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7监听(1972―1974年) 第四十八章(2/2)
坦尼娅挣脱出瓦西里的怀抱。她有几百个问题想问瓦西里。她抑制住自己的冲动,问出最切实的一个:“你住在哪儿?”
“他们分给我一套斯大林时期造的公寓——很旧,但很舒适。”
斯大林时期造的公寓比五十年代末和六十年代造的公寓房间更大,天花板更高。
坦尼娅满怀惊喜地问:“我能去那儿看你吗?”
“现在不行,需要看看我被监视的力度大不大。”
“你有工作吗?”不让人工作,然后说对方是社会蛀虫,这是苏联共产党常玩的把戏。
“我在农业部工作,为农民们写些新耕作方法的小册子。别可怜我:这是件我很擅长的重要工作。”
“你身体好不好?”
“我胖了!”瓦西里掀开大衣让坦尼娅看。
坦尼娅开心地笑了。瓦西里并不胖,但可能不像先前那么瘦了。“你穿着我寄给你的毛衣,能收到真是太好了。”这是安娜·默里在维也纳买的那件毛衣。坦尼娅必须把至今发生的所有事都告诉瓦西里,但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穿着它整整四年了。五月的莫斯科并不需要穿这件毛衣,但我老是摆脱不了外面天寒地冻的想法。”
“我可以再给你买一件毛衣。”
“你一定挣了很多钱。”
“我没挣大钱,”坦尼娅笑着说,“挣大钱的是你。”
瓦西里吃惊地皱起眉。“这么多钱哪儿来的?”
“找个酒吧,”坦尼娅搀起瓦西里的胳膊,“我有很多事要告诉你。”
6月18日早晨,《华盛顿邮报》头版发表了一篇诡异的报道。大多数读者都不知所云,但一小部分人看到报道之后非常紧张。
五人在窃听民主党办公室的犯罪现场被捕
《华盛顿邮报》特约撰稿人
阿尔弗雷德·刘易斯
昨天凌晨两点半,包括一名自称中央情报局前雇员在内的五位疑犯在被警方称为对民主党全国委员会进行窃听的行动中遭到逮捕。
其中三人是土生土长的古巴人,另一个据说是在猪湾事件后接受过游击训练的古巴流亡者。
弗吉尼亚大街2600号六楼,整层都被民主党全国委员会租用为办公室,当特区警察局的三名便衣冲进去,用枪指着试图安装窃听器的五位疑犯时,他们很惊讶。
警方没有就这五人为何要对民主党全国委员会办公室进行窃听,以及他们是否为任何组织或个人工作而作出解释。
看到报道,卡梅隆·杜瓦惊呼一声:“哦,真他妈该死。”
卡梅隆把已经硬得不能吃的玉米片推到一边。他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将对尼克松总统构成巨大的威胁。如果选民们知道应该把法律和秩序放在第一位的总统让人潜入对手办公室的话,他的连任之路就难了。
卡梅隆迅速浏览着报道,寻找疑犯的姓名。他担心蒂姆·泰德尔在这些疑犯里面。好在报道中并没有提到蒂姆的名字。
但五人中的大多数都是泰德尔的朋友和同事。
泰德尔和一些中央情报局和联邦调查局的前雇员组成了白宫特别调查组。他们在白宫对面老行政大楼的一楼有间安全级别很高的办公室。门上钉着的一张纸上写着:管道工。这是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他们的工作的确是堵漏的。
卡梅隆不知道他们计划窃听民主党的办公室。但他并不觉得奇怪:这是个好主意,能找到泄密的源头。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些愚蠢的白痴竟然被该死的华盛顿警方抓个正着。
总统正在巴哈马,预计第二天回来。
卡梅隆打电话给水管工办公室。蒂姆·泰德尔接了电话。“你在干什么?”卡梅隆问他。
“销毁文件。”
卡梅隆听见电话里传来碎纸机的声音。“很好。”他说。
他挂上电话,穿好衣服前往白宫。
起先,五位闯入者似乎和总统没有直接联系。周日这天,卡梅隆觉得丑闻应该可以避免了。接着一个交代了假名的被捕者暴露了。报上的“爱德华·马丁”实际上就是詹姆斯·麦科德,麦科德是总统连任委员会全职雇佣的一位退休中央情报局特工。
“真是够了。”卡梅隆说。这太可怕了,他觉得自己几乎要崩溃了。
星期一的《华盛顿邮报》上,鲍勃·伍德沃德和卡尔·伯恩斯坦的署名文章介绍了麦科德的来历。
卡梅隆依然希望总统能出面掩盖真相。
这时联邦调查局插手了。调查局开始调查这五位闯入者。卡梅隆怀念以往的那些日子:过去,埃德加·胡佛绝不会插手这种事。但胡佛已经死了。尼克松任命好友帕特里克·格雷为联邦调查局的代理局长,但格雷不了解调查局,没法将其完全掌握。联邦调查局终于开始像个真正的执法机关了。
闯入者被查出拥有连号纸币的巨额现金。这意味着联邦调查局迟早能找到钱的来历,找出这笔资金的幕后提供方。
卡梅隆很清楚这笔钱是哪里来的。和许多秘密项目的资金一样,这笔钱来自creep的行贿基金。
联邦调查局的调查必须立刻停止。
卡梅隆·杜瓦走进玛丽亚·萨默斯的办公室时,她一阵惊恐。她暴露了吗?白宫通过一些调查手段知道她是加斯帕·默里的内部信息源了吗?站在文件柜前的玛丽亚感到腿一阵发软,生怕自己会跌倒在地。
不过卡梅隆很友好,这让玛丽亚平静下来。他笑着拉了把椅子坐下,用情窦初开的小伙子才有的目光打量着玛丽亚。
白人小子,再做会儿梦吧,玛丽亚想。
他来干什么呢?玛丽亚坐在桌前,摘下眼镜,对卡梅隆绽放出热情的笑容。“嗨,杜瓦先生,”她说,“窃听怎么样了?”
“到头来也没什么重要的信息,”卡梅隆说,“我们觉得默里也许在别的地方有部专门打机密电话的保密电话。”
感谢上帝,玛丽亚想。“太糟了。”嘴上她却这么说。
“但我们还是很感谢你的帮助。”
“不用谢。还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是的,总统希望司法部长下令联邦调查局停止调查水门大厦潜入一事。”
尽管心里千头万绪,但玛丽亚还是极力掩饰着自己的震惊。看来这是白宫主导的勾当了。她非常吃惊。美国历史上从没有像尼克松这般傲慢和愚蠢的总统了。
如果要发现更多的事实,她还得表现出支持的样子来。“没问题,”她说,“但我们得好好谋划一下。你也知道,克莱迪恩斯特可不是米切尔。”约翰·米切尔为主持creep的工作辞去了司法部长的职务。他的继任人理查德·克莱迪恩斯特也是尼克松的好友,但没有米切尔那样好说话。“克莱迪恩斯特会问你要个理由。”玛丽亚说。
“我们可以给他个理由。就说联邦调查局的调查可能会牵扯到对外政策上的一些机密信息。尤其是会暴露肯尼迪总统时期中央调查局涉入猪湾事件的有关情报。”
这是迪克拿手的把戏,玛丽亚厌恶地想。所有人都假装在保护美国的利益,但实际上他们只是在给总统擦屁股。“看来这是个国家安全问题了。”
“是的。”
“很好,这就能说服司法部长命令联邦调查局收手了。”但玛丽亚不想让白宫就这么逃过去,“可克莱迪恩斯特也许需要确凿的证据。”
“这证据我们完全拿得出。中央情报局准备提出正式申请。沃尔特斯会提出请求。”维农·沃尔特斯将军是中央情报局的副局长。
“如果有正式申请的话,事情就好办了。我想司法部一定会让总统满意的。”
“谢谢你,玛丽亚。”卡梅隆站起身,“你又帮了我一次。”
“没关系,杜瓦先生。”
卡梅隆离开了玛丽亚的办公室。
玛丽亚若有所思地看着卡梅隆坐过的那张椅子。总统必定授权了这次潜入,或者说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卡梅隆·杜瓦卖力掩饰只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如果政府里有人违背了尼克松的意愿做这种事,那他现在一定蒙羞遭到解雇了。尼克松对犯错的同僚历来不讲情面。政府里他唯一保护的只有他自己。
能让他逃过去吗?
她可绝不会就这样算了。
她拿起话筒说:“给我接福塞特·伦肖律师事务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