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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宫(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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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五岁生日那天,母亲被查出患了癌症。医生说,她的子宫必须切除。那是悲伤的一天。我们全家挤进父亲的斯巴鲁汽车,前往医院。我们焦急地等待;最后,主刀医生眼里噙着泪花,终于从手术室出来了。“我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子宫。”医生边摘下手术口罩,边说,“我感觉自己就像杀人凶手。”母亲的子宫确实非常漂亮。正因此,医院将母亲的子宫捐献给了博物馆。周六,我们特地去了那家博物馆。舅舅拍了一张我们与母亲子宫的合影。那时,父亲已不在国内。手术后第二天,他就和母亲离婚了。“没有子宫的女人,不是女人。和不是女人的女人待在一起的男人,不是男人。”在登上去往美国阿拉斯加州的飞机的前一刻,父亲对我和哥哥说,“你们长大了就会明白的。”

博物馆用来展览母亲子宫的展室一片漆黑。唯一的亮光来自那个子宫:它散发出一种柔和的幽光,好像夜间航班机舱里的微光。因为闪光灯的缘故,在照片中,母亲的子宫看上去不像任何东西,但凑近看时,我完全能够明白,为何主刀医生眼里噙着泪花。“你们就是从那里出来的。”舅舅指着子宫说,“相信我,你们曾像王子一样住在那里面。你们的母亲多么伟大,多么伟大啊!”

最终,母亲死了。最终,所有的母亲都会死。而我父亲成了著名的北极探险家和捕鲸人。同姑娘们交往时,我会偷窥她们的子宫。她们总是误会我,认为这是某种妇科恐惧,也实在令人厌恶。不过,其中一个姑娘拥有美妙的身体,并答应嫁给我。过去,我经常打自己孩子的屁股,哪怕他们还是婴儿,因为他们的哭闹惹得我心烦。事实上,他们很快就吸取了教训:最晚到九个月大时,他们就再也不哭闹了。起初,每逢孩子们的生日,我会带他们去博物馆看他们祖母的子宫,但他们不太感兴趣,我妻子也会为此生气。所以,渐渐地,我开始在孩子们生日时带他们去看迪士尼的电影。

一天,我的车让警察拖走了,而警方的车辆扣留场和博物馆位于同一街区,所以我顺便去了趟博物馆。母亲的子宫不在原来的地方。他们把母亲的子宫移到一间放满旧画的偏室了。凑近看时,我发现子宫表面布满小绿点。我问保安,为什么没人负责子宫的清洁工作,可他只是耸了耸肩。我请求展品管理人,如果他们人手短缺,允许我弄干净子宫,但遭到展品管理人一口回绝。他说我没资格碰展品,因为我不是博物馆员工。我妻子说,博物馆的做法百分之百正确;还说在她看来,在公共场所展出子宫令人恶心,尤其是这个场所经常聚集着许多孩子。但我认为不是这样。我一心想着母亲的子宫。在内心深处,我知道,如果自己不闯入博物馆,偷出并精心保管母亲的子宫,我将不再是我自己。就像那天晚上站在飞机台阶上的父亲,我完全清楚自己必须做的事儿。两天后,我开着工作单位的面包车,在即将闭馆前赶到博物馆。各个展室空无一人,但就算遇到什么人,我也毫不担心。这次,我带了武器,而且已事先想好一个绝妙的计划。唯一的问题是,母亲的子宫不见了。看见我,展品管理人有点儿惊讶,但当我把新买的杰里科手枪枪托深深抵到他的喉咙上时,他马上吐出了真相。原来,母亲的子宫在前一天被卖给了某位犹太慈善家。该慈善家明确要求,必须把子宫送往美国阿拉斯加州的某个社区活动中心。在子宫被送往那里的途中,来自生态保护阵线地方支部的一些人抢走了子宫。该生态保护阵线发布一则新闻稿,宣称:子宫不应遭受囚禁,也正因此,他们决定把母亲的子宫送回自然环境中。根据英国路透社报道,该生态保护阵线激进且危险。他们的所有活动受一艘海盗船控制,而那艘海盗船由一名退休捕鲸人指挥。我向展品管理人道了谢,并收起自己的枪。我在回家的路上总遇到红灯,不断从一条车道转向另一条车道,转弯时完全不看后视镜;我努力想摆脱喉咙哽咽的感觉。我想象,母亲的子宫位于一块缀满露珠的青草地中心,而那块青草地则漂浮在一片遍布海豚和金枪鱼的大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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