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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犹太拳击手的故事(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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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斯·范登伯格生于1916年。

他在斯图加特长大。

从小,他就爱上了拳击,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爱好。

打第一场比赛的时候,他只有十一岁,瘦得像一根被削过的扫帚杆。

温泽尔·格鲁伯。

是他的对手。

那个叫格鲁伯的小子长着一张利嘴,一头卷发。他们的较量是在当地的操场上进行的,两个孩子都没有意见。

他们就像拳击冠军一样出拳。

比赛只进行了一分钟。

正当他们打得精彩的时候,两个孩子被一个警惕的家长提溜着领子拉开了。

鲜血一滴滴从马克斯嘴角流下。

他舔了舔,觉得味道还不错。

他的街坊里没有谁喜欢打架,即使他们爱打架,也不会使用拳头。那时候,人们都说犹太人只喜欢站着赚钱,默默忍受折磨,再慢慢向上爬。显然,不是所有的犹太人都一样。

父亲离开人世时,他只有两岁。父亲被炸死在一个绿草如茵的山坡上。

他九岁时,母亲彻底破产了。她卖掉了比公寓大一倍的音乐教室,搬到了叔叔家。他和六个堂兄妹一起长大。他们打打闹闹,亲亲热热。和年纪最大的堂兄伊萨克打架是他拳击生涯的开始。每晚,他都惨败。

十三岁时,灾难又降临了,他的叔叔去世了。

从比率来看,他的叔叔不像马克斯一样容易冲动。他为了一点点微薄的薪水默默地辛勤工作。他不善交际,凡事都为家庭考虑。他死于胃里的一个毒瘤,它长得像保龄球那么大。

和其他家庭一样,一家人围在他床前,眼看着他断气。

马克斯·范登伯格如今是个有一双铁拳的少年了,他的眼睛被打得乌黑,牙齿又酸又痛。在悲伤和迷惘中,他也有一些失望,甚至有点不快。他看着叔叔在床上一点点咽下最后一口气,发誓决不让自己像这样死去。

叔叔的脸上是一副听天由命的表情。

他脸色蜡黄,面容祥和,虽然他的面部明显具备暴力特征——下巴宽得好像有几公里,颧骨高耸,眼睛深陷下去。他的脸是这么平静,男孩不禁想问他几个问题。

他为什么不挣扎呢?男孩想知道。

他为什么没有留住生命的愿望呢?

当然,对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来说,这些问题有点过于严肃了。他没有在这张脸上看到我的影子,还没有见到呢。

他和别的亲属一起站在床前,看着这个人死去——从生到死,平平静静地从世上消失。窗户里透进来的光是灰黄色的,像夏天里皮肤的颜色。叔叔停止最后一次呼吸时,像是得到了解脱。

“当我落入死神之手时,”男孩发誓,“我会让他的脸尝尝我拳头的厉害。”

我个人非常喜欢这一点,这样一个莽夫。

是的。

我十分喜欢。

从那一刻起,他开始更有规律地打拳了。一群死党和敌人聚集在斯德伯街上——那儿有一小块他们的专用场地——在夕阳下干上一架。不论是典型的德国人,还是古怪的犹太人,或者是东方来的男孩,都可以成为对手。打架是十几岁男孩发泄过盛精力的好办法。敌人也可以很快成为朋友。

他喜欢周围密不透风的人墙和那些未知的东西。

未知的甜酸苦辣。

是赢还是输?

这个想法在他内心上下翻腾,搅得他不得安宁,一直到他觉得再也不能忍受了。唯一的治疗办法是抡起胳膊,挥动拳头。马克斯可不是那种喜欢冥思苦想的孩子。

现在,他回想过去,发现了他最喜欢的一次比赛,那是和一个叫沃尔特·库格勒的高个野孩子的第五次较量。那时,他们刚十五岁。沃尔特赢了前四场,可第五次,马克斯感觉到了不同,他的身体里流淌着新的血液——胜利的血液——这血液既让他恐惧,又令他兴奋。

像往常一样,他们周围是密密麻麻的人群,地面上污秽不堪,围观者们的脸上差不多都带着微笑,脏兮兮的手里捏着钱,叫好声、欢呼声不绝于耳,除此之外,听不到别的声音。

上帝啊,这里充满着了快乐和恐惧,是多么辉煌的一场骚乱。

两个拳击手被这种气氛强烈感染了,脸上的表情丰富又夸张,双眼圆睁,直勾勾地盯着对手。

他们相互打量了一两分钟后,开始慢慢靠近,准备出拳。这只是场街头拳击赛,终究不是一小时长的冠军争夺战,他们没有一整天的时间来打架。

“快点,马克斯!”他的一个朋友叫喊着,助威声此起彼伏。“快点,马克斯,大力士马克斯,你打中他了,犹太小子,你打中他啦,你打中他啦!”

马克斯要比对手矮一个头。他头发柔软,被揍得鼻青脸肿,两眼湿润。他的拳击完全谈不上有什么风度,他一直弯着腰,伸出拳头朝库格勒脸上打上一阵快拳。那个男孩显然更强壮,更有技巧。他一直保持直立姿势,朝马克斯的脸颊和下巴上不断猛击。

马克斯步步紧逼。

哪怕在重拳的袭击之下,他也没有停下脚步。鲜血染红了他的嘴巴,很快会在他的牙齿上凝固。

他被击倒时,发出一声怒吼。下了注的观众们以为胜负已定,开始算账了。

马克斯却站了起来。

但,他又被打倒在地了。随后,他改变了战术,引诱沃尔特·库格勒站得更近一些。等沃尔特一站过来,马克斯立刻一记快拳打在他脸上。打中了,刚好打在鼻子上。

一瞬间,库格勒眼冒金星,向后退去。马克斯抓住机会追到右边,又是一拳,对着他暴露的肋骨重重一击。接着,右手一拳打在他下巴上,让他彻底倒下。沃尔特·库格勒躺在地上,金发上沾着灰尘,双腿叉开成了一个v字型,晶莹的泪水流下来,不是在哭泣,眼泪是被打出来的。

围观的人群数着数:一,二……

每次他们总是这样数数。声音和数字在耳边回响。

按照惯例,比赛后失败的一方要举起赢家的手。库格勒终于爬起来了,他不情愿地走到马克斯·范登伯格身旁,把他的手举到空中。

“谢谢。”马克斯对他说。

库格勒回敬他的是一个警告。“下次我会干掉你。”

随后的几年里,马克斯·范登伯格和沃尔特·库格勒一共进行了十三次较量。沃尔特·库格勒一直伺机为马克斯从他手里夺走的首次胜利报仇,而马克斯还想重温辉煌。最后,比赛记录是沃尔特十胜三负。

他们一直打到1933年,两人十七岁的时候。内心的嫉妒变成了真挚的友谊,他们不再有打架的冲动了。两个人都有了工作,直到1935年,马克斯和其他犹太人一起被杰得曼工厂解雇。那时,纽伦堡法令刚颁布不久,这条法令剥夺了犹太人的德国国籍,也禁止德国人和犹太人通婚。

一天晚上,他们在从前比赛的一个小角落里见面了。“上帝啊,”沃尔特说,“日子不好过了,对吗?怎么会出这种事?”他嘲讽地看了看马克斯袖子上的黄星,“我们现在不能像以前那样打架了。”

马克斯反驳道:“不,我们能。你不能娶一个犹太人,可没有哪条法律禁止你打一个犹太人。”

沃尔特笑起来。“也该有条法律来奖励我们——只要你赢了的话。”

接下来的几年,他们只能偶尔见上一面。马克斯和其他犹太人一样,逐渐被社会抛弃,不断被人践踏,而沃尔特则忙于他的工作——一家印刷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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