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2/2)
比赛时,特德警告埃迪当心球场的奇特之处,然而埃迪以前只打过一次壁球,对他来说,谷仓球场跟其他球场在难度方面没什么两样。特德把埃迪逼得满场绕圈,他自己则站在t形场地的中央位置,无论哪个方向来的球,只须挪动半步就能打到,埃迪跑得浑身是汗,气喘吁吁,连一分也没得到,特德却面色如常、气定神闲。
“埃迪,今晚你一定睡得很香,”打完五场比赛,特德告诉埃迪,“说不定还得补觉呢。”说着,他用球拍的顶端轻轻打了一下埃迪的屁股。这句话也许有点“讽刺”的意思,埃迪告诉玛丽恩,但玛丽恩也吃不准丈夫的意图。
更让她头疼的是露丝。1958年夏天,四岁的露丝睡眠习惯变得很奇怪,有时睡得很好,一觉到天亮,直到早晨还保持着晚上入睡时的姿势——被子也盖得好好的,有时候却会辗转反侧,身体紧挨着床边,以至于脚卡在双层床下铺的栏杆上,她会惊醒过来,哭着求助。更糟的是,她有几次因为脚卡进栏杆而做了噩梦,梦到有妖怪抓住了她的脚踝,结果被吓醒。这种时候,不仅要帮她把脚从栏杆里拿出来,还得把她抱到主卧室,只有在父母的床上,有玛丽恩或特德做伴,她才能抽泣着重新入睡。
如果特德把床栏杆拆下来,露丝就会掉到床下,虽然床边铺着地毯,不会摔疼,但她会迷迷糊糊地跑到走廊上。而且无论有没有床栏,她都会做噩梦。总之,埃迪和玛丽恩不能指望露丝安稳地睡到天亮,不去打扰他们的娱乐活动。这个小姑娘随时有可能尖叫着醒来,或者静静地出现在母亲的床边,所以,他们在主卧室做爱风险太大,埃迪也无法在玛丽恩的怀抱中安睡。可如果他们在他的房间做爱,那里和露丝的房间相距较远,玛丽恩担心她听不到露丝的叫声或哭声,还怕女儿走进主卧室以后,看到母亲没在会被吓到。
所以,在埃迪的房间乱搞的时候,两人会轮流跑到走廊上侦查露丝的动静,如果在玛丽恩的卧室做爱,只要主浴室传来露丝的脚步声,埃迪就得从床上跳下来藏好。有一次,他光着身子在床下靠里的一侧躺了半个小时,直到露丝终于在母亲身边睡着,才手脚并用地爬了出去,就在他敞开通往走廊的门,准备踮着脚尖回自己房间时,玛丽恩轻声对他说:“晚安,埃迪。”冷不防露丝这时并未睡熟,埃迪听到她也(迷迷糊糊地)跟着母亲说了一句:“晚安,埃迪。”
自那以后,总会出现埃迪和玛丽恩都听不到露丝的脚步声的时候。所以,露丝拿着毛巾出现在母亲卧室——因为她以为(根据声音判断)母亲在呕吐——的那个晚上,玛丽恩并不慌忙,加上当时埃迪骑在她身后,双手握着她的乳房,也根本无从掩饰,不过她还是忍住了呻吟。
看到露丝突然出现,埃迪的反应虽说堪比惊人的特技表演,动作却并不优美,看上去滑稽笨拙。他骤然从玛丽恩体内撤出,让她觉得既空虚又遭人遗弃,可她的臀部还在习惯性地摇晃。埃迪倒退着飞了一阵,但飞过的距离比较短,只在空中停留了片刻,而且没有及时清除床头灯这个障碍物,所以和灯一起落到地毯上,反应敏捷的十六岁少年立即揪住灯罩扣在下身,浑然不觉它是两头开口的——见到这一幕,玛丽恩几乎要笑出来。
尽管女儿也尖叫个没完,玛丽恩却明白,这件事给埃迪留下的创伤会比露丝还要持久,所以她才故意满不在乎地对女儿说:“别叫啦,亲爱的,不就是埃迪和我嘛,快回去睡觉吧。”
埃迪惊讶地看到,露丝竟然听从了母亲的话。当他躺回玛丽恩身边的时候,听到她低声嘟囔(就像是在自言自语):“还不赖,对吗?我们现在不用担心这个了。”说完,她却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虽然她的肩膀微微颤抖,但没有哭——或者说她只是在心里面哭。无论如何,她都没再回应埃迪的碰触和亲近,他明白,最好还是不要打扰她了。
这件事让特德第一次做出了明确的回应,他虚情假意地选择在埃迪开车送他到南汉普顿的路上提起这件事。“我相信这是玛丽恩的错,”特德说,“但你俩谁都不应该让露丝看到这种场面。”埃迪什么也没说。
“我不是在威胁你,埃迪,”特德说,“但我必须告诉你,法庭可能传唤你做证。”
“做证?”十六岁的小埃迪问。
“我和玛丽恩争取露丝的监护权时,需要你做证,”特德说,“我就不会让她看到别的女人和我在一起,可玛丽恩却根本不考虑保护孩子……要是你被传唤指证发生了什么,我相信你不会说谎的——你肯定不会在法庭上说谎。”
“听起来你们是后入——当然,我个人对什么体位都没有偏见,”特德赶紧补充道,“不过,我觉得,在一个孩子眼里,这种类似狗爬背的姿势看起来一定很……野蛮。”埃迪的第一反应是,玛丽恩把这事告诉了特德,但他转念一想,不由得心中一沉——特德八成是和露丝谈过了。
听了埃迪的转述,玛丽恩推断,特德肯定从一开始就经常问露丝:你见过埃迪和妈妈在一起吗?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想到这里,她心头的疑云瞬间消散。
“原来,这才是他雇用你的真实目的!”她叫道。特德早已料到玛丽恩会让埃迪做她的情人,而且埃迪绝对不会拒绝她。然而,特德千算万算,并没有算计到妻子竟然不会和他争夺露丝的监护权。玛丽恩早就知道露丝不愿跟她,她也从来没想过带露丝走。
“我来告诉你该怎么办,埃迪,”玛丽恩告诉小埃迪,“不用担心,特德什么都不会让你指证——不会闹到法庭的。他以为他了解我,但是我更了解他。”
他们整整三天没能做爱,因为玛丽恩被感染了——性交只会让她疼痛。不过,她还是躺在埃迪身边,把他的脸按在她胸前,让他自慰到满意为止。她还戏谑地问他,是不是在她身边自摸和与她做爱一样快乐——甚至感觉更好。见埃迪否认,玛丽恩继续逗他,说她怀疑埃迪将来找的任何女人都不会像她这样如此了解他的喜好,而她觉得这样很甜蜜。
然而埃迪提出异议:他无法想象自己会看上别的女人。“别的女人会看上你的,”玛丽恩告诉小埃迪,“但她们可能没有足够的安全感,不会让你自慰,只会和你做爱。我是以朋友的身份提醒你,像你这么大的女孩会觉得,只摸不插是不把她们当回事。”
“我永远不会看上像我这么大的女孩。”埃迪·奥哈尔悲愤地说,玛丽恩越来越喜欢他这种悲伤的语气了。而且,尽管他的这句话也照例被她取笑了一番,但埃迪一辈子真的从未看上过与他年纪相仿的女人。(虽然这要怪玛丽恩,但对埃迪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
“你一定要信任我,埃迪,”她告诉他,“根本不用怕特德,我完全清楚咱们该怎么做。”
“好吧。”埃迪说。他躺在床上,脸贴着玛丽恩的乳房,心里清楚他和她的缘分到头了——难道不是吗?再过不到一个月,他就得回埃克塞特,寄宿学校的十六岁男生和三十九岁的情妇保持来往,简直是天方夜谭。
“特德把你当成他的棋子,埃迪。”玛丽恩告诉小埃迪,“可你是我的棋子,不是他的。”
“好吧。”埃迪说,可十六岁的埃迪·奥哈尔又怎能真正明白,成为一场持续了二十二年的不协调的婚姻濒临破裂时的棋子,究竟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