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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由您应该很清楚吧?”爱德冷冷地应道。
“如果尸体无人发现,罗伯特下落不明,研究和解剖教室会因为资金不足而无法维持下去。如果弃尸到泰晤士河,不晓得何时才会被人发现。而尸体若是被弃置太久,即使发现,也可能腐烂到查不出身分。你就是顾虑到这些,才改变了计划吧?不管怎么样,艾凡斯家的借贷文件都必须销毁掉。艾凡斯似乎没有继承人,但置之不理,那些文件有可能落入别人手中。”
“我杀了艾凡斯。”奈吉说。“我杀了罗伯特。”爱德接着说。
丹尼尔感到手脚发冷。胡说、胡说——坐在两边的克伦和班喃喃道,丹尼尔觉得那就像自己的声音。
“可是我们没有放火。”两人异口同声说。
“你们貭的很狡猾,很清楚无人控诉,就不会发起审判。好像没有人会为了死去的艾凡斯负担审判费用,提出控诉。”
丹尼尔医师——法官突然唤道。
“有人会控告爱德·特纳是杀害罗伯特·巴顿的凶手吗?罗伯特的夫人呢?”
“若是发起审判,哈灵顿的事,还有少年纳森那些事就会公诸于世,所以我想嫂嫂不会想闹上法庭。家兄去艾凡斯家取文件,结果因为某些意外而被卷入火灾,命丧火窟,我会这么告诉嫂嫂的。如果暗示她家兄涉及的一些嫌疑,她应该会理解吧。”
“你两名狡猾的弟子,似乎也认为不会因此被告上法庭,所以才刻意出面自白。对吧?爱德、奈吉。可是纵火就没这么简单了。纵火犯会被保险公司控告,因此你们不承认纵火的罪嫌。”
“我想,法官阁下也知道有一种人体自燃的现象。”
爱德满不在乎地说。
“明明周围没有任何火源,人的身体却突然烧起来。这是有好几个前例的。罗伯特会烧死,也是这个缘故吧。”
亚伯拉开椅子站起来,再次要求发言许可。
“爱德,『凯佩尔&多吉森』不会控告你的。保险契约是跟艾凡斯签的,但艾凡斯已经死了,付保险费的对象没了,所以他们不必付钱。他们才不会花大钱浪费时间打官司。不要说什么人体自燃的蠢话,让约翰阁下对你的印象继续坏下去。”
“妖精女王有让人自然起火的魔力。”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啊,爱德!——丹尼尔嚷嚷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不,他好像发出了嚷嚷声。班和克伦也语意不清地叫唤着。
法官敲打法庭用的木槌要众人安静。
“爱德,你想要我发现你就是杀人犯,为什么?那张当票是你故意丢下来做为证据的,对吧?因为根本没必要带着当票去杀人现场。纵火那晚,你甚至邀请我们到玫瑰亭,揭示你和奈吉是那个不正经场所的常客,因此我才得以查出你们两人联手杀害艾凡斯与罗伯特的经纬。
“为什么你要用左手揭露右手隐藏的事?”
法官沉默了一会儿,像在等待答案。然后他接下去说:
“你们无论如何都想保护丹尼尔老师的研究与标本,还有解剖教室。你们为了这个目的,杀害了艾凡斯与罗伯特,但这些命案不会有人提告,所以你们不会被告上法庭,法律奈何不了你们。你们就是有这样的把握,才会揭露真相是吧?还有希钦碰上奈吉的事。如果希钦揭穿奈吉经常乔扮女装,我们很有可能类推出在『汤姆·奎恩亭』对坦尼斯恶作剧的妓女是谁。你们在被揭穿之前,主动把我们邀到『玫瑰亭』,揭露了秘密。但是你们没有想过我也有可能出于治安法官的责任,也就是我私人负担官司的费用来控告你们吗?”
丹尼尔几乎被击垮了。即使不会被控告,但杀人就是杀人。为了保护我的标本和研究……
难道爱德知道真凶另有其人,准备在法庭上揭露吗?还是他有自信能干的律师可以让陪审团了解到罗伯特与艾凡斯是如何地罪大恶极,赢得无罪判决?
法官似乎也同感疑问。
“你打算在公审上指出凶手另有其人吗?”
“不。我要在丹尼尔医师及伙伴面前明白地宣言,就是我和奈吉干的。”
“即使你们会被判死刑也无所谓吗?”
“是的。”
“不准,我绝对不准!”
丹尼尔站起来大叫,班和克伦、亚伯等人也嚷嚷:“不!不!”
“肃静!坐下!”木槌再一次敲响。
“奈吉。”法官唤道。“你曾说过『我们决定相信阁下』。这话也意味着我不会控告你们吗?”
奈吉微笑以对。
“盖伊,艾凡斯与罗伯特,巴顿显然坏事做尽,但他们不一定会在审判中被判死刑,甚至有可能获判无罪,因此你们才亲自下手。我会谅解你们对于法律的不信任与纠弹,体恤你们的心情,不予告诉——你们是这样相信的吗?”
丹尼尔再次站了起来。他把双手撑在桌上,探出身子说:
“约翰阁下,我也相信阁下您。爱德和奈吉都不是为了一己之私而犯下杀人罪,一切都是为了我,为了让我的研究、我的标本、我的解剖解室维持下去。我在这里跪求阁下,没有人会控告爱德与奈吉,如果有人要控告他们,请先控告我吧!”
法官慢慢地开口:
“爱德·特纳,奈吉·哈特,对于你们杀害盖伊·艾凡斯及罗伯特·巴顿两案,我并不打算提出控诉。”
放心的叹息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克伦忍不住叫出声来:
“太好了!”
太好了!——班与亚伯也发出欢呼。
法官用木槌敲桌,语气一转,接着说了下去:
“但是,有个案子确实会有人提出控诉,送交公判,也就是纳森·卡连命案。”
“凶手已经死了!”丹尼尔和弟子们都叫了起来,木槌又响了。
“从种种状况来推测,杀害纳森的凶手应是罗伯特。强调这一点的是爱德。被囚禁在艾凡斯家的纳森成功逃脱,前往投靠爱德与奈吉。罗伯特埋伏在那里,杀害了纳森,并伪装成自杀。罗伯特是看到家里养的狗贝丝返家,才得知纳森逃离了父凡斯家。他事先把贝丝寄养在艾凡斯那里,艾凡斯故意让纳森逃脱,同时放掉贝丝。看到贝丝回家的同时,罗伯特也就知道纳森来了。爱德,你说你是这么推测的。安,说出你从罗伯特家的女佣那里问到的事。”
“女佣说七月九日和十日,贝丝都在家里。九日捡狗粪的踢了贝丝,引起一些骚动,所以女佣记得。我也问过捡狗粪的,他同意那是事实。而少年纳森遇害,是七月九日至十日的深夜。”
“爱德,这显示了你推测贝丝寄放在艾凡丝那里的说法并不成立。你和奈吉为了让凶手嫌疑落在罗伯特头上,想方设法。比方说胸口的墨水,那实际上只是你泼上墨水罢了,却伪装成底下似乎原来有什么图案。然后你在纳森的手指沾上墨水来误导我。为了让人以为艾凡斯正在除掉知道纳森能力的人,你甚至雇人自伤。”
丹尼尔在爱德的脸上看到的是冷笑。奈吉也微微地笑着。这是丹尼尔第一次看见奈吉这么可怕的表情。
“爱德、奈吉。”法官放柔了语调唤道。“你们承认自己杀害了艾凡斯与罗伯特,并且自白了。关于少年纳森一事,你们也坦白说出真相吧。你们无论如何都想除掉艾凡斯与罗伯特,对吧?”
两人没有回答。
“为了陷害罗伯特而杀害了纳森——你们总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少年是自杀的,而你们利用了他的尸体,是吗?至于切断四肢,你们一开始说的理由——为了将自杀伪装成他杀——应该是事实吧?但目的并不是为了让他可以葬在教堂的墓园里,而是为了把罗伯特塑造成凶手。”
我对罗伯特医师并没有好感——丹尼尔回想起爱德在酒馆说过的话。罗伯特医师太过分了——还有奈吉愤慨的批评。他把丹尼尔老师的功绩全部占为已有,甚至连爱德的功绩都是。这已经不是没有好感的程度而已了。
“纳森是自杀的吗?”
法官质问,两人默默无语。
“可是如果是自杀,又有一点说不通了。遭囚禁的纳森顺利逃脱,来到了你们的住处。他已经自由了,完全没有理由自杀。罗伯特没有方法得知纳森逃脱,所以也不可能埋伏杀害。所以推论又回到原点了。
“那封信是遭到囚禁的纳森利用某些方法送到你们手中的,我有证据证明你们事前已经读过信了。你对我说,纳森曾被关进新门监狱。就是在你自陈切断纳森四肢的时候。可是你又说那时你以为纳森是自杀的。你说你是后来才读了信,得知纳森伪造古诗,并且遭艾凡斯囚禁的事。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你就是在切断四肢之后才读了信的。”
法官说到这里,注视爱德。
“如果没有读信,就无从知道纳森坐牢的事,还有脚镣的事,但你们早就知道了,因为你们早就收到纳森的信了。然后你们将好不容易逃离囚禁,来到你们身边的纳森加以杀害——为了诬谄罗伯特,将罗伯特塑造为杀人凶手。”
“我想,发现自杀说法的矛盾,以及贝丝的事时,阁下就会得到这个结论。”
爱德豁出去似的说法,与丹尼尔“不!”的呐喊重叠在一起。
艾凡斯与罗伯特命案还有酌情量刑的余地。但是把一个无辜的少年……
你们怎能如此残忍……就算标本和解剖教室因此保住了,我又怎么可能高兴?
“你们为了显示信件是藏在死去的纳森衣物内袋里,甚至在信上染墨水。但污渍不吻合,反而令我心生疑念。那个时候,你们还不晓得罗伯特已经杀了哈灵顿。如果知道,你们应该就不会杀害纳森,而是用哈灵顿的命案去告发罗伯特了。
“爱德,你把纳森的脚怎么了?”
“奈吉想要纳森的脚,因为他想拿去当成巫术道具。”爱德说,奈吉轻声笑了。“烙有监狱苦楚的脚不是随便就能弄到手的。它具有惊人的魔力。”
法官向安打了个手势。安点点头离开房间。
一会儿后,安带着一个中年妇人回来了。
衣着朴素但清洁的妇人眼皮都哭肿了。
“这位是卡连夫人。”安说。“是少年纳森的母亲。我们终于连络到她,她来领回遗体了。我们请她在另一个房间等候。”
四肢被切断、遭到开膛剖腹,而且腐败严重。想像卡连夫人见到那样的儿子是什么感受,丹尼尔内心一片惨澹。
“卡连夫人,他们就是先前提到的爱德·特纳与奈吉·哈特。”
卡连夫人对两人投以充满憎恨的眼神。她揪住爱德的衣襟摇晃:
“把儿子还给我!让他活过来!让他恢复原状!”
“卡连夫人,你要以杀害纳森·卡连的罪嫌,控告爱德·特纳与奈吉·哈特两人吗?”
“是的,我要控告他们,绝对要控告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