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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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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龙:“左手死。右手活,赌这玩意儿。”

死啦死啦:“你还知道死活”

迷龙:“大老爷们的,那当然是一心奔活。”

死啦死啦走过去,他没得枪扣了,手在平时放枪的位置捏了个拳头。下一秒钟他掐死迷龙也不奇怪。我们也很想,要舍得我们早掐死,迷龙了,要是迷龙他爹妈我们早在这孩子出世就给塞马桶里了。

死啦死啦:“为什么开枪”

迷龙就苦着脸:“打蒙啦。打蒙啦你不知道吗刚才哪个傻子在外边嚷嚷鬼子来了那就是打蒙了不知道吗”

死啦死啦:“你的仗打完了!打完了知道吗”

他咆哮如雷地往上走了一步,为防他对迷龙行凶我和张立宪只好一边一个地挟住他,可他只是蹲了下来,摸索着迷龙已经被我们包扎过的断腿。

迷龙:“没偷工减料啦。你倒打得狠。他们就跟伺候爹似地。”

死啦死啦仍旧检查了我们所做的包扎。没说什么,起身要走人。我和张立宪跟着。紧得险能踩到他的脚后跟。

迷龙:“谢啦。”

死啦死啦半死不搭活地瞧了他一眼。

迷龙:“你是我克星呢。早知道改个名字好了,叫迷鬼。”

死啦死啦:“我也不姓龙。”

我没好气地:“我就知道。”

死啦死啦:“是逃日本的时候捡了个军官的名字。那时候我就觉得,乱世里做个丘八还是挺好的。”他瞧了眼张立宪:“那小子挺像你地,一股子神气。”

张立宪:“…那你原来叫什么”

我:“他不会说的。…名字是捡来的,军装是捡来的,我们是捡来的,还有什么不是捡来的”

死啦死啦:“我自己。”

我们跟着他出去。

我们随着他走过怒江夜色下的滩涂,月色泛在江水里,让一切都不像在山野里那样昏暗。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砾石里走着,江对面不再是漆黑一片了,江对面很多的火光连成了环山的长龙,如果我们更注意一点能看见西进的军队,但是我们无心去注意,说白了,一不小心看到一眼我们心里便像被刀割了一样。

我:“我劝你痛快地一枪把迷龙打死,或者我去也可以。”

死啦死啦不说话,使劲踢着砾石,让我们都觉得脚趾头生痛。

“把脚趾头踢断了,我们就没办法很快地赶到师部了——可是到师部又有什么用你不是从师部回来地吗”我提醒他。

他不踢了,他不说话,脸上写着绝境,即使在南天门上都没看过他现在的绝望,那时候我们至少还可以对日军开枪,现在连踢石头都不能。

我说:“我猜一猜,你去师部,捧上我们还热气腾腾的功劳,想换一条迷龙的小命。我猜的啊,是不是连虞啸卿地面都没见着看门的告诉你这么大战事,师座怎么可能还在屋里坐视。你就只好又来叫张立宪,因为知道他在师部人缘好。”

死啦死啦发狠地说:“…迷龙这个混帐,闯这种祸就是死了活该!”

张立宪:“他打蒙了呀!”死啦死啦在说气话无疑,张立宪同学可真的是欲哭无泪,他伸出一只现在还直不过来的手指头:“你三十八天手都抠在扳机上又能怎么办你看我手指头,现在还跟长在扳机圈里一样!”

他就快嚎啕了,但我们发现我们有一个尾随者。

我:“谁”

那个从帐篷尾随我们至此的家伙就跌跌撞撞追上我们:“我。”

死啦死啦狐疑地瞧着那个一张脸倒被绷带裹掉大半的家伙,一只手吊着,半边身子也上地绷带。

我给他介绍:“吃多了炮弹的余治。”

余治也把脸上的绷带撩一边给死啦死啦验明正身,“余治。我也去。老张认得官,可师里地虾兵蟹将跟我好。”

那对难兄难弟立刻就走一块了,我不知道怎么,看着张立宪和余治勾肩搭背走作一堆心里就有些酸楚,不全是因为少了个何书光。死啦死啦看了眼他们,也发了会子怔,然后说:“走吧。”

我便走,我们无法像前边那两位好得一个人似的,我们总是保持着距离,“我说的,你认真想想。迷龙不能被那帮都没打过仗的王八零切碎卖。”

“就算要死,也不能是你为他预备的死法。”死啦死啦瞧了我一眼,“管你们逢场作戏还是死心塌地,迷龙他是个军人。”

我:“那要把迷龙当零碎卖的又是什么人——人字倒过来写就是个丫。”

死啦死啦说:“你要倒过来吗”他指着我们的回头路,“要倒过来你就回去!”

我很想喊回去,但我瞧着他愣了一会儿,“…我说什么了让你这么光火”

他没吭气,手放下了,也不想走。张立宪和余治他们看着我们,也没走——其实我们都不想去师部,也许再在南天门上呆个十天八天都可以,但就不想去师部。

我:“…你垮了…求求你,别垮。”

死啦死啦:“…早就垮了,遇见你们之前就垮了…给你们做团长的人不过一具倒不下去的尸体。”

我:“你…你别吓我。”

月光下的死啦死啦看起来很可怕,我不是怕他真是某具死不瞑目的尸体,我是怕他像我生命中的很多人一样,忽然死去。

死啦死啦最后挥了挥手:“…走吧走吧。”

我们能怎么样——我们跟着一个自称为尸体的人迈开步子。

因为张立宪的缘故,我们这回在师部并未受多少阻拦,从外进到里,总有人说一声“小张,回来啦”或者是“张营长回来啦”,张立宪就很深重地点点头,他的面皮子绷得比我们还紧,瞧得出他根本没想好如何在这种情况下面对他家虞啸卿。

我们后来站在那里看张立宪问讯,丫尽量地整理着自己——他从来没这么褴褛过的,然后挑一个显然跟他最好的走过去。

张立宪:“小猴,师座呢”

那位的面皮就绷得比张立宪还紧,“师座去西岸了。对不起。”然后他就内疚地发如是感慨:“老张你回来了,真好。”

张立宪很失落地钻进了某个办公间。我悻悻地跟死啦死啦嘀咕:“不在就不在,用对不起这么严重交代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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