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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 十九岁(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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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可是,晚上要住哪里?”

“情人旅馆啊,我都还没去过呢。”

“瞧你说得脸不红、气不喘的。”

车子继续前行,已经看得到远处的渡轮码头了。

“怎么办?去,还是不去?”

“都到这里了,就去好了,可是先说好,我可不要去住什么情人旅馆。”

“为什么?”

“为什么?我不知道该怎么跟次郎说。”

“不要说就好了啊。”

“世之介,你对我还有意思吗?”

“没有。”

“哎呀,我就是没办法跟你一起去情人旅馆啦,万一我们真的去了,一起躺在床上睡觉时,我一定会捧腹大笑。”

“捧腹大笑?什么嘛!”

“哎,这里要左转,不是往停车场,是往码头!”

听到大崎樱这么说,世之介连忙打方向盘。

码头的登船处停了几辆车。停车场的管理人员告诉他们,前一班船刚开走,下一班船要一个小时以后才开。他们只好坐在车上等。

“世之介,你会一直留在东京吗?”

“这种问题,我还没想过。”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想?”

“什么时候?找工作的时候再想好了,对吧?”

“那你想找什么样的工作?”

“这种问题,不会现在就决定啦。”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决定?”

“就是找工作的时候嘛。”

海面上波光粼粼,闪烁着夕阳余晖。

从码头到对面岛的航程很短,只需三十分钟。世之介牵着大崎樱有些冰凉的手走到甲板上。海风扬起阵阵凉意,远处被夕阳染上一抹淡淡嫣红的风景,还有乘风破浪的船只搅起白色浪花的景致,真是百看不厌。

“我们以前交往的时候,如果稍微有点钱,就可以像现在这样到处去玩。”

海风把世之介说的话吹得断断续续。

“你说得倒好。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只要一有空,你就会把我推倒在床上……其实,那时候就是因为没有钱才觉得快乐。”

渡轮抵达对岸时,太阳已经没入地平线了。

这是一个相当大的岛,不过,住家只有稀稀落落的几间。世之介走错路,开到了连盏路灯都没有的山径。偶尔碰到有照明的地方,就是情人旅馆。别说想找一家像样的餐厅了,连普通的小吃店也遍寻不着。

“你不打电话回家,这样好吗?”

车子走在黢黑的山路上,大崎樱问道。

“又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关系?”

“我不是指这个。我是说车子,你忘了?你一声不响地就把车子开出来了。”

“对哦……哎呀,没关系啦,我留了纸条啊。”

“纸条上写的是‘车子借一下,马上回来’,对吧?”

“啊,是这么写的。别说这个了,今天真的回不去了,你不要紧吧?”

“我刚刚在码头打过电话了,我跟我妈说和你在一起,你猜她说什么?”

“向他问好之类的吧。”

“差不多啦。我妈比较喜欢你,她一直觉得你比次郎开朗。”

“你看,伯母真是有眼光。”

“看什么啊。重要的是我,我觉得次郎比较适合我。”

世之介觉得和大崎樱聊天是一件快乐的事。说得更正确一点,两个人在一起,即使不说话也很快乐。

前女友。世之介只和大崎樱交往过,前女友这个称号当然非大崎樱莫属。不过,这时他才蓦地发觉自己生平第一次拥有“前女友”。

“那里好像有什么。”

世之介朝大崎樱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招牌灯在黑暗中兀自亮着,原来是一家汉堡餐厅。

“得救了,我们到那里吃点东西吧,我都快饿死了。”

世之介一进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汉堡牛肉饼店,马上点了一份超级芝士汉堡牛肉饼,又加上三碗饭。吃到第三碗时,盘底已经没有菜了,他拿起桌上的盐罐,撒在白饭上,照样吃光。

“哇,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超能吃的。”

大崎樱看得目瞪口呆,想起以前跟世之介一起吃饭时,曾经对他说过:“我很怀疑等一会儿是不是连我都会被你吃掉?”虽然她觉得世之介食量大得夸张,但其实她也一吃就吃掉了一份加大汉堡牛肉饼,只是不自觉罢了。

享用完饭后的咖啡和蛋糕、走出餐厅时,已经过了晚上十一点。整座岛都进入了梦乡,四下一片寂静,只有远处传来一两声狗叫声。

餐厅附近有一间古老的教堂。他们想既然来了,就该去看一看。两人沿着昏暗的阶梯往上走,覆着瓦片的砖造教堂小巧可爱,可惜上了锁无法进入,不过,沐浴在皎洁月光下的彩色玻璃窗,玲珑剔透,十分美丽。由于教堂建在高台上,因此可以俯瞰港口的点点渔火及零星灯光。

他们离开教堂,再度上车。世之介担心起来:“我们到底要怎么办?”他心知肚明吃完汉堡牛肉饼以后,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六点搭头班船回去的这段时间,无事可做。

“你真的不去情人旅馆睡觉?”世之介问道。

“干吗去呢?我们把车停在港口附近的岸边,在车上待到早上就好了。地平线的日出,一定很漂亮。”

“你是说真的?”

世之介不死心地追问,大崎樱则是一副心意已决的模样,他只好把车开到岸边。辽阔无垠的海面布满银色的月光,车子熄火后,收音机也没电了,只剩下海浪拍打海岸的潮声。

“咦,今天是二十三号吗?”

世之介把手伸到后座,想拿靠垫来当枕头时,大崎樱突然问道。

“是啊……哎?”

“你想到啦?明天是你的生日呢。”

这几天每天都在兵荒马乱中度过,世之介早就忘了今夕何夕。

“没错,明天是我的生日。”

“不会吧,你自己都忘了?”

世之介看了一下手表,时针刚好走到十二点的位置。

“啊,生日快乐!”

大崎樱瞟了世之介的手表一眼,连忙出声道贺。

“谢谢。”

“十九岁了。”

“嗯。”

世之介心里也明白自己不会永远停留在十八岁。只是,十九岁来得太唐突了,使他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当然,之前也过过十五、十六、十七和十八岁的生日,可是,每次都是跟大家(例如班上的同学)在一起,感觉上是每个人都大了一岁。独独十九岁这一次,为什么会跑到海的另一边,置身于陌生土地的堤岸边迎接呢?世之介竟觉得只有自己一个人变成了十九岁。

“你的生日还没到吗?”

“嗯,我的生日在二月……咦,你怎么了?”

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世之介却显得闷闷不乐,大崎樱注意到他脸上的表情。

“没什么、没什么。”

世之介凝望眼前的大海。浪头在明月的照耀下仿佛有了生命。

“啊,我想到了。”

大崎樱想起什么似的,把手伸到后座去,不知道要从纸袋里拿什么东西。

“你在干吗?”

“……啊,找到了,找到了。”

大崎樱拿出在码头的店里买的蛋糕卷。

“哎?又要吃?你刚刚吃掉一块超大的芝士蛋糕呢。”

“这是代替生日蛋糕的,虽然没有插蜡烛。”

大崎樱把蛋糕卷放在仪表盘上,问道:“要唱生日快乐歌吗?”世之介干脆地拒绝:“不用,不用!”说也奇怪,明明是一条蛋糕卷,但有人说它是生日蛋糕,它看起来就像生日蛋糕了。

“真教人感叹啊,我们都已经不是高中生了。”

大崎樱盯着蛋糕卷一脸严肃地喃喃说道。

“是吗?”

“跟你一起兜风、一起搭船,我觉得很快乐,可是,我总觉得好像有什么结束了。”

“……明天,我该回东京了。”

世之介口中喃喃自语。猛一回神,心头震了一下,因为他发现刚刚自己说“回”东京,而不是“去”东京。这是他第一次对东京用“回去”这个字眼。

午后的学生餐厅挤满了逃课的学生,还有从午休开始就聊天聊到忘记时间的学生。世之介又没去上他觉得无聊的课,独自留在餐厅里打发时间,等待下一堂课。不过,打发时间本身就是一件无聊的事,他当然倍感无聊,却又没有其他可做的事。

很久没有去桑巴舞社了,去看看吧。

世之介带着这个念头离开了学生餐厅。

到了学生会馆,走进活动室一看,里面也是清一色看起来无聊透顶的社员,其中当然也包括了石田。他一看到世之介,马上叫道:“喂,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上个星期啊。”

其他社员纷纷对形同幽灵社员的世之介投以冷淡的目光。世之介一点儿也不介意,仍然朝他们走去。

“主任上个星期还在念叨:‘横道那小子什么时候回来上班?’”

“下星期开始排班,昨天晚上我已经跟主任通过电话了。”

“对了,我还忘了问,怎么会在这里见到你这位稀客?难不成你也觉得自己已经变成桑巴舞社唯一的新生,应该负起责任了?你呀要是闲着没事,就去招揽新社员。你有没有对桑巴舞感兴趣的朋友?”

听到石田滔滔不绝的叨念,世之介想到了加藤。夏天的时候,为了吹空调,天天厚着脸皮赖在人家家里,现在天气转凉了,又现实到完全没联络。

“喂,都没半个人有兴趣吗?惨了惨了,再这样下去,我们就要变成末代社员了。”

世之介能够理解石田的烦恼,可是,对任何事物都是冷眼旁观、敬而远之的加藤,怎么可能对桑巴舞感兴趣?

“……唉,没有可以找的人啦。”

这一瞬间,世之介突然察觉石田刚才的话有哪里不对劲。

“石田学长,你刚刚怎么说我是唯一的新生?”

“唉!”

“阿久津唯和仓持不是吗?”

“你还不知道啊?他们两个不但退社,而且休学了。”

“什么?”

“早就休学了。没错吧?”

石田向背后的社员确认道,大家像是对陈年旧闻已感到索然无味似的点了点头。

世之介为了去找仓持,翘了第四堂课。仓持的家从高田马场换搭地铁,只要坐一站就到了。这一带的地铁车站和世之介住的西武新宿线车站截然不同,一通过检票口,爬上阶梯,马上就是一般的民宅,不像其他路线的车站至少还有超市、商店街和停自行车的地方。感觉就像硬在住宅区的下面挖了个洞,盖了座车站,显得十分突兀。

世之介抬头望着立在人行道上的地图,重新翻开自己的通讯簿。通讯簿是按英文字母排列的,世之介越看越后悔,因为他并没有认真把仓持的住址记到所属的那一页,而是随手记在第一页,字还写得歪七扭八、潦草难辨,怎么看也看不懂。

总算确认了门牌号码,还好仓持家离车站不远,不过,他家附近并没有醒目的路标,而且位于窄窄的巷弄里,得左转、右转好几次才到得了。

“第二个路口右转,然后马上左转,再走三个路口右转,一直走到底。”

世之介离开地图,小声地复诵路径走法,开始向目的地前进。

世之介沿途看到的都是老房子,虽然不是什么豪宅,不过,每一户人家都有藩篱或石墙,围着小小的庭院,还有小小的门。看过去是一排排的纱窗门,但有缘廊的人家也很多。

跟其他房子一样,仓持的家也有低矮的围篱,而且还是山茶树篱,看起来品位独具。

世之介走进关得不太紧的门,站在玄关的拉门前,朝庭院的方向探头叫道:“请问有人在吗?”

很快地,有人打开玄关旁边的小窗应道:“谁呀?”应该是仓持的母亲。

“您好,我是横道,请问一平在吗?”世之介话还没说完,玄关的拉门就被拉开了。

“你是平平的朋友?”

世之介点点头说“是的”,响应仓持母亲的问题。

仓持的母亲是个身材娇小纤瘦的人,有着明显的鱼尾纹,看起来十分温柔。她大概在插花吧,因为手里拿着一朵还在滴水的菊花。

“平平应该在房间里……平平,有朋友来找你了!”

仓持的母亲对着走廊的另一头喊道。虽然走廊有点暗,但仍然可以看到地板擦得光可鉴人。

“要进来吗?”

听到仓持母亲的招呼声,世之介正想踏进玄关时,这次听到了仓持的声音:“世之介?你怎么突然来了?”仓持从黑得发亮的走廊尽头走了出来,可能正在午睡,头发翘得一团乱。他也不把世之介当外人,当着世之介的面就把手伸进内裤里,咯吱咯吱地挠着屁股。

“没什么,就是很久没看到你了。”

世之介原本想直截了当地问:“听说你休学了?”可是,气质高雅的仓持妈妈还微笑地站在一旁,他实在无法单刀直入。

“哎呀,先进来再说吧。”

“打扰了。”

走廊干净得像打了蜡似的,走起来滑不溜丢的。世之介跟在仓持后头,他的母亲交代说:“平平,记得来拿蛋糕给客人吃。”

仓持的房门上贴了一张“谢绝会客”的纸条,世之介用手指弹了一下说:“这样有点蠢呢。”仓持似乎忘了自己贴过这张纸条,只是面无表情地“啊”了一声。

仓持走进一间有太阳夕晒的西式房间,约六张榻榻米大小。与其说这是一间西式房间,不如说是一间采用西式装潢的房间,房子已经很老了,窗框还做了圆拱的造型。

仓持又躺回刚刚一直躺着的床上。世之介拉出书桌的椅子坐了下来,书架上没有一本教科书,只有一字排开的唱片。

“你到底在干什么?”

世之介想要先声夺人,所以一开口就没好气地问,还踢了床一脚。仓持抱着裹着印花布巾的枕头苦笑着说:“我现在是单身的最后一次归乡。”

“你真的办休学了?”

“办了,办好了。”

“阿久津唯也一起?”

“没错,一起办了。”

“你们两个真的要……?”

“嗯。先登记,然后去找工作和房子。”

“你爸妈怎么说?他们赞成吗?”

“我爸已经不跟我说话了,我妈气急攻心,已经昏过去两次了。幸好还有小唯的妈妈肯帮忙,她们家是单亲家庭,她妈妈问我要不要过去一起住。”

看仓持在床上躺得那么随心所欲的样子,实在看不出来他马上就要被逐出家门了。

“所以,你要搬到阿久津唯家去住?”世之介问道。

“会暂时过去住一阵子。在外面租房子也要钱,反正我得先找到工作才行。”

“我看你一点儿也不着急。”

“谁说我不急?我就是急过头了,早就急到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仓持重新抱了枕头说道。

仓持说阿久津唯已经见过他的父母,因为肚子还不明显,所以两位老人家还算平静,不过,之后都没有再提过这件事。在仓持看来,父亲似乎以为只要自己不理不睬,那么这件事终有一天会自行落幕,问题也会随之消失不见。至于母亲,她似乎也幻想着只要像往常一般插插花,儿子的朋友来访时,像招待世之介一样准备蛋糕,那么这场风暴自然就会过去。

“你爸妈是这种态度,那你自己呢?”

世之介插嘴问道,不想再继续听仓持对父母的抱怨。

“我自己?那还用说吗?当然是找工作,养她和孩子啊。”

仓持虽然抱着枕头,但是他的语气相当坚定。这一瞬间,世之介突然迷惘起来,因为他赫然发现自己竟然不知所为何来。

他在学生会馆听石田说他们两人退学了,内心一阵慌乱地匆匆赶来,但抵达仓持家前,他完全没有思考过自己到底怀抱何种心情而来。是为了阻止两人退学?或者是觉得他们在人生道路上跑到了自己前面,唯独自己被丢在原地,所以才焦急不安?仓持说他计划下星期就搬到阿久津唯家去。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世之介问道。

“借我钱啊。”仓持不假思索地回答,玩笑中又带了一半认真。

“我打工也存了一点钱,不是很多,但借你没问题。”

“真的?世之介,只有你,只有你站在我这一边,我会感激你一辈子的。”

这后一句应该全是玩笑话。

最终,世之介还是不知道自己去仓持家的目的,吃完仓持母亲做的蛋糕后,就告辞离开了。他原本打算直接回家,可心里老觉得不痛快。他决定到新宿看场电影再回家,借此转换心情。

世之介出了新宿车站,在通往歌舞伎町的地下街吃了一碗猪排饭和荞麦凉面。他用餐的店虽然是卖面条、快餐的小吃店,但装潢得颇具时尚感,店里以黑色和白色做基调,其中一面墙还做了一整面的镜子。店里设计了一长排吧台式的座位,那些恐怕是入夜后才出勤的客人,每个人都自动空一个座位坐着,然后各自对着镜子默默吸着面条,他们的一举一动一五一十地映在眼前的镜子里。从入口看过去,仿佛所有的客人都在跟另一个自己一起吸面条。

世之介吃完了猪排饭和荞麦凉面套餐后,独自走向歌舞伎町的电影街。他在路上绕进书店找了本《pia》杂志翻了一下,可是,从头翻到尾都找不到有趣的电影。

看样子只能看忠犬八公的故事了。

他想既然已经走到这里了,还是先到电影街吧。世之介再度迈开步伐,忽然看见公共厕所的前面站了一位像是从乡下上京的大娘。那位妇人并没有把在田里干活的作业服穿在身上,但她那一头吹得极不自然的发型,加上手上的包袱巾,明显与这充斥着流行色彩的地下街格格不入。

世之介不由得边走边看着妇人,此时从厕所传来高跟鞋嗒嗒嗒地踩着地板的声音,有位女子从厕所里走出来。她的侧脸被长发遮住,所以看不太清楚长相,不过,世之介却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千春小姐?

走在世之介后面的大叔没想到他会突然停下来,就这样撞了过来。“啊,对不起!”那位小姐听到世之介的声音,好奇地回过头来,果然是片濑千春。千春也看到了世之介,同时惊讶地“哎?”了一声。

“你、你好!我是横道,横道世之介。”

他飞也似地跑向千春。“哎呀,好久不见,上一次还是在千叶的游艇派对上碰到的,对吧?”千春微笑地说,“……你一个人?在这儿做什么?”

听千春这么一问,世之介语无伦次地答道:“不是,忠犬八公……”不知道为什么那位像乡下村妇的大娘忽然走到千春身边。

“这是我妈,到东京来玩。”

千春发觉世之介正在看妇人,不太情愿地向世之介介绍道。

“您好,初次见面,请多指教。”世之介向千春的母亲鞠了一个躬。

“你是千春的朋友?”

她的妈妈一问完,千春不耐烦地接口回答:“学弟,学弟啦。”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千春和站在她身旁的妇人都不像母女。此刻站在地下街的千春妈妈,就好像伫立在田地里的千春,只给人突兀和不协调的感觉。

可能是世之介的目光太赤裸裸了,千春连忙转移他的注意力说:“待会儿有空吗?”

“有空?有有有!”

“我现在送我妈去车站,待会儿一起吃饭。”

“真的吗?好啊。”

世之介明明刚吃完猪排饭和荞麦面不久,却答应得毫不迟疑。

“你先到那家咖啡厅等我,我送一下我妈,很快回来。”

“好!”

千春说到这里,用手推了推母亲的背部。

“千春承蒙你照顾,谢谢,谢谢。”

千春的母亲冷不防地低下头去行了一个大礼,世之介急得澄清道:“没有照顾,没有照顾,我们没那么熟。”千春的母亲露出了怅然若失的表情,千春又推着她的背催促说:“好啦,快走。”

“临走前能碰到你在东京的朋友,妈妈很高兴。”

千春的母亲话还没说完,就被千春拉着往前走。

“你在那里等一下,我马上回来。”

“没问题。”

“我回去了,再见!”

千春的母亲又向世之介行了一个礼,世之介也深深地低下头去回礼。千春和母亲一起通过人来人往的地下街,千春拨着头发往前走,她母亲的步伐显得凌乱不稳,好几次都差点被出站的人迎面撞上。每一次她拉住母亲时,脸上便流露出关心的温柔表情,和方才与世之介讲话时的表情迥然不同。

世之介目送她们离去,直到她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他走进千春指定的咖啡厅,很不凑巧,已经客满,而且还有三个人在等位。世之介放弃排队,决定到店门口去等千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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