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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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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边又回头望那个人影消失的巷角,一边又想瞧死啦死啦如何碰壁,我的脖子很忙。

迷龙老婆瞧都没瞧那些钱:“水开了。团座进屋喝杯茶吧”

我又看了一次巷角,可以确定我在这里做门神也派不上什么用场的,我发步奔进巷子。

在禅达错综如羊肠的小径里找一个晃过的人影,几乎如摆脱自己的影子一样困难,我迅速就迷了路,我站在一个该死的岔道口,每个岔道口往纵深里又分出该死的几个岔,而每一条岔都皆有可能。

我开始穷嚷嚷:“我是孟烦了!管你是人是鬼,你听见没有!”

没人应,也没鬼应。

我:“出来见我呀!死活都不带这么玩人的!”

没鬼应,没人应。

我捡了截树棍,跪了下来,念念有词也不知道念的什么玩意,我从来不信这套玩意只盼老天这回能给点面子。我把树棍望空抛了,它算是给我指了个方向。

我跑向那个方向,可我是个多疑的人,跑了两步我又折回来,折向另一个方向。

我不该那么多此一举的,我直接冲到了街面上,人倒是有了,可绝没有我要找的,我只好瞧着那些军军民民各有各忙,这样的望呆不解决任何问题,我最后灰溜溜地沿着街边走开。

一个人从我刚路过的店铺里被擞了出来,被人擞得快站不住了,可又灵巧地靠一条权充拐杖的树杈保持了平衡,他还要一边忙着对推擞他的人奚落。

我呆呆地瞧着那家伙的背影,一套脏污得难以形容的军装像是挂在他那副骨架上,他操着湖南腔,但是像我们所有天南海北混一堆太久的人一样。早串了味。

“月儿光,月儿亮,月儿照在我的光头上。半夜起来上茅房,看见坨银子在发亮…”

我拔腿钻进了我刚钻出来地巷道。那个家伙的声音还在我身后传:“…摸一摸,它还发烫,结果是泡浓痰糊手上…”

我尽力地瘸着,蹦着,加速。

我是个孱孙,我一个人没种去承受这样的悲伤。

我一头扎进了门,那帮家伙转了性子。居然在帮忙修那些缺三少四的家具。张立宪拿着个扫帚,一脸警惕地冲我抬起头来。

小醉立刻放下了簸箕。兴高彩烈地迎了过来:“你回来了…”

我大吼了一声,我知道我吼得像哭,顾不得了:“不辣!!!”

我掉头就跑,老天保佑,不要让我们再弄丢了他。我跑着,就脚步声来听。我不像一个瘸了一条腿的人,而象长了一百条腿的人。我知道他们会一个不拉地全追在我的身后。

我们跑到了那处街角,老天开眼,不辣还在,并且他成功了,刚才轰他的人正端出一碗剩饭扣在他的钵子里,居然还有点菜。

那家伙嘻里哈啦又伸出一只讨钱的手,但人装没看见回去了。

那家伙就一个人在街边玩,对着路人直哼哼:“我们都是没饭吃地穷朋友,饥饿道上一起走。逼我们牵紧手…”(找一找有没更好的莲花落,我这方面存量一向匮乏)

他家务事还挺全,居然还有副竹板子可以啪啪地敲。我们傻了眼地看着,不辣少了点东西,少了一条腿和一个文盲愤世嫉俗地怒气。多了点东西,多了一条杖和一脸闲散的适气。像我们一样,他失去了所有的武装,还穿着在南天门上血泥里滚过的军装,那军装已经完全是破布,很多部分已经要他用绳索来维持风化。他也瞧见了我们。就嘻皮笑脸冲我们摇着钵头。

不辣:“我听到你把我当鬼喊了。就不应,吓死你。”

阿译在轻轻地呻吟:“…不辣…不辣…”

不辣:“让你们把我一个人扔在南天门上头。背时鬼。”

我也在呻吟:“…不辣,我们没法带你…我们以为能救你,不辣…”

不辣:“没死啊!”他还可劲地蹦了两下:“活得上好!”

我们在呻吟,倒好像一整条腿没了的是我们:“…不辣啊不辣…”

“各位军爷,赏点吧。”他冲我们晃着钵头,小眼晶晶里闪着快乐和重逢的光:“可怜可怜要饭的吧。怎么样烦啦我在南天门高头就跟你学过。”

我们不知道怎么样,只是机械地掏着口袋,口袋里多少还有点,我们连根挖了出来,一只只手拿着,排着队想放进他的钵子。

不辣:“你们让不让叫花子活了给这么多我都一条腿了还要我买屋买地下地干活呀”

我们就只好呆呆地看着他,看着他从我们手上的一把拿出一小张来或者一个铜板,不多不少,这年头善心人能从自己空空的口袋里掏给花子的那点。

然后我们听见砰一声,不辣劈肩带脑地着了一棍子,那是这条街面上专管市容的花子头。那家伙像是橡皮做的,嘻皮笑脸的抱着脑袋蹦开,背后追一个凶神恶煞。

不辣:“为了一碗黑心饭,穷凶极恶你哇哇吼!”

花子头:“我昨天就说了让你换条街面…”

然后他稀里糊涂就亲在地上了,丧门星抓着他头发把颗头半拧了过来,一只拳头举得就是个三拳打死镇关西的架势。

不辣:“丧门星啊,我跟你也没仇啊,就不让我在这城里混了”

丧门星就连熄火带哑然:“…啊”

他放开了那花子头,花子头就一脸见鬼的表情往起里爬,不辣拿一条腿咣咣地蹦了两下。

不辣:“跑罗!被抓住就没耍头罗!”

然后他照着巷子里就蹦,我们哄一下子全追了上去,不辣就站住了:“呔!来那么多做什么我家里坐不下!”

我们就只好站住了,我们不懂得花子经,也就不晓得他搞什么鬼。

他转了身就照巷子深处蹦,蹦两下,在我们又要起步追地时候回身招手:“两个。只准两个。”

我反应得快,迅速就跟了上去。阿译忽然变得暴力起来,把克虏伯猛推在一边,他追在我的后边。

剩下的家伙们就只好挤在巷口子发呆。

死啦死啦把那卷钱放在桌上,钱在桌上滚动,他找了个东西压上,另一个口袋里是欠条,他把欠条也找东西压着。

迷龙老婆不在,至少没瞧着他,她背着身用刚烧开的水在泡茶。于是死啦死啦也顺溜了许多。

死啦死啦:“我欠迷龙的钱,这是欠条。”

没回应。只有水注入茶壶地声音。

死啦死啦:“一次还不上。我分几次还。”

没回应。只有在凉水里清洗杯子地声音。

死啦死啦就看着桌上的那一卷钱和一摞纸。发了会怔。

死啦死啦:“我见过迷龙,前天晚上。他挺好的,开开心心的。”

迷龙老婆把茶壶和杯子放在一个托盘里都端了过来,一切都很洁净,她习惯把什么都搞得很洁净。而死啦死啦眼里几乎看不见这些,他在发呆。

死啦死啦:“…他问我。要不要一起走。我没答应。…我差劲得很,总是逼着他们去寻死,其实一直是在觅活。”

他现在看起来脆弱得很,他一向就是个实际到让人发指的人,而他现在地神情不折不扣就是在发一个白日梦。

死啦死啦:“…其实我很想跟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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