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读书(1/2)
1960
好几天过去了,泰特没有回来给基娅上课。在羽毛游戏之前,孤独已成为她的一部分,就像胳膊。现在,孤独扎根到她心里,压迫着她的胸膛。
某个下午稍晚些的时候,她开船出去了。“我不能就坐着等。”
她没有停靠在老跳那儿——不想被看到。她把船藏到南边的一个小湾里,带上麻袋,沿着荫蔽的小路走向黑人小镇。那天大部分时间都下着小雨,此时太阳接近地平线,林子里升起了雾气,飘过湿漉漉的空地。她从没去过黑人小镇,但知道它在哪里,想着到了那儿就能找到老跳和玛贝尔的家。
她穿着牛仔裤和粉色衬衫,都是玛贝尔给的。麻袋里装着两品脱自制罐装稀黑莓果酱,用来回报老跳和玛贝尔的好意。与人相处的需求,以及和一个女性朋友交谈的机会,驱使着她去找他们。如果老跳还没回家,或许她可以和玛贝尔坐下来聊一会儿。
在路的一个转角附近,基娅听到有人正走过来。她停下来仔细听,然后迅速离开小路躲进林子里,藏到桃金娘灌木丛后面。一分钟后,两个白人男孩,穿着破破烂烂的工装裤,出现在转角处,手里提着渔具和一条有她胳膊那么长的鲇鱼。她僵在灌木丛后面,等待着。
一个男孩指着小径:“看那儿。”
“我们运气不错,有个黑鬼正要去黑鬼镇呢。”基娅看向小路,老跳正走过来,准备回家过夜。离得那么近,他肯定听到了那些男孩的话,但他低下头,走进林子给他们让路,然后接着往前走。
他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做点什么? 基娅非常生气。她知道黑鬼是个很过分的词——爸爸每次都用它来咒骂。老跳本可以拎起这些男孩,把他们的脑袋撞到一块,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但他快步走开了。
“一个老黑鬼走去镇上。小心啊,黑鬼,别摔着了。”他们嘲弄老跳,而他只是低着头看自己的脚趾。一个男孩弯腰捡起一块石头,扔向老跳的后背。石头砰的一声砸中了老跳的肩胛骨下方,他踉跄了一下,继续向前走。看着老跳消失在转角处,男孩们哈哈大笑,捡起更多石头跟上。
基娅在灌木丛里追他们,超过他们之后,紧盯着在灌木顶上跳动的帽子。有一丛厚实的灌木紧贴着小径,她埋伏下来,几秒之内他们就会经过这里,离她只有不到一英尺的距离。老跳在前面,已经看不见了。她把装果酱的口袋拧紧,包住果酱瓶。当男孩们来到跟前时,她抡起沉重的袋子,用力甩向最近的那个男孩的后脑勺。他向前扑倒,摔了个狗吃屎。基娅尖叫着,冲向另一个男孩,准备也给他的脑袋狠狠地来一下,但他逃跑了。她跑了大概五十码,进到树林里,看到第一个男孩站了起来,正扶着头骂骂咧咧。
她提着果酱走回小船,开船回家。她想,她可能再也不会去拜访他们了。
隔天,发动机的轧轧声从水道传来,基娅跑到潟湖边,站在灌木丛中,看着泰特走下船,手里拿着一个帆布包。他环顾四周,大声喊她,她慢慢走过去,穿着合身的牛仔裤和系错扣子的白衬衫。
“你好,基娅。对不起,我没法早点过来,我得帮我爸爸干活。不过我们很快就会让你学会阅读的。”
“你好,泰特。”
“咱们坐这儿吧。”他指着潟湖阴影深处的一处橡树根膝说。他从背包里拿出一本薄薄的、褪色的字母书和一本画线写字本。他小心地、慢慢地在线之间写下字母aa、bb,让基娅学着写,并在一旁耐心地纠正她发音时舌头的位置。她写的时候,他大声读出相应的字母。语调轻柔而缓慢。
她从乔迪和妈妈那里学到了一些字母,但完全不知道怎么把它们组成单词。
几分钟后,他说:“看,你已经能写出一个单词了。”
“什么意思?”
“c-a-b。你现在可以写cab。”
“什么是cab?”她问。他知道不能笑。
“不知道也不用担心。让我们接着学,很快你就能写出一个你知道的单词了。”
后来他说:“你还需要下很多功夫学字母。记字母会花一点时间,但你已经能读一点了。咱们来看看。”他没有语法书,所以基娅的第一本书是他爸爸的《沙乡年鉴》,作者是奥尔多·利奥波德。他指着开篇第一句,让她念给他听。第一个单词是there,她不得不回看字母表,练习每一个字母的发音。但泰特很耐心,解释了th的特殊发音。基娅终于念出了这个单词,高兴得挥舞手臂,哈哈大笑。泰特微笑着看她。
慢慢地,她解密了这句话的每一个单词:“there are s, and who cannot(有些人可以远离荒野生活,而有些人不能。)”
“啊,”她说,“啊。”
“你会阅读啦,基娅,以后你再也不是文盲了。”
“不只这样,”她几乎是在耳语,“我不知道文字可以包含这么多。我不知道一个句子可以这么丰富。”
他笑了:“这是一个很好的句子。不是所有文字都包含这么多。”
接下来几天,坐在阴凉的橡树下或是阳光下的海边,泰特教她读书上的文字,那些赞美鹅和鹤的文字,而他们四周正围着真正的鹅和鹤。“如果再也没有鹅叫了,会怎么样?”
趁帮爸爸干活和打棒球的间隙,他一周会来基娅这儿几次。现在,无论她在做什么——给园子除草,喂鸡,找贝壳——都会留神听泰特的船开上水道的声音。
有一天,在沙滩上,读着山雀午餐吃什么,她问:“你和家人一起住在巴克利小湾镇吗?”
“我和爸爸一起住。对,在巴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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