案件有关,所以我想找您了解一下案发当天的情况。”
诸井友代瞠目结舌。
“你看看!我就说那人很可疑嘛!”
老公插嘴说道。诸井友代厉声说道:“少啰唆!”
“与其说警方是在怀疑他,倒不如说我们是想明确他与本案无关……”
“好,那您先进屋吧。”
说着,她把我带去了进门右边的榻榻米房间。
“老公,泡点茶!”她朝走廊喊道。老公回了一句:“马上就来!”我忙道:“您别费心张罗了!”随即切入正题。
“十七日上午十一点,您去‘里乐奢处’要了个一小时套餐对吧?”
“对。”
“当时为您按摩的是芝田先生吗?”
“前三十分钟是他按啊,然后换了个叫田川的新人按了二十分钟,最后十分钟再换回芝田先生。还是他的技术好呀,跟新人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这和我刚才在“里乐奢处”搜集到的证词完全吻合。诸井回答时的态度坦坦荡荡,不像是在撒谎的样子。也就是说,芝田的不在场证明成立了。莫非他真的不是凶手?
“哎,你们调查芝田先生,到底是为了哪个案子呀?”
诸井友代一脸八卦地问道。
“实在抱歉,我不能泄露搜查机密……”
“不会是那个钢琴老师的案子吧?”
我惊讶地望向她的脸。她顿时笑开了花,说道:“我就知道!”
“……您是怎么猜出来的啊?”
“因为我经常在‘里乐奢处’看到她呀。她长得挺漂亮的,所以我记得很清楚。一看到新闻节目里放出来的照片,我就想:啊,是她!”
多么可怕的记忆力与第六感啊。
“我猜啊,那老师搞不好是跟人争风吃醋过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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