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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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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明明刚才还玩得很开心,现在却突然互抢玩具,甚至大打出手;一旁的母亲们见状,赶紧拉开他们,分别询问原因,只见一个坦率点头听训,另一个放声大哭。里沙子看向坐在图书区的文香,她正和最近经常碰面的小萌一起开心地读绘本。

“男孩子果然不一样啊!”小萌的母亲筱田荣江凑向里沙子耳语,“抱起来好结实啊!”看她一脸认真的样子,里沙子回以微笑。

今年十月就满三岁的文香也正值难搞的时期,虽然已经过了令人抓狂的两岁,但接下来恐怕是另一波反抗期吧。只是叫她穿袜子,就哭闹着不要穿;要她乖乖吃饭,又怎么也不肯吃。不过,里沙子看着小男孩的一举一动,心想男孩和女孩还真是不一样。

“再过十年,麻烦的就是女孩子啦!”

里沙子看着小男孩们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又玩在一起,不禁这么说道。

“就是呀!男孩子上了初中都还像个笨蛋,女孩子则是从小学开始就对人际关系很敏感。”

“以总重量来看,让父母伤脑筋的程度都一样啦!”

就在里沙子心想用“总重量”这词形容还真怪时,筱田荣江笑了:“什么总重量啊!”

下午两点半多,小男孩的母亲们来接他们回去,里沙子和荣江也趁机叫自己的孩子回家。里沙子牵起嚷嚷着不想回去的文香,向儿童馆(1)里的其他母亲道别,又向小朋友们挥挥手,走出门厅。荣江将小萌抱上自行车的儿童座椅。

“先走啦!小香下次来我家玩哦!”

荣江挥手道别,骑上自行车。小萌则是回头,不断挥动小手。

天气预报说下午会下雨,所以里沙子没有骑车,走路过来。梅雨季前的天空低沉灰蒙,但还没下雨。虽然两人只是这阵子常碰面、闲聊,还不够了解彼此,但里沙子觉得荣江应该不会特别留意天气这种事吧。这世上,多的是那种就算天气预报说会下雨,依旧不带伞出门的人;也有那种就算一早起床发现外头在下雨,还是相信会放晴而不带伞出门的人;有人甚至连天气预报都不看。像自己这样留意天气预报、准备周全才出门的人,和伞都不撑、飞快奔出家门的人,以总重量来看,究竟哪一方比较辛苦?里沙子想着想着,觉得自己是不是哪根筋不对劲。

“不要回去,还要玩!”

文香用力拉扯着里沙子的手说道。

“我们去一趟超市好了。买点小香喜欢吃的布丁吧?还是冰激凌?”

听到妈妈提出的条件,文香想了一下,回答:“布丁!”

公园和儿童馆那些地方的妈妈圈一定很麻烦吧!产前里沙子就这么想。等到文香稍微大一点,可以带出门时,她更紧张。不过,朋友圈的关系比想象中来得淡薄,彼此只是在儿童馆和公园碰面时,打声招呼,不会聊家务事,也没有去谁家聚会、结伴去游玩之类的事。或许等孩子上了幼儿园之后,母亲们的关系才会熟络起来吧。其实比起这种事,里沙子现在更挂心文香是否能如愿进入理想的幼儿园。

母女俩顺路去超市买东西,到家时,雨才终于下起来。

“我们没淋到雨,太好了。”

里沙子边开门边说。

“太好了。”

文香重复妈妈的话。

里沙子有时怀疑文香是否真的听得懂,但这个时期,大人就是要尽量和孩子对话。虽然文香有时耍性子、闹别扭,实在令人伤透脑筋,但是可以像这样用话语沟通,里沙子很开心,也觉得安心。相比那些上着托儿所、已经能和母亲正常交流的孩子,里沙子总担心没上托儿所的文香表达能力有问题。

“先去洗手,再吃布丁吧。”里沙子边走向走廊另一头边说。

“吃布丁!”文香奔向盥洗室。

里沙子拉开窗帘,她望着雨落在低矮的屋顶上,和文香一起吃布丁。里沙子打算吃完布丁后,就哄文香睡午觉。要是不想睡,就让她看租来的dvd,然后趁这段时间,打扫家里、放洗澡水、准备晚饭……尽管里沙子总是在心里拟定时间表,却往往无法顺利执行。

里沙子是在二十九岁那年,也就是四年前结婚的,经由朋友的介绍,她嫁给了比她年长两岁、任职于家具装潢设计事务所的山咲阳一郎。两人初次见面是在一个气氛轻松的聚会上,没什么相亲的感觉。聚会上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随即开始约会。两人在交往差不多一年的时候聊到了结婚的话题,又过了半年就结了婚。

刚结婚时,里沙子并没有打算辞掉工作。任职于童装公司的她虽然不是非常热爱这份工作,但也没有想辞职的念头,只是漠然地想着和其他女同事一样,怀孕的话就请产假,然后再复职吧。

婚后,里沙子很快便有了身孕。本来想在快临盆时再请产假,但开始孕吐后,她不由得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继续工作。好几次通勤时,里沙子都因为贫血觉得不适,担心再这样下去连顺产都很困难,这让她每天都很不安。她向朋友们倾诉了这些顾虑,大家都说再过一阵子就不会孕吐了,只要进入安定期,心情也会跟着沉稳许多。里沙子听了朋友的话后稍稍宽心,但不久又开始担心别的事。

“也许我真的没法像其他女同事那样,休一年产假就复职,兼顾工作与家庭。虽然其他人都是这么做的,但这并不代表我也能办得到。”随着肚子里的宝宝越长越大,里沙子的这种不安也在扩大。

里沙子和老公阳一郎商量,说想等孩子长大一些再回去工作,在此之前,先当个全职主妇。阳一郎表示赞成,说等孩子上了小学,经济形势可能也就好转了,到时候像里沙子这种有职场经验的女性肯定很好找工作。听了这些,里沙子下定了决心。进入安定期后,她毅然辞了职。

这三年来,她不止一次后悔那时的选择,也常常受不了一整天都要与孩子相处的生活。里沙子和住在新潟的双亲关系不太好,也没理由请还在工作的二老帮忙带孩子。有时面对哭个不停的文香,里沙子不仅无法去抱她,连自己也忍不住落泪。住在市郊浦和区的婆婆曾担心地登门探访,也曾让里沙子母女去她家留宿。面对不论怎么哄都“不要不要”地叫个不停的文香,里沙子甚至打过她一下——当然没对任何人说过。她也对文香大吼过。有时,里沙子会在夜半独自哭泣,懊悔自己那时放弃工作。她还为此买了一本就业信息杂志。但是,每当把孩子托付给保姆照顾而自己出门,又会觉得不安,结果往往是比计划更早就回家,里沙子有时很讨厌这样的自己。

果然陪伴在孩子身边是对的,最近里沙子看着文香的睡脸,总是这么想。可以目睹孩子睡梦中翻身的瞬间,从爬到学会站的瞬间,还有那双小脚第一次踩在大地上的瞬间。孩子生病、身体状况不太好时,母亲比谁都能更早察觉,也因为陪伴在孩子身旁,才能做出最好的判断,及时行动。但是里沙子觉得,这样自己肯定无法专心工作吧。即使待在公司也是魂不守舍,结果肯定会连连出错,频频给周遭的人添麻烦。

入夜后,雨依旧下个不停。刚才收到阳一郎告知今晚可以早点回来的信息,虽说是早一点,也要八点前后。六点半多,里沙子先带文香吃完饭,在文香的捣乱下收拾完,才开始准备晚饭。文香在一旁又是抱住里沙子的大腿,又是撒娇个不停。虽然很碍事,但一直让她看dvd也不太好,里沙子只能赶紧念书给她听。

八点前,传来用钥匙开门的声音,文香冲向了玄关。里沙子听到她用全身力气大叫“把拔(爸爸)!”“噢!小香,好想你呀!今天做了些什么啊?”“今天啊,今天和妈妈吃了布丁!然后……吃布丁!”走廊传来的声音越来越近,里沙子不由得浮现笑容。

“洗澡水备好了吗?”

“回来啦!”里沙子隔着厨房流理台,喊了一声,“刚才已经按下去了,应该快好了。麻烦你看一下啦!”

“好。”

就在这时,通知洗澡水已经达到温度的简短旋律响了起来。

“小香!我们来洗澡澡吧!”走廊另一头传来阳一郎的声音。

“洗澡澡!”文香回应。

里沙子听婆婆说,阳一郎曾表示和小香一起洗澡是他一天中最期待的事。当然不可能每天都这样,毕竟阳一郎时常晚归,有时还要应酬,里沙子真心觉得能和会说这种话的人结婚,真是太好了。

帮小香洗好澡、哄她入睡后,已经将近九点了,阳一郎总算能坐下来吃饭了。

“最近她都乖乖睡觉,让我省了不少力气啊!”阳一郎边将啤酒倒入玻璃杯边说。

“她真的越来越乖巧呢!对了,明天要带她去参观若叶幼儿园。”

“嗯?是怎么一回事来着?”

“唉,前几天不是跟你说了吗?就是车站对面那家幼儿园,在儿童馆认识的妈妈们很推荐那家呢!我已经打电话登记了,明天带她过去看看。”

里沙子一边摆餐盘,一边解释。那所幼儿园是最佳选择,采用蒙特梭利教学法(2),有专属的游乐场,名声很好,从网站上看园内的气氛也不错。当初决定搬进这栋公寓时,里沙子便很中意那所幼儿园。当然不单是因为幼儿园离家很近,徒步可达,公寓附近绿意盎然、有好几座公园也是他们决定搬来这里的理由。这里位于东京市郊,不论是公寓租金,还是独栋房屋的价格都比市内便宜许多。所以夫妻两人商量后决定,先租房住个几年,存好首付后再买独栋的房子。

可想而知,这所幼儿园很热门,虽然没有入学考试,但每年都会因为申请入学的人数过多,而采取抽选的方式接收学生。里沙子只能祈祷足够幸运被抽中,但要是没被抽中,势必得另觅他处。最近里沙子就在忙着找候补,又是站在围栏外观察,又是上网搜寻信息,一旦发现差不多的,便去参观比较。

“是吗,出了结果记得告诉我哟。明天要是天放晴就好了。”

“就是呀!真想把洗了的衣服晒一整排。”

里沙子坐在喝酒的阳一郎对面,总算有空吃晚饭了。明知这么晚才吃饭容易发胖,对身体也不好,但对于里沙子而言,能在一天即将结束时和另一半闲聊几句,非常宝贵。反正她也习惯了饿到这会儿才吃饭。

当她将朋友那句“男孩子好结实”说给阳一郎听时,两人都笑了。听到阳一郎聊起自己小时候的蠢事,里沙子又笑了。两人还谈论起暑假想去哪里玩;阳一郎学文香讲话的逗趣样,说起文香洗澡时的可爱模样,两人又相视而笑。要是一直这样就好了,里沙子有时会这么想。在背上房贷,教育费又成了头痛的问题之前,要是这样的生活能一直持续下去就好了。

第二天,参观完若叶幼儿园,里沙子牵着嚷嚷着肚子饿的文香回到家时,在信箱里发现了一封收件人是自己的信,那封信和好几张广告传单一起被塞在信箱里。如今人们都用网络沟通,自己很少收到信件了。里沙子瞧了一眼信封,不由得“啊”了一声。

是法院寄来的信函。

里沙子进屋后,放下手上的东西,拆开信。信上写着自己被选为候补陪审员,六周后需要前往法院参加一场刑事审判。问题是,一大早就要开庭。这封语气恭谨客气的信函反而让里沙子觉得受到了威吓。

“什么嘛……”里沙子只觉得无言。

“妈妈,怎么了?妈妈。”文香抱着妈妈的腿问道。里沙子从没想过这种事会落到自己头上。

里沙子当然记得。

去年秋天,她也是像这样突然收到一封信函,得知自己被选为明年一整年的候补陪审员。当时里沙子将这件事告诉了下班回家的阳一郎,想听听他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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