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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小龙突然间迫切地想要和泥巴见面,因为在泥巴面前,他觉得自己可以大振雄风,好汉重拾当年勇。泥巴有多喜欢他并不重要,但如果泥巴真不喜欢他,那对他一定是致命的打击。他觉得自己真贱,黄莹似乎对他没有任何的意思,而且那么风骚,说不定已经当了妈,可是自己对她确实一往情深;而泥巴清纯年轻,是啤酒肚中年男的垂涎,又那么喜欢他,可自己始终找不到感觉。
左小龙深刻地想到,莫非是因为泥巴喜欢我,所以我才不喜欢她,而黄莹不喜欢我,所以我喜欢她,那我是多么可悲的东西。
但左小龙突然更深刻地想到,莫非是因为我不喜欢泥巴,所以泥巴才喜欢我,而某个男的喜欢泥巴,所以泥巴才不喜欢他?
左小龙在崩一个溃的同时,觉得他必须马上见到泥巴,巩固一下这感情,好让某个喜欢泥巴的男子无机可趁。这两个都是好姑娘,自己要把她们都留在身边。
但左小龙突然想到,自己其实找不到泥巴,他不知道泥巴的联系方式。又是一个不知所终的下午,连接漫漫长夜,真是让人觉得荒芜。
在这个时候,波波印刷厂正开始全负荷工作。事实上,它已经开始全负荷工作,开业那天也只是停工了一会儿而已,要不然哪能这么快地印出一本书来。而且为了丰富文化,波波印刷厂当下就和政府达成了一个协议,赞助亭林镇的第一届文艺比赛,并且设立波波杯。虽然波波杯听着很像颁发给宠物的一个奖项,但这却是亭林镇最大的奖金额度,一等奖有五万元,二等奖两万元,三等奖一万元,而且还设立了最佳合唱团的评比,胜出的合唱团可以去参加更高级别的比赛。这个合唱团可以获得两万元。其余所有参赛的选手,都可以获得神秘的礼品一份。文艺比赛在两周后举行,地点是亭林镇大礼堂。届时还有神秘嘉宾出席。凭借本地居民身份证就可以参加。
这个比赛被当地政府大加重视,因为这个比赛可以增加当地人的凝聚力,让当地的居民以比外来务工人员高一个层次的文艺面貌出现。温饱思淫欲,淫完搞文艺,如果这个地方的老百姓都很喜欢文艺,那这个地方一定是富裕的,衣食无忧的。
消息一发布,当地的居民也沸腾了,奖金很多啊。一年忙到头也就两三万,但如果唱歌跳舞弄了个第一名,那就有五万啊,这和著名歌星走穴快一个价钱了,不济一点也有两三万啊,最不济,那也有个神秘的礼品。顿时,各个村民委员会,各个居委会,各个家庭都忙碌起来,开始想自己应该表演什么节目。群众从来没有这么不务正业过,但话说回来,这年头,除了罪犯,谁在干自己喜欢的事业啊,所以,钱就是正业。
亭林镇的书记对这个文艺项目非常欢欣鼓舞,他特地开了一个会,在会上,亭林镇的领导们悉数出席,他说:
啊,我们这个亭林镇波波杯文艺大赛,是一个好事情,这充分彰显了开放思路,勇于创新的精神。这个比赛,不仅可以促进亭林镇的经济,拉动内需,而且极大地丰富了群众的业余生活,在政府的引导下,他们充分发挥自己的特长,勇于表现、敢于表现、乐于表现,做到了人人有歌声、家家有歌声、村村有歌声的全民参与,使得这个社会得到了长足的、长远和长久的和谐发展,这个比赛对于防止我们的传统文化流失有着重大的意义。我建议,我们要把这个比赛固定下来,年年搞,争取搞成一个在全国范围内都有影响力的精彩赛事、精品赛事、经典赛事。同时,在第一届亭林镇波波杯文艺大赛的同时,我们镇上的招商办,搞一个大型的招商引资活动,以赛招商,以赛会友,文艺搭台,经济唱戏,强强联手,共赴和谐!
书记都这样说了,下面的人肯定不能怠慢。中国的官员和初中生一样喜欢模仿,上级和领导就是他们的偶像,他们的举手投足以及讲话方式都会被下级们情不自禁地模仿。当然,下级是不会这么承认的,他们肯定觉得,是领导的讲话太具感染力,感染了他们。虽然,在正常人看来,他们的说话是最没有感染力的,但在和他们同一体系的人看来,这些废话的确是字字敲打在有志向的同志心上,这每一句废话都是那么废,废到整段话都可以全部删除而不影响他要表达的意思,因为他要表达的意思都在深情的一回眸中被大家领会了,书记说的话对于他们来说是很有价值的,充满了信息,而且口才斐然。书记是喜欢用排比句的,他的排比句用得出神入化。别人用排比,都是层层递进,而书记的排比句,充满了无产阶级的关怀,没有任何的阶级之分,那完全是三个同义词啊,意在强调再强调,当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这样一说就能给自己省点脑子,想想接下去该说什么,当然当然,最重要的是,在书记还不是书记的时候,他的领导就是这么说话的。
镇长接着站起来说:
书记说得很好,这个比赛,是最近亭林镇的第一大事,头等大事,首要大事。在这里,我宣布筹备委员会的成立,委员会的名誉主席当然是我们的苟书记,另外,还有波波印刷厂的董事长路金波,以及区文联的副主席郑主席。执行主席嘛就是我,秘书长是镇文化站的杨站长,杨站长,你就要辛苦一点了,主要的筹备都要由你来负责了,另外,派出所的牛所长对这样的大型活动也有很多的经验,他可以帮到你。副秘书长是镇有线电视负责人施主任,他是这方面的积极分子啊,可以协助大家做很多事情啊,筹委会的委员有……
布置完毕任务,镇长隐约觉得自己说得不爽,一方面他没有脱稿,毕竟这么多人记不住,最关键的是,由于文体的限制,他只说了一句排比句,实在是憋得慌。
待筹备会议开完后,镇长又召集招商税务城建土地等部门秘密开了一个会议,会议的大致内容是:
这次的招商大会一定要招来有大影响的企业,像这次的波波印刷厂一样,亭林镇一定要做大,做全国最大的项目,亚洲最大的项目。比如在厦门被停工的px项目,就可以招到亭林镇嘛,有污染可以治理,没有污染就没有政绩,没有污染就没有进步,px太显眼那就改个名字么,叫xp有什么不好么,人家还以为是做软件的么。在政策上,要宽松;在税收上,要在特殊的政策下再给予政策,吸引这些大公司过来;在土地上,要做到事先平整,亭林镇的乡镇格局很不合理,农民住房分得太开,很不利于开发,尤其是大规模开发,你让那些大企业来这里,一看拆迁工作难以进展,就会打退堂鼓,所以要做到提前规整,先做出一个工业园区,但因为现在上面不让自己搞工业园区了,那就暂时叫工业园地。拆迁工作一定要做好,要告诉农民,集体利益大于一切,做钉子户可耻。
对于钉子户,要采取定点污染的办法,就是在他们的村旁边建设小型化工厂,风向和排污方向一定要面对这些钉子户,并且可以给这些化工厂在环境监测上给予放宽,因为他们是在为集体的利益服务,舍小局为大局。这样,撑不了一年,他们就会主动要求搬迁。但是搬迁过程中各位同志一定要注意,不能让农民们全部都搬迁到城里去,因为这样一来,我们的外来务工人员就没有地方住了,我们要找一块最没有经济效益的土地,做成农民新村,就是说,把没有搬到镇上的农民全部都挪到这个村里,这个村的房子一定要规划好,不能像以前那样东一个西一个了,最好是统一格局五百米一栋的连排,隔十米再一排,这样挨得紧一点,热热闹闹的,邻里关系也好,也便于政府管理。这个村就叫和谐村吧。整个动迁工作要在一年内完成,亭林镇要为建成亚洲最大的工业重镇做好准备,当人家还要拆迁时,我们已经准备好了,这就是我们的优势,这就是我们的远见。波波印刷厂就是一个例子,要不是当时提前把这片土地规整出来,说不定这个项目就不能马上签订。只要是亚洲最大的项目,我们就一定给予极大的宽大的政策,让它形成效应,带动其他项目。
还有,在拆迁过程中,在黄花村找一个房子,不要拆掉,但人要搬掉,做成一个故居和文化遗址,以及学生文化思想教育的基地,找个雕塑家,让他随便雕一个女人,就说是黄小花的雕像,再找一个作家,题几个字。在抓经济的同时,文化不能丢啊。
布置完任务,大家都纷纷夸奖镇长有魄力。镇长笑道:还不是为了老百姓。
这个文艺比赛直接导致左小龙的合唱团早产。左小龙是真的喜欢合唱团,他从小最迷恋的就是交响乐团以及合唱团的指挥,棍子一挥,人非但不跑,而且还齐刷刷听他的要求做。而且指挥是唯一一个所有时间屁股对着观众但是能获得最大尊重的职业。左小龙多么希望有一天,全部人可以给他鼓掌,叫喊他的名字,让他做某件事。到了这个时候,他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不让群众失望。
大帅的日子过得似乎很浑噩,左小龙已经给这个人定义了——安于现实,不思进取,害怕生活的改变,不会有太大的出息,总而言之一句话,就是对不起他的名。但好在他姓莫。左小龙对大帅的毫无野心非常喜欢和放心,和这样的人合作,也不会担心有一天人家篡权夺位。
在左小龙去看印刷厂开张的时候,大帅已经悄悄地拉了一个小学生来。左小龙回到雕塑园,突然看见大帅拉着小学生在一片雕塑里,小学生正坐在一匹石头做的马匹上。左小龙满心欢喜,端详半天,问道:你是男生还是女生啊?
小学生毫不理会,继续想象自己在骑马,屁股在马背上腾挪。突然间,他啊地叫了一声,然后纹丝不动。