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性(1/1)
昨晚我去附近的韩国料理店,吃了一种卷饼。它是将果酱煎饼那样薄皮的煎饼,包上切得细细的八种蔬菜、鸡蛋、蘑菇等卷着吃的一种食物。清淡细腻,非常美味。除此之外,还吃了叫“穷人煎饼”的东西。我不知道里面的馅儿是什么,总之是像小烧饼那样的东西。顾名思义,也许以前穷人经常吃这个,也非常好吃。由于还没吃饱,我又吃了朝鲜生拌牛肉、韩式拌菜和牛脊肉。还吃了洋葱与浅蜊的煎鸡蛋卷。最后吃了泡菜饭。餐后点心环节就着柚子茶吃了芝麻饼干。忘记说了,在这之前还吃了韩式盐辛,有点儿酸,但更多的是辣,我吃不完,拿塑料盒装着带回家了。然后今天午饭时将它吃完了。
我这样一一列举出来,也许听起来像是吃了很多一样,但是实际上也就八分饱,正好。除此之外我感觉还吃了其他的什么,但是记不起来了。记不起来,这也许是因为我记忆力不好,但是一般来说,人们对于美食,也就记得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大快朵颐的那种满足感,这就够了。反倒是吃了难吃的东西一肚子火的时候记得很清楚,特别是在很贵的一家寿司店吃得不高兴的话,很久很久之后一直记恨着,不是吗?我也有两三次吃过终生难忘的美食,但是我并不认为自己会想要每天都吃这些一直心心念念的好吃的。在我看来,过分讲究饮食的话就跟自我意识过剩一样,并不会让你的心情美丽。
今天早上吃的是羊角面包,胡萝卜、青椒和莴苣做成的沙拉,半根香肠,像是德国香肠。还吃了将蒸熟的红薯切成薄片后用黄油煎炸的红薯片,这种做法有些奇怪,还喝了可可茶。红薯是父亲爱吃的食物,我也遗传了父亲的这一喜好。早饭的时候和坐在旁边的人就自我与他人之间的关系进行了讨论,我们的讨论兼顾具体与抽象,并没有影响食欲。晚上吃了前面说到过的韩式盐辛、烧煮沙丁鱼、羊栖菜与油炸豆腐拼盘,就着芜菁泡菜吃了茶泡饭。和邻座的人没有进行讨论,山南海北地聊了会儿天。
我的饮食是随性的。我想一般人的饮食也基本都是随性的吧。不是的话,就有些奇怪了。如果我们每天都用女性杂志上的碗碟,吃着女性杂志上的美食的话,会让我觉得日常生活从我们身边溜走不见了,会让我觉得过上了爱情剧的生活,想到这儿我就觉得脑仁儿疼。
餐厅这种地方,以前是偶尔才去几次,如今是大家经常去。所以如今我们没有闲工夫对着端上来的每一道美味佳肴表达自己的惊叹。几年前我和父亲在巴黎的一家餐厅吃午饭的时候,父亲因为喉咙做了放射治疗,声带僵硬,吃着吃着就噎着了。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服务生马上拿来了新的碗碟和餐巾,着实让我震惊。仔细想想,也许这样做是理所当然的,高级餐厅有这样的服务水平一点儿也不奇怪,但是服务生们接力般地将碗碟和餐巾从这个人的手上传到另一个人手上时,态度非常自然,这让我印象深刻。我不记得那个时候吃了什么,但我想这不能说明那家餐厅的菜不好吃。
父亲与我不一样,他是个馋猫儿。好吃的东西他会大加赞赏,难吃的东西他就破口大骂。好吃难吃的标准只在于父亲自身的味觉,所以即便是人人交口称赞的美味,只要不合父亲的胃口,就会成为他痛骂的对象。比如说夹馅面包,父亲就不喜欢吃。每次母亲吃这个的时候,就会听到父亲叫喊着:“这种东西是最最最难吃的!”不过庆幸的是,母亲对此都是置若罔闻、一笑了之,所以我能够在不对夹馅面包产生偏见的心态下长大成人。五月份父亲就年满九十四岁了,最近他迷恋上了在新宿高野卖的一种杧果汁,由于父亲是以“打”为单位购买的,所以前几天我去买的时候,店家还问我,您买这么多是做什么用的啊?
(《美食》,19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