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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越时间之影-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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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我依然保留了原先的习惯,继续记录那些离奇的梦境,它们出现得越来越频繁,并且栩栩如生。我坚信这样一份记录以心理学档案而言拥有巨大的价值。那些稍纵即逝的幻象仍旧可恶地与记忆相似,但我总算颇为成功地克服了这种感觉。只有在记录时,我才将幻象视为真实目睹的事物,但在其他时候,我将它们摒弃出脑海,假装它们仅仅是夜晚的缥缈梦境。我从不在日常谈话中提到这些事情,但撰写的报告还是在所难免地泄露了出去,引发了有关本人精神健康的各种流言。说来有趣,热衷于传播流言的只有门外汉,没有哪位医生和心理学家会认真地看待它们。

至于本人1914年以后的梦境,我在此只会略微提及,完整的叙述和记录都已经交给了严肃的学者。它们能够证明我意识中的奇异屏障有所松动,因为幻象中我的活动范围扩大了许多。但幻象仍旧只是支离破碎的片段,没有明确的行为动机。在梦中,我似乎逐渐得到了越来越大的行动自由,能飘浮穿过许多怪异的巨石建筑物,沿着构成了日常交谈网络的宽阔地下通道在建筑物之间往来。有时候我会经过最底层被封死的巨型暗门,那里周围笼罩着恐怖和禁忌的气氛。我看见巨大的棋盘方格状水池,看见装满各种匪夷所思的怪异器具的房间。我还看见庞大如洞穴的厅堂,安置着精细复杂的机械,其外形和用途对我来说都完全陌生,它们发出的声响直到多年后仍在梦境中显现。需要说明一点,我在梦境世界中能够使用的感官仅限于视觉和听觉。

真正的噩梦开始于1915年5月,彼时第一次见到了活物。当时我对神话和历史病例的研究还不够充分,不知道可能在梦中见到什么。随着精神屏障逐渐瓦解,我看见建筑物的各个部分和底下的街道上有大团大团的稀薄雾气。这些雾气渐渐越来越致密和清晰,直到最后我能够不安地轻易分辨出它们怪异的轮廓。那些似乎是色彩缤纷的巨大锥体,高约十英尺,基部直径同样约为十英尺,由某种有棱纹和鳞片的半弹性物质构成,从顶部伸出四条可伸缩的圆柱形肢体,每条约粗一英尺,和锥体本身一样遍布棱纹。这些肢体有时候收缩得几乎看不见,有时候伸展为从极短到十英尺的各种长度。两条肢体的尽头是硕大的钩爪或螯足。第三条肢体的尽头是四条喇叭形的红色附肢。第四条的尽头是个不规则的黄色圆球。圆球直径约为两英尺,中央圆周上排列着三只巨大的黑色眼睛。这个类似于头部的器官顶上是四条细长的杆状物,带有花朵状的附肢,而底下则悬着八条绿色的触角或触手。中央锥体基部的边缘是一圈灰色的弹性物质,锥体通过它的伸展和收缩而行动。

它们的动作尽管没有恶意,但比外表更加让我惊恐,因为见到畸形怪物在做我们心目中只有人类才会做的事情,实在对身心无益。这些物体在巨大的房间里有意识地前后移动,从书架上取出书籍,带着书籍走向巨大的桌子,或者反过来将书籍放回书架上,有时候还会用绿色的头部触须抓着一根杆状物孜孜不倦地书写。它们用巨大的螯足拿着书本,用螯足彼此交谈,螯足的碰撞和刮擦声就是它们的语言。这些物体不穿衣服,用锥形身体的顶部挂着挎包和背囊。它们的头部和支撑头部的肢体通常与锥体顶部保持齐平,但也会频繁地抬高或降低。另外三条粗壮的肢体不使用时一般收在锥体侧面,缩回到每条五英尺长。从它们阅读、写字和操作机器(桌面上的机器似乎直接与思想相连接)的速度来看,我估计它们的智能要远远高于人类。

后来我在所有地方都看见了它们,挤满了巨大的厅堂和走廊,在拱顶地下室里操作怪异的机器,驾着巨大的船形车辆疾驰于宽阔的道路上。我不再害怕它们,因为它们似乎是所处环境中极为自然的组成部分。它们个体之间的差异逐渐显现,其中一些似乎处于某种束缚之下。后者尽管在外表上看不出有什么区别,但举止和习性方面的异常不但让它们有别于大多数个体,彼此之间也存在极大的差异。在我朦胧的梦境中,它们大量书写各种不同的字符,但从来不是大多数个体使用的曲线象形文字。我觉得其中一些使用的就是我熟悉的母语。大体而言,这种个体的工作速度要远远慢于其他个体。

我本人在这些梦中似乎是个没有肉体的意识,视野比平常时候要宽广得多。我自由自在地飘来飘去,但被限制在普通的道路上以巡航速度行动。直到1915年8月,有形躯体存在的点滴迹象开始滋扰我。之所以说“滋扰”,是因为在最初的阶段中,那只是一种完全抽象的感觉,但与先前提到的我对自身影像的无端厌恶有着极为恐怖的关系。有一段时间,我在梦中最不愿去做的事情就是低头看自己,我记得在怪异房间里没有见到大块的镜子,曾让我感到何等的庆幸。有一个事实让我极为惶恐不安,那就是当我看到高度不低于十英尺的巨型桌台时,视线从来都不低于它们的表面。

低头看自己的病态诱惑变得越来越强烈,直到一天夜里我再也无法忍受。我向下的视线刚开始没有见到任何东西,但片刻之后我意识到这是因为我的头部之下有一条可弯曲的极长颈部。我收回颈部,猛地向下望去,见到了一个遍布鳞片和皱纹的五彩锥体,高十英尺,基部直径也有十英尺。我疯狂地逃出睡梦的深渊,尖叫声惊醒了阿卡姆的半数居民。

如此噩梦持续几周后,我算是勉强接受了幻觉中自己可怖的形象。梦境中的我开始用肉身在其他陌生个体之间行动,阅读望不见尽头的书架上的恐怖书籍,一连几个小时伏在巨型桌台上,用垂在头部底下的绿色触手抓着铁笔不停书写。书架上有其他星球和其他宇宙的历代记,有所有宇宙之外的无形生命的活动记录,有曾在被遗忘的远古占领地球的怪异团体的档案,有将在人类灭亡后几百万年占领这个世界的畸形智能生物的编年史。我读到了人类历史中从未有当代学者考虑过其存在的遗落篇章。绝大多数文本使用的都是那种象形文字,我在嗡嗡作响的机器的帮助下以一种怪异的方式学会了这门语言。它是一种黏着语,其词根体系与任何一种人类语言都毫无相似之处。还有一些典籍使用的是其他一些语言,我通过同样的怪异方式学会了它们。另有很少一部分卷宗使用的是我本来就懂的语言。极有说服力的图像给予我巨大的帮助,它们有些插在记录之中,有些单独装订成册。我的任务似乎是用英语书写我所在时代的历史。清醒时,对于梦中我掌握的那些未知语言,我只记得极小一部分毫无意义的琐碎片段,它们描述的整段历史却留在了梦中。

早在我醒来后开始研究类似病例和无疑构成梦境源头的古老神话前,我就知道了梦中围绕着我的那些个体属于这颗星球历史上最伟大的种族,它们征服了时间,将热爱探索的意识投射向每一个时代。我也知道它们将我从我所在的年代虏获而来,另一个意识正在那个年代使用我的躯体,还有另外几个怪异躯体同样是囚徒意识的容器。我似乎能用钩爪碰撞的怪异语言与来自太阳系每一个角落的流放意识交谈。

有一个意识来自我们称之为金星的星球,它生活在无数个世代之后的未来;还有一个意识来自六百万年前木星的一颗外层卫星。在地球的原生意识中,有一些来自第三纪生活在南极大陆的星状头部半植物膜翼生命体;有一个来自传说中伐鲁希亚的智慧爬虫;有三个来自人类出现前的极北之地,是浑身长毛的撒托古亚崇拜者;有一个来自极端可憎的丘丘种族;有两个来自地球终结前最后那个时代的蛛形生物;有五个来自紧随人类统治地球的鞘翅目昆虫,它们能够耐受极端环境,伟大种族日后面临可怖危机时会将最睿智的意识大规模投射进它们的躯体;还有几个来自人类的不同分支。

我与许多意识交谈过,其中有哲学家黎阳,他来自公元五千年残暴的錾澶帝国;有公元前五万年占据非洲南部的棕肤巨头族的一名将军;有十二世纪的佛罗伦萨僧侣巴托罗缪·科齐;有一位洛玛的国王,他曾经统治恐怖的极地世界,去世十万年后,矮壮的黄肤因纽特族才从西方来占领那片土地;有努格-索斯,他是公元一万六千年那些暗黑征服者的魔法师;有罗马人泰特斯·塞普罗尼乌斯·布雷苏斯,他是苏拉时代的一位财务官;有埃及十四王朝的克弗尼斯,他向我讲述了奈亚拉托提普 的骇人秘密;有亚特兰蒂斯中部王国的一位僧侣;有克伦威尔时代的萨福克郡绅士詹姆斯·伍德维尔;有秘鲁前印加帝国的一位宫廷天文学家;有澳大利亚物理学家内维尔·金斯顿-布朗,他将在公元两千五百一十八年去世;有太平洋上业已消失的耶和大陆的一位大魔法师;有泰奥多蒂德斯,他是公元前二百年希腊-巴克特里亚王国的一名官员;有路易十三时代的一位法国长者,名叫皮埃尔-路易·蒙特马尼;有公元前一万五千年的西米里酋长克罗姆-亚;还有不计其数的其他意识,我的大脑无法容纳他们吐露的所有令人震惊的秘密和令人眩晕的奇事。

每天早晨我都在狂热中醒来,有时候疯狂地想要核实或证伪恰好落在现代人类知识范畴内的要点。习以为常的事实显露出不为人知的可疑一面,梦境中的幻觉有时竟能令人惊异地弥补历史与科学的不足。过往或许隐藏的秘密让我战栗,未来可能到来的威胁使我颤抖。我甚至不愿写下人类之后的个体描述的人类命运对我造成的影响。紧接着人类统治地球的将是巨型甲虫缔造的文明,伟大种族的精英成员将在恐怖厄运侵袭古老世界时强占它们的躯体。随着地球的生存周期宣告结束,多次转移肉身的意识将再次跨越时空,进驻水星上球茎状植物生命的躯壳。在它们离开后,地球上仍将有物种存在,可悲地攀附着这颗冰冷的星球,向充满恐怖的地核挖掘,直到最终的毁灭降临。

与此同时,我在梦中无休止地为伟大种族的中央档案馆撰写我所在时代的历史,半是出于自愿,半是因为它们承诺我能够以越来越大的自由度访问图书馆和外出旅行。这些档案存放于城市中心附近巨大的地下建筑物里,我时常在那里奋笔疾书或查询资料,因此很熟悉那个地方。档案馆的设计师希望它能存在到种族消亡的那一天,能承受住地球最剧烈的灾变,这个巨型存储库犹如山岳的坚固结构胜过了其他所有的建筑物。

记录或者手写或者印刷在纤维坚韧得出奇的大开本纸张上,装订成从顶部打开的书册,各自存放在用永不生锈、极为轻盈的灰色金属打造的盒子里。盒子上装饰着符合数学规律的花纹,还刻着伟大种族的曲线象形文字书写的标题。这些盒子储藏在层层叠叠的矩形柜子里,储存柜形如封闭的上锁书架,同样由那种永不生锈的金属打造,用复杂的球锁锁紧。我撰写的历史分配到了最底下那层的某个位置,这块存储空间属于脊椎动物,也就是人类与在人类之前统治地球的长毛种族和爬虫类种族。

但这些梦境从未展示过伟大种族完整的日常生活。我梦见的全都是毫无关联的朦胧片段,而且这些片段肯定不是按照正确时序排列的。举例来说,我对自己在梦境世界中的生活环境只有非常笼统的概念,只知道似乎有一间极为宽敞的石砌房间。我作为囚徒受到的限制逐渐消失,因此有些梦境栩栩如生地讲述了跨越林中道路的行程、在怪异城市中的逗留和前往某些庞大而黑暗的无窗废墟的探险,伟大种族似乎对那些废墟怀着怪异的恐惧。梦中我还乘着有许多层甲板的巨船,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在海上做长途旅行,还坐着由电子推进系统驱动的封闭式抛射飞船越过蛮荒地带。跨过宽阔而温暖的海洋,我来到了伟大种族的其他城市。在一块遥远的陆地上,我见到了一种黑色嘴鼻的有翅生物的粗陋村落,伟大种族为了逃避逐渐蔓延的巨大恐怖而将精英意识投往未来后,这种生物将演化成统治地球的优势物种。平坦的地势和蓬勃的绿色植被永远是所有场景的基调,山丘稀少而低矮,往往显露出火成力量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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