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小溪和江河汇合处(2/2)
“我刚才在想着安妮,”她解释道,“她已经长成大姑娘了——明年冬天她还可能离开咱们。到时候我会非常想念她的。”
“她会经常回家的,”马修道,在他心目中,安妮现在是,始终是他四年前六月晚上从布赖特河带回家的那个热情的小女孩,“到时候铁路支线就会通到卡莫迪了。”
“这跟始终有她在身边到底不一样。”玛丽拉伤心地叹了口气,决定尽情体味自己那无法排遣的悲哀,“我说,你们男人是不懂这些事的!”
除了身体上的变化,安妮还有其他一些实实在在的变化。首先,她比以前文静多了。她照旧还耽于幻想,现在也许思考的时间更多,但话显然少了。玛丽拉已注意到了,便说出自己的看法。
“你如今的唠叨还不如过去一半了,安妮,也没有说得头头是道了。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变化?”
安妮脸孔一红,失声笑了笑,于是放下手中的书,茫然地打量起窗外。只见葡萄藤上挂满肥大的红色花蕾,在回应春天阳光所带来的诱惑。
“我不知道——我不想多说了。”她若有所思地用食指抠着下巴,“还是把美好、可贵的想法宝贝似的藏在心底里好。我不愿说出来遭人嘲笑或怀疑。不知怎的,我再也不想说夸张的大话了。遗憾吧,是不是?因为既然我已经长大,想说的话,完全可以长篇大论说个够。就某些方面来说,长大了是有趣的,可并没有我所期待的那样有趣,玛丽拉。现在有那么多的事要学习、要做、要思考,根本就没有时间来说长篇大论了。此外,斯塔西小姐说,短话反而有力得多,有效得多。她让我们文章尽可能写得短小精悍。开始时还挺难的。我已经习惯搜索枯肠,在文章里堆砌所能想到的华丽的词藻——我会去数数用上了多少。现在我已经习惯这么做了,看来效果很好。”
“你们的故事俱乐部怎么了?我好久没听你说起了。”
“故事俱乐部散伙了。我们没时间搞——再说我们也腻了。再去写爱情啦、谋杀啦、私奔啦和神秘的事啦,那就太傻了。斯塔西小姐有时候让我们也写个故事,来训练写作能力,但她只允许我们写阿丰利实际生活可能发生的事,非常严厉地批评我们去写胡编乱造的故事,也要我们作自我批评。我认真检查后才知道,我的作文中有那么多的缺点。我感到惭愧难当,几乎想从此不再动笔了,可斯塔西小姐说,要是我能练成对自己的作文作出最严厉的批评,那我就能写得好。现在我正在努力呢。”
“离入学考试只有两个月了,”玛丽拉说,“你有把握通过吗?”
“我说不上。有时候觉得有把握——后来又怕得要命。我们都很努力。斯塔西小姐经常帮我们从头到尾复习,可我们还是没有把握。我们每个人都有绊脚石。我的绊脚石是几何学,简是拉丁语,鲁比和查利是代数,乔西是算术。穆迪·斯普乔说他最伤脑筋的是英国史,感到通不过是铁板上钉钉的。斯塔西小姐要在六月份给我们进行几次测试,难度跟入学考试不相上下,还要给我们严格评分,好让我们心中有个谱。但愿这段时间快过去,玛丽拉。这事老缠得我心神不宁。有时候半夜醒过来就想,要是通不过,那该怎么办?”
“我说,不行的话下次再考,不就得了。”玛丽拉说。
“哦,我不相信我还有那样的心情。考砸了那可是叫人无地自容了,特别是吉尔伯特——特别是别人都考取了。我考试的时候心里总是乱糟糟的,很可能会考砸了的。要是我像简·安德鲁斯那样冷静沉着就好了。什么事都乱不了她的阵脚。”
安妮叹了口气,目光从春天的迷人景色中摆脱,毅然决然地埋头看起了书。春天,这是风、蓝天和花园里绽放出的嫩芽频频向人召唤的日子。可是如果安妮不能顺利通过入学考试,她相信自己永远也恢复不了原来的精神状态去欣赏春天的景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