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外婆和母亲(1/2)
来到佐贺以后,我每年只有在暑假时可以见到母亲。运动会和教学参观日时,母亲都忙得不能来。
有一年快放寒假时,我突然想到:
“学校不只放暑假,还有寒假和春假。如果寒假时我也能像暑假一样回去看母亲就好了。”
我觉得这真是个绝妙的主意,赶紧跑去跟外婆说:
“阿嬷,这个寒假我也想回广岛。”
“不行。”
“为什么?”
“冬天火车不开。”
我心一下子凉了半截,但还是残留着一丝希望。
“那春假时回去吧?”
“那也不行。”
“为什么?”
“春假时司机有事。”
“是吗?”
原来,我只能在暑假时去广岛,果然是有理由的。我这么一想,也就死心了。
可是,我的“这个冬天也想回广岛”念头一起,就很难再按捺下去。我想看看通往广岛的铁路,就约了朋友去看火车。
“沿着这条铁路一直往前走,就会到广岛。”
“哦?前面就是广岛吗?”
朋友也惊讶地看着向前无限延伸的铁轨。
咔哒,咔哒,咔哒,咔哒……
那时,火车从铁轨那头驶过来。
“哇!火车在开!”
这和外婆说的不一样啊!
我撇下朋友,急忙跑回家。
“阿嬷,火车在开啊,今年冬天和以前不一样哦。”
“不会吧?”
“我刚刚看见了。”
“啊,那是货车。”
“不是,我跟火车挥手,车上的人也跟我挥手。”
“手?那是家畜。”
外婆应付我也很辛苦吧?但她确实是个你说东她就能说西、脑筋转得超快的外婆。
因为一年只见一次,我和母亲总是以写信联络。我每次写到“帮我买xx东西”时,一定只有一半心愿能够实现,另一半总是落空。也因为这样,我更能体会母亲的辛苦和对我的爱。
母亲写信来时,给我的信和给外婆的信一定是同时寄到。
那天,母亲给我们的信同时寄到,我和外婆在客厅看信。
“有人在家吗?”
“来了,谁呀?”
外面有人叫门,外婆出去开门。那时,她的信就摊开放在那里。我完全没有偷看的意思,但还是不经意地瞄了一眼。
信的开头是“……昭广还好吗?”我很高兴母亲一开始就写到我,继续看下去。
“……本来每个月该寄五千元的,但是本月只能寄上两千元,不足之数,还请妈妈想想办法。”
外婆回到客厅时,我假装没事般坐在一旁,但内心却不知所措。我们虽然是“不平凡的穷”,但这个月母亲只能寄两千元来。我意识到现在不是过轻松悠闲日子的时候。我想了一下,决定少吃点饭。
那天晚饭时,配菜照旧寒酸,只有腌萝卜和煮青菜。因为菜少,我总是吃一肚子的米饭,饭碗瞬间就空了。
要是在平时,我一定会说“再来一碗”,可是那天我吃完一碗就把筷子和碗放下。等着我再加饭的外婆一脸惊讶。
“怎么了?”
“没什么,已经吃饱了。”
“怎么会?”
“……”
“不舒服吗?”
“没有。”
“再吃一碗吧?”
“已经饱了。”
外婆看着低头不语的我,察觉了什么似的说:
“你看到信了?”
“嗯……”
外婆那时的表情,至今仍深深烙在我心里。那是一种似怒似悲的难以形容的表情。我受不了,跑出家门。我跑到河堤边,之前一直压抑的泪水一股脑儿地流出来。我觉得又气又懊恼,难受得不得了。
我不想回家面对外婆,我在河堤上走来走去,直到天黑了才悄悄回到自己的房间。就在整齐的被铺枕边,放着盖了布巾的盘子。我掀开布巾,盘子里有一个大饭团,还有一张外婆留的纸条,纸条上写着:“饭还有的是,吃吧。”
我又差点掉下泪来,我正在吃饭团时,外婆推开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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