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罪 1（2/2）
“你好像过得不错，雪乃，不，我不知道你现在是用什么名字。”
“我还是叫雪乃，赤木先生。你好吗？现在还在北海道吗？”
“哦，托你的福，我还在北海道，雪乃你呢？”
“我也是……”
“太好了，我放心了。”
“你居然找得到我呢！”
“我是之前听绫乃说的。”
“啊，绫乃姐！好想她哦，她现在在做什么呢？我好久没看到她了。”
“那个，雪乃……”赤木的声音变得很小。
我不知不觉整个身体僵硬起来。
“绫乃……死了。”
我屏住呼吸。
“你骗人。”
“我想还是先通知你比较好。”
“骗人吧……骗人的吧，赤木先生……开这种玩笑太过分了哦，是真的吗？”
“我没有开玩笑。”
我低头看着黑色的电话，眼睛盯着转盘上的数字，心跳越来越快。
“雪乃？”
“是怎么死的？”
“听说是被男人杀死的。”
我吸了一口气。
“你还记得浅野辉彦吗？”
“浅野？”
“就是‘白夜’的那个年轻人。”
我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那个擦着地板的年轻男孩的侧面。他大约二十岁，做起事来很认真，话很少，我记得在工作之外不曾和他说过话。我这才想起绫乃辞了“白夜”之后，浅野也跟着不再来店里了。
“那个浅野和绫乃姐……”
“听说在仙台的公寓里同居，不知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交往，还是辞了店里工作后才开始的。我想可能是辞了店里工作后才开始的吧！”
“但是为什么浅野要……”
“浅野那家伙沾上了冰毒。”
一股凉意蹿入我的背脊。
“听说冰毒使他头脑变得不正常……他一直追杀绫乃到屋外，在大马路上杀死了绫乃。绫乃的胸部被刺，几乎是当场死亡。”
“绫乃姐也在注射冰毒吗？”
“不，绫乃好像没有。”
值得庆幸的是至少绫乃没有注射病毒。
“雪乃？”
“绫乃是什么时候死的？”
“听说是两星期前。老实说最近我梦到了绫乃呢，但不是什么好梦，所以我心里一直觉得怪怪的，就在这时候接到了吉富的电话。听说浅野是在注射了冰毒之后杀死绫乃的。今天警察还去店里调查绫乃和浅野了。警察可能也会去找你，你就说你和店里没关系，以前‘白夜’是禁止冰毒的，浅野当时应该还没有用，因为沾上冰毒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
“那浅野现在人呢？”
“在警察局。”
“……”
“本来我也不想告诉你这件事的。”
“不……谢谢你。”
“雪乃，不要逞强，听说雄琴的店都很忙，千万不要沾上冰毒啊。”
“……”
“喂！难道你？雪乃……”
“不，我没有。我一直谨记在‘白夜’时赤木先生的教诲。”
“是吗？这样就好。”
“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不要说那么见外的话。听好了，雪乃 ，如果你有任何困难，不要客气尽管说。我随时都可以过去帮你，我告诉你我的电话和地址，你记一下。”
我照着赤木说的写下来。
“雪乃，我啊……”
“是。”
“我很喜欢你。”
“嗯。”
“所以我希望你幸福。”
“谢谢，赤木先生。”
我听见听筒那一头传来了啜泣声，紧接着是很勉强的笑声。
“对不起，说了不该说的话。”
“怎么会。”
“就这样了，要好好加油哦！”
“赤木先生也是，请好好保重。”
“谢谢，再见。”
“再见。”
我轻轻挂断电话。
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拿出记事本。我翻开通讯薄，再回到电话旁。我一边看着澄子老家的电话号码一边拨号。
电话大约响了四声后，有人来接了。
“喂！”
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我觉得很耳熟。
“请问是齐藤家吗？”
“是的。”
“我是澄子小姐的初中同学，我叫川尻，澄子小姐在家吗？”
“你找她有什么事？”
“那个……听说要开同学会，所以要通知她。”
“澄子已经死了。”
我闭上眼睛，紧咬双唇。
“她过世了吗？”
“是的，她让父母的脸都丢光了，就这样死了。”
电话挂断。
我将听筒放回到电话上。无法动弹。
她明明和我约好要写信的，但只寄了一封搬家通知给我，连通电话也没有。明明还不到半年，我竟连绫乃的脸都想不起来了。
我跌坐在地上。
哭泣。
等我哭干了泪水后，环顾房间凌乱的床、脱了一地的内衣，还有飘散在空气中若有似无的我们体液的味道、冰箱里的安非他命。到了明天我又要到店里去和十个以上的男人交易肉体，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房间，一觉醒来就注射冰毒，然后和小野寺做爱，再去店里接客。周而复始。我完全体会不到工作的充实感，每天只是身心的耗损。
我在这种鬼地方到底过的什么日子。
那天晚上，小野寺没有回来。
我一整晚都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发呆。
窗外变亮了。
一道光线射了进来。
空气里的灰尘静静地漂浮在光线中。
我有多少年没看过早上的太阳了？我的身体干巴巴的，神经紧绷，没有食欲也睡不着。我知道只要来上一针就可以轻松快活，但是我无法再将杀死绫乃的冰毒往自己身体里注射。也可能是我为对赤木说谎感到内疚。
上午十点多，公寓的门开了，小野寺哼着歌出现了。
小野寺看见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怎么起来了？还早不是吗？”
小野寺在水槽那里漱口，把咳出来的痰吐在排水口，又用毛巾擦了擦嘴。
“怎么了？你看起来没有精神，还没打吗？这次的货很棒哦，丢进水里还会发出滋滋的声音……”
“小野寺。”
“什么事？”
“我有话跟你说，你坐一下。”
“怎么了？”
小野寺哼了哼鼻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他看了我一眼就垂下眼睛。
“干嘛这么严肃的表情？”
“我想辞职。”
“辞什么？”
“工作啊，土耳其浴女郎。”
小野寺的眉毛一下子挑得老高。
“辞了以后怎么办？”
我将双肘撑在桌上，身体往前倾。
“小野寺。”
“啊？”
“你有没有想去过考厨师执照？”
“厨师？”
“这样我们两个就可以开一间小餐馆，我负责招待客人。当然我也会去考厨师执照，也做料理。这样一来，不仅可以赚钱，还可以做长久的生意，怎样？很不错的主意吧？”
小野寺转向旁边，将手肘放在椅背上。
“开店需要钱吧？”
“那一点钱我现在应该已经存到了吧，应该需要三千万日元吧，只要有那么多钱就可以开一间小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